《穿越女主，性转黛玉》钟离昧

21、欲雨又晴，知或不知

　　安若素抱着那册《扶荔园集》直接出了院子，顺着夹道过去，又穿过月亮门，看见假山石便是看见花园了。

　　因着他们家人口不算多，并没在花园这里额外多盖房子，因此花园子颇大，里面种植的花卉虽不说十分珍贵，但四节皆有应时的盛开，便于时时游赏。

　　如今春末夏初，迎春花早已凋零，荷塘里团叶如盖，几株早荷已把花苞探出了水面。

　　肥大的锦鲤极力越出，又飞溅入水，惊走了俏立花苞上蜻蜓，却在荷叶上洒满了晶莹剔透的水晶珠。

　　碧荷指着低飞徘徊的蜻蜓说：“姑娘，想是天要下雨了，咱们玩一会儿就回去吧。”

　　她不提醒倒还不觉得，被她这么一提，就让人觉得空气里水汽越发湿重，弄得人心里闷糟糟的。

　　安若素被这天气扰得心中不畅，偏不想回去，便道：“先生好容易给我放半个时辰的假，急着回去做什么？就算真下了雨，到那边亭子里避一避也就是了。”

　　见她如此，碧荷想了想说：“那我回去把蓑衣拿过来，再拿两把伞。”

　　安若素这才高兴了笑道：“你去吧，我就在这边石头上坐坐，看会儿书，绝不乱跑。”

　　香蕙听说，忙拣了一块儿平整的石头，把随身抱着的包袱放在地上打开，拿出一张织金的棕色软垫铺上，扶着安若素落座。

　　安若素便把书放在膝盖上，翻到了书签夹着的地方，慢慢读了起来。

　　倒不是她不想快读，而是她前世学的简体字早已焊在了脑子里，可谓根深蒂固。繁体字与简体字自有相通之处，她认字的时候到是比真的初学者容易，却也有个苦恼处。

　　——她每看到一个字，不由自主便先在脑子里换成简体，再换成与简体对应的繁体。

　　虽说人类思维之活跃，远超肢体乃至神情变换，可这么一来二去的，安若素读书时，总显得比别人慢一拍。

　　好在家里也不指望她考科举，李先生的教她读书作文，也是以陶冶情操为主，倒是没人苛责她什么。

　　安若素本就不是个爱和自己较劲的人，见周围的人都如此，她也就心安理得，就这么不紧不慢下去了。

　　许是真的要下雨了，空气里水汽凝聚，让人越发闷了。

　　碧荷还没回来，惠香抬头看了一眼从北边黑过来的云层，小声催促道：“姑娘就算要看书，好歹到亭子里去坐着，有多少书看不了？

　　果真淋了雨，太太和二姑娘念叨事小，姑娘身上难受事大。就连我们，也要跟着吃挂落。好姑娘，就当是疼我们吧。”

　　安若素被她念得不行，只得把一张用兑了黄铜的金子做的枫叶型书签夹在书里，边起身边道：“快别念了，我听你的就是了。”

　　惠香一面把垫子收进包袱里，一面笑道：“姑娘哪是听我的？是心里疼我们，不欲我们在管事奶奶们那里吃罪。”

　　安若素嗤得一笑：“知道我疼你，还不快走？”说完，便咯咯笑着小跑进了亭子里。

　　惠香又把垫子铺在石凳上，让安若素坐好，从包袱里拿出小香炉，点了一支清甜的线香摆在圆桌上。

　　这时碧荷回来了，怀里抱着个油布包，里面装的是蓑衣；背上还背了个斗笠，另有两把伞夹在斗笠里。

　　安若素指着她笑道：“快看，哪里来的渔翁？”

　　碧荷笑道：“我就是个渔翁，也是个没本事的渔翁，一条鱼都没钓着。”

　　“放心，我们都不嫌你没本事。”惠香笑着上前接住她，把她怀里的油布包接了过来，两人一起把东西放在亭子的一角。

　　碧荷道：“姑娘，李先生说天阴了，催你回去呢。”

　　安若素看了一眼已经阴过来的天，笑道：“眼见这雨说下就下，一时半会儿咱们怕是回不去了。”

　　碧荷嘻嘻一笑，得意道：“我就知道姑娘不乐意这就回去，嘴里虽答应者，却把该拿的都拿过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周漱玉房里的小丫鬟五儿端着个镂空螺钿小茶盘走了过来，笑道：“太太知道姑娘在花园子里，叫我给姑娘送一壶热茶并两碟点心。太太还说了，今儿天不好，坐一会子就回去吧。”

　　安若素笑道：“你回去告诉太太，就说我知道了。我是读书读得闷了，所以出来散散，待会儿就回去了。”

　　得了她的准话，五儿也没多聒噪，只把茶点留下，拿着茶盘回去交差了。

　　等她一去，安若素就吓唬碧荷：“瞧见没？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就没太太不知道的。咱们才来这里多久，她那里就得了信儿了。你要是再敢调皮捣蛋口无遮拦，我可替你遮掩不了。”

