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熟了》杨柳七七

48、桃花

　　白桃的一生中，很少会极其地肯定某件事情。

　　比如她知道妈妈爱她，可是妈妈或许更爱白果，因此她不敢说她是妈妈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

　　再比如高考，分数出来后老师给她建议：她的分数可以在第一志愿填写明城大学或宋城大学。但她担心出现因为差几分而滑档的情况，最终选择了明城师范大学。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许多。

　　但白桃在和顾曜的相处中，渐渐感受到——顾曜爱她，他用尽全力地爱她。

　　不像刚意识到这份爱意时的惶恐，她开始享受，同时迷惑地自问：

　　顾曜为什么爱她？

　　这个问题她思考了一段时间。

　　他们认识的时间十分漫长，在她的生命中占据了三分之一，而在顾曜的生命中已经占据将近一半的长度，并且这个占比会随着时间变得更为重要。

　　在这段漫长的岁月中，顾曜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诞生的这份爱意？又是因为什么而出现？

　　*

　　顾曜的告白计划被抢先一步，约定的赏花之行仍在春日如期而至。

　　从明城开车到桃城只需一个多小时，两个人先在明城吃过午饭出发。

　　赏花的地方原本只是一片种植桃树的桃花林，后来发现除了夏季桃子成熟的丰收季外，春天来赏花的人也每年增多，于是将这片种植地扩大，外面还建了一圈古色古香的围墙，大门上挂了牌匾，美名其曰——桃花源。

　　本来还只是个小众的赏花地点，有了桃花源这个名头，在周边的城市里倒也出了名，每逢这个季节的周末有大量的自驾游车辆前往桃城，路上总要堵车，而好不容易进了桃花源的景区里，又该为停车位而头疼。

　　其实桃花源的建造也有黑曜集团的投资，因此在车位紧缺的停车场里，顾曜家是有固定的停车位，只是去之前要先通过黑曜集团和他们打声招呼。

　　他和白桃谈恋爱的事情，只有朱倩文和白果知道，在桃城相当于地下恋，如果想用这个停车位恐怕没几分钟苏明雅就知道他们的事。

　　虽然他并不惧怕恋情暴露，但白桃明确提过，她还不想这么早就让刘萍阿姨知道。

　　幸好顾曜有个高中同学关系不错，家就在景区附近，从小区步行过来需要10分钟即可。

　　他向那位同学借用了他家的停车位，顺利地和白桃一起走到桃花源，节省了需要找停车位而浪费的时间。

　　桃花源门口拍照打卡的人很多，天气渐暖，游客们的衣着都已经摆脱厚厚的棉服，转而换上轻薄的衣物。

　　上次去动物园，白桃还穿着毛呢大衣，这次连外套也没有，只有一件深绿的套头薄线衣和一条黑色长裙。

　　在午后暖阳的照耀下，白桃感觉自己被晒得暖烘烘的。

　　她今天把自己长发盘起来用夹子固定，露出耳垂上随着步伐而摇晃的桃子耳坠。

　　顾曜帮她整理一下有些不听话的碎发，将它们挽到耳后，手指顺势往下轻轻碰了下耳坠。

　　白桃感觉到他的动作，笑了声：“好看吗？”

　　“好看。”顾曜说。

　　白桃肤色偏白，又因天气暖和而双颊微红，偏巧穿了一件绿衣服，像极了一颗被绿叶包裹的蜜桃。

　　“要拍照吗？”顾曜问。

　　周围的年轻女孩们几乎都在拍照。

　　白桃想了一下：“我们一起拍。”

　　白桃打开自己的手机前置摄像头，和打算和顾曜一起自拍一张留念，但两人身高差距略大，她找了很多角度都没有办法完美地将两人入画。

　　“我来吧。”顾曜从她手里接过手机，手机屏幕的画面一下变得丰富，能将他们完整地框在里面。

　　“你蹲下来一点点。”白桃开始指挥他。

　　顾曜顺从地蹲来下配合她。

　　白桃又说：“要把牌子也放进来。”

　　顾曜努力调转方向把桃花源的牌匾也纳入画面。

　　“笑一下。”

　　顾曜下意识地弯起嘴角。

　　白桃看着手机频幕里很快就消失的笑容，闷笑两声：“还没拍呢，要笑着拍。”

　　“……抱歉。”可怜的顾曜没有什么拍照经验，不知道拍照得笑着拍。

　　又调试了几次后，白桃终于得到了一张她想要的照片。

　　她问顾曜：“要发给你吗？”

　　顾曜点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机解锁后他看着壁纸短暂地陷入局促。

　　那是一张女人的照片，她的脸颊被霞光勾勒出细细的边缘，神情宁静柔和。

　　白桃还是第一次在妈妈手机屏幕以外的地方看到自己的照片作为手机壁纸。

　　她还记得这张照片，是白果给她拍的。很显然，这对好兄弟背着自己交换了照片。

　　她忽然有点怀疑顾曜手机里不止这一张。

　　“还有别的吗？”

