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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诀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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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三了。佳勇和陈峰都回了西山,我和子清、小黎留在渚州。一段时间不见,他们却还是老样子。但是由于忙碌,也就见面时吃了一顿饭,唠嗑几句,之后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玩闹。我还是靠着帮别人剪视频和改程序,赚零花钱来维持日常开支。我想写一个“八进制”那样的程序,但不曾施加魔法,终究只是空壳而已。
由于已经保送无所事事,学校大笔一挥,允许高三的我破例加入社团。当然为了不显得我太另类,同时豁免了其他的几个保送生。我准备恶补一下两年以来的缺如,于是在九月的招新季向棋艺社递了申请,作为最老的预备成员,下了两局五子棋,就让我入了社。幸好学校信息封锁得紧,我装疯的事没有传得太远。
副社长自然很忙。但在某种程度上,却很轻松。黄旭这时已经被调到了偏远的外校,我因此更频繁地往明知楼跑,和空闲的小蔡老师切磋棋艺。这里的学生,看来都没什么心理问题——当然,即使有,也不至于要向心理老师求助。所以小蔡老师除了写论文以外,一周两节心理健康课以外,可谓是无事可做。
朱晴姐,由于公司内部的分裂,去了北渚分部——也就是现在的北渚集团。那云吞店也转了手,一天进去时,店长已换成了一个陌生的女人。云吞的味道不差,但已经不是原来的感觉了。
我依然按部就班地活着。周老师交托给我的任务,由于没有学业上的压力,也算完成得得心应手。因为陈峰的转学,以及子清和小黎的繁忙,虽然孤独了许多,但至少勉勉强强地过着。有时没事,就请个假,把整个人泡在渚州图书馆。
在高三的一年间,我几乎脱离了原先的生活,又好像重新落入某种由原先生活的碎片构建起来的框架之中。年末,《部落大战》停服了。西山集团并购了北渚和渚南集团,佳勇的父亲和季先生,成为了渚江的新主人。
来年二月,一则新闻上,表明西山集团将总部迁来渚州,同时恢复了渚江联合的名字。历史再一次回到了它的位置。看来八进制世界的领导者,还会是褚立政。那么晓云和晓音的命运,能有所改变吗?只可惜我除了等待以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要等多久呢?谁知道。也许明天,也许下个月,也许一年,也许——永远也无法,再次去到那片所在了。
我每次陷入遐想时,就被这样的事实打断思虑,迫使我回到冷漠的现实中来。
由于二哥长期离家,2021年的年末,我早早地回到家中,虽然仍接到邀请,也没有参加那春节游园会了。从八月到现今,我一直幻想着,哪天能够再次梦见芷琴,即便是听她说一声“再见”也好。但是,她却从来不曾入梦。
相反地,我却从来不希望梦见铃,幸好也不曾梦见她。
四月有一场社团交流会,我被安排留守本校。其实我还想去师附看看的,但是社长跟我说,“你都高三了,给后辈留一点机会吧。”我想也是,于是便留在了本校。
当然,陪同我的,还有一个社员,一个高一的女生,下棋还挺厉害。理论上是我们两个坐镇,然而她有男朋友了,就是三个人坐镇。她男友,一个高高的男生,虽然是其他社团的,但跑过来面带歉意地说没椅子了要不去隔壁空摊位搬一张,我摇摇头说算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拜托你们了。其实我闲得发慌,但也不喜欢看人卿卿我我。
我于是自己走开了。说是毕业前再好好地逛一逛学校,但这空闲的半年已无数次走了个遍。我想去明知楼下棋,可惜小蔡老师也出差了。
四月的白日照耀着我。我想起过两天是芷琴的忌日,却不打算见她——倒不能说我不想念她,只是希望假设有魂灵,也不想她的灵太挂念我而徘徊不去。虽然我还没弄明白我走出时空裂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在这之前我和她经历的一切,还是深深烙印在脑中的。
我就站在空空的楼梯上,凝视着空气中漂浮的水雾,不知怎的,忽然有一种虚无感。可能是今年太平静了。
先前我给佳勇留了言,让他找一个恢复使,探听一下那边的情况——主要是晓云和晓音,以及洋艺荟,怎么样了。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和铃的交集,但她们的事就没太多保密的必要。一个月之后的现今,他发来了一段简短的报告。
“转自恢复使935——便利店‘洋艺荟’曾位于‘春江新绿’社区旁,占地面积约七百一十平方米,归渚江联合管理,员工约三十人,但在2600年前后已因财政问题而倒闭,最后一任经理是郑天文先生。”
“他有没有后代,或者同姓的亲人?”
“应该没有。因为这里记录,他当时年事已高,和他唯一的家人——就是他的妻子退休后定居在渚江联合的一处产业,没多久就病逝了。”
我震惊得死死盯着屏幕,但仍打字问他:“那渚江联合的领导者是谁?”
“褚立恒。”
我忽然莫名地看见了希望。
清明节自然是放假,3号回到家,在书桌上放了一束白玫瑰。当晚把那专辑放进电脑播放器,听了两遍,看了会电视剧,就睡下了。
晚上就梦见自己回到了旧校区,呆坐在那个酒吧之中,任凭交错的彩灯照射着。桌上放着一块,玻璃似的什么。
“来一杯?我请。”她从舞台上下来,举着酒杯,问我。
“荣幸至极。”我轻轻地答道。
她于是盛满了我面前的酒杯。
我喝了一杯,她又重新添满。直到喝了三四杯,我只觉微微发热,便对她说:“出去走走?”
她也喝了两杯,听见我问,便点点头,将手伸向了我。
我牵着她的手,走出了乐声轰鸣的酒吧。街灯黯淡,天上悬着半轮弯月。仲春的夜晚,宁静得像是落入水中。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他们说传送失败了。”
她微微摇了摇头,“成功了。而且,很成功。”
“那为什么——”
“嘘——”她将手指贴住我的嘴唇,“别再管那些了。”
“不是,我最近才模模糊糊地记起来,什么信息之类,是不是有一个叫‘八进制’的程序?这个答案对我很重要……”
她没有回答我,径自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我。
“谢谢你。”她说道。
“你是不是知道——”
“忘了我吧。”她说。
“不可能——”我叫道。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再见。”她转过身,向远处的黑暗走去。
我站在原地,发不出一丝声音,几乎要倒下了。
她走了两步,蓦然回首,悲怆地看了我一眼,“我走了。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我努力支撑起自己,直起身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再见。保重。”我唯有咬着牙说道。
她点了点头,向我挥挥手,转瞬便没入了黑夜。
我在湿透的枕巾上醒来时,已近破晓,地平线透出了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