　　碧荷吓得缩了缩脖子，忙替她斟了杯茶双手奉上，撒娇讨饶：“好姑娘，我这些日子已经改了好些，你也是看在眼里的。若还有什么不到的，你可千万教给我，我一定改。”

　　她是家生子，打小耳濡目染，最清楚仆人也分三六九等。哪怕是拿一样的月钱，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就是高人一等，更别说日常得的赏赐了。

　　自分到了三姑娘房里，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好生服侍，日后哪怕配了人，也要跟着姑娘做陪房。

　　安若素可不知道她已经想得那么长远，笑道：“只要你好好的，我自然疼你。”说着，捏了块绿豆糕塞进她嘴里。

　　嘴里有了吃的，碧荷就高兴了，笑得眉眼弯弯，还得意地看了惠香一眼。

　　惠香知道她是个心无城府的，也不以为意，走到亭子边看了看天色，喜道：“姑娘，我看这云彩要散了，不会下雨了。”

　　安若素听说，忙也走过去抬头看，果然见天边的乌云多了一层金边，那是被太阳镶上的。随着太阳的照射，乌云越发稀薄，真有散去之意。

　　“这京城的天和山东是真不一样，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碧荷吐槽了一句，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不下雨也好，省得姑娘着了寒气。”

　　安若素道：“眼看就要入夏，哪里还有什么寒气？”

　　话音未落，忽听背后有人道：“三妹妹此言差矣。老话说得好——春捂秋冻。虽将入夏，毕竟还没入夏，还是该仔细些的好。”

　　主仆三人都吃了一惊，忙回头一看，就见林黛玉芝兰玉树般站在亭外。见三人回头，林黛玉拱手施礼，声音朗朗如玉：“三妹妹，晚生这厢有礼了。”

　　看见是他，安若素眼睛一亮，欣喜非常，忙把人请了进来，亲自翻了茶盏倒了茶：“林哥哥快请坐。因我身子虚寒，常喝红茶，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林黛玉谢了座，在她对面坐下，闻言笑道：“三妹妹有所不知，我也是打小七灾八难过来的，咱们俩脾胃倒是相合。”

　　一语未了，他顿觉失言，不由心下讪讪，耳朵也红了。

　　却是他心里惦念着父亲定下的婚约，安介山又对他十分慈爱，犹如他亡父再生一般。

　　今日他跟着安介山在书房里学破题，写完了一篇文章，安介山从外间回来，便让他别老闷着，到花园里转转。

　　原本他未曾多想，走到这边亭子处，忽然听见女孩子的说笑声，立刻就要回避，却又听出有一个是三姑娘的声音。

　　他是何等聪慧？几乎转瞬间就已明了：这是老师有意让我与三姑娘多多接触。

　　明白了这一头，他又如何不知，安介山对这门婚事也是极赞成的。或许原本不赞成，今见他还算可教，心里也认可了。

　　因存了这样的念头，他不防脱口而出一个“咱们”，说完了才猛然反应过来：虽说老师已有了几分认可，恐三姑娘对此还一无所知，怕是要觉得我唐突孟浪了。

　　他忙去窥安若素的脸色，却见她神情自若，并不露半点异色，一时也不知是她年幼不知事，还是小小年纪便颇有城府。

　　欲要开口谢罪呢，怕是前者——本来无事，他说破了反而有事；若要就此丢开，装作若无其事，又怕是后者——人家听出来了只是面上不作色，只暗中责他无礼。

　　其实是他想多了，一来安若素是个穿越的，虽然自幼跟着母亲、姨娘等熟悉了今生的规矩礼仪，却还没到该注意男女大防的时候，长辈们又疼爱她，也不忍过早约束；

　　二来眼前的林黛玉虽是位公子，安若素的心理却还没完全转过弯来，潜意识里仍把林黛玉当成“禀赋柔弱，心思敏锐”的“林妹妹”。

　　既然两人都是女孩子，说一句“我们”又能怎样？便是说十句、一百句也无妨的。

　　林黛玉兀自纠结，安若素却根本没想那么多，顺着他的话音笑道：“那倒好了。我跟太太说说，日后给我备茶时，顺便也给你备一份。若我得了什么好吃的，也不会忘了你的。”

　　见她似不以为意，林黛玉微微一笑，便也不再纠结，笑道：“我在这里就先谢过三妹妹的好意了，若我家里得了什么好吃的，也少不了你那一份。”

　　安若素笑道：“那我可就等着了。”

　　两人喝着茶各吃了两块点心，林黛玉因见她手边放着一册书，看书名是自己没见过的，便问道：“那是什么书？”

　　安若素便拿起来递给他，解释道：“这是我老师李先生参加文会时，众人一起做的诗词文章画作。”

　　林黛玉本要去接，听见这话忙缩回手：“既是闺阁之作，我却是不好玷污的。”

　　听了这话，安若素猛然一怔，才意识到眼前的不是林妹妹，而是林哥哥，顿时尴尬得脸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