　　顾曜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矢口否认：“没有，白果只给我了这一张。”

　　没有骗人，白果知道他的好兄弟对自家姐姐有这种心思的时候白桃已经成为人妻，自然不能把照片发给一个对她还有抱有别样心思的人。

　　“嗯。”白桃点点头，算是信了他的话，没有刨根到底去翻他的相册验证。

　　顾曜忐忑地看她的脸色，确认她真的没有因为这件事生气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这件事原本就是他和白果做的不对，被责骂冷待也是应该的。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他真诚地道歉。

　　白桃伸手在他脸颊上扯了一下，圆眼弯成月牙的模样：“以后你可以自己给我拍。”

　　还不等顾曜反应，又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脸后挽着他的手臂：“走吧，我们去看花。”

　　*

　　桃花源大门进入后一片平坦宽阔的广场，错落有致地种植了几棵桃树，更多的是各种古风展示架，同样也是用于游客们拍照打卡用，广场两边设置了桌椅用于休息。

　　再往前走穿过一条挂满灯笼的长廊后，才是赏花的地点。

　　大片大片的粉白花朵从踏出长廊的那一刻侵占游客的视线，褐色的泥土上已经覆上一层花瓣，每棵树下都有人合影。

　　白桃感慨道：“人好多啊…”

　　顾曜以为她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眉头微皱，语气有些自责：“抱歉，是我没考虑好。”

　　他真的太在意自己的感觉了……听到他又在道歉，白桃心里有些无奈。

　　她想了想，说道：“小曜，你今天要答应我一件事。”

　　顾曜不解地看她：“是什么？”

　　“从现在开始到今天结束，不可以再跟我说‘对不起’或者‘抱歉‘之类的话。”她的表情称得上严肃。

　　顾曜沉默了几秒，没有作答。

　　“不能做到吗？”

　　又过了几秒，他才点头：“好，我答应你。”

　　白桃满意地笑：“如果你做到了，我会给你奖品的。”

　　顾曜没有追问是什么奖品，只要是白桃给的，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喜欢。

　　桃花林里修葺了许多青砖小路供于行走，大多数游客都在树下拍照，小路上反而并不拥挤。

　　虽说人多，但白桃依然很有兴致地去挤在人堆里拍照。

　　她当然不好意思真的去挤着人，大多数时候只是站在稍远的地方拍。

　　今天阳光正好，自然的光线让每一张照片都像是加过滤镜一般。

　　她翻着手机里的照片，好奇地问：“这里人这么多，你原来是打算怎么跟我告白的？”

　　以她对顾曜对了解，他不是会做让人引人注目的事情，哪怕是告白大概也会选一个较为清净或者隐私的地点。

　　“前面是一片草地，可以坐上面休息或者露营，要去看看吗？”顾曜答非所问。

　　白桃跟着他去了。

　　青草地上果然有好几顶帐篷，更多的是野餐布铺在地上，大家席地而坐地一边吃一边欣赏景色。

　　顾曜也携带了野餐布，他的背包里还带了水果茶和一些点心。

　　白桃坐在野餐布上，顾曜把倒着果茶的一次性杯子递到面前。

　　她接过尝了一口，甜度刚刚好。

　　顾曜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如果是清晨来，会有一些雾气，而且人也很少。”顾曜忽然开口。

　　白桃想象了一下，粉白的桃花笼罩在朦胧的雾色中，景色大约是梦幻的。

　　“那应该很漂亮吧。”她不由说道。

　　“嗯，我在网上看到了别人拍的照片，很好看。”顾曜点头说，声音低了一些，“原本是想和你看这个的，然后再郑重地问你愿不愿意坐我的女朋友。”

　　“那为什么今天约我下午来？”白桃问。

　　顾曜坦诚道：“因为昨天我们视频得太晚，我担心你起不来。”

　　想看清晨的景色，从明城出发他们大概四点就该走了。

　　……昨天的视频。白桃脸色腾地变红，脑子里闪过一些羞耻的片段，伸手打了他一下：“好了别说了……”

　　顾曜下意识地想道歉，被白桃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不可以说哦。”

　　“我不说。”他含糊地嗓音从掌心传来，痒痒的。

　　白桃放下自己的手，把头靠在他肩上，没一会儿，她就感觉自己的肩上多了一只手掌揽着自己。

　　她在心里偷偷地笑，闭眼想象了一下顾曜描述的场景。

　　“明年我们再来，到时候我会早睡早起的。”

　　明年……顾曜揽着她的手收紧了一些。

　　不是没有幻想过他会和白桃拥有岁岁年年，只是幻想终究只是幻想，他不敢将幻想带进现实。

　　而现在，白桃承诺明年他们会再来一次。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顾曜想，这已经是他收到最好的奖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