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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注视 ...

  •   司机匆匆上楼,远远看到霍景盛蹲在狭窄廊道,低头轻唤怀里的人。
      三米开外,一个人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司机绕过那人走近。
      霍景盛平时寡情,此刻罕见的温情给司机造成泥石流冲击。
      手电筒的余光扫过乔宴。司机虽早知其貌美,仍被惊艳。他在霍家长大,见过无数美人,却第一次真正领教什么才是“漂亮到挪不开眼”。

      “霍总,去医院?最近的医院要一个半小时。”司机问。
      霍景盛怀抱乔宴下楼:“去御景江山。叫林琅过去等。”

      御景江山名列建京三大豪区之首,有钱难买。是霍氏旗下产业。
      霍景盛在那儿有七百平的别墅和五百平的大平层。
      司机听出霍景盛要就近处理,必是去大平层。

      司机追着霍景盛打电话,点头回应。
      霍景盛骤然停下,在雨中侧脸,森冷目光直指楼道:“稍后你来取证。陪他聊聊。”

      这话正符合司机对霍景盛的刻板印象——陪他聊聊,陪他玩玩……霍景盛以前也总这么说,但所说的聊聊和玩玩,都是用拳头。
      司机点点头:“包聊尽兴的。”

      林琅是霍父指派给霍景盛的私人医生。他七八岁时被霍父从福利院带走,供他吃穿,资助他上学,跟着一位老中医学习,大学时还去西方进修。是很可靠的自己人。

      但霍景盛却讨厌用他,他也害怕霍景盛。
      当霍景盛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回来时,林琅眼睛都睁大了。

      不怪他惊讶,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霍景盛往自己房里带人。且是个漂亮到极致的男孩,看上去顶多十七八岁。那小脸嫣红的柔色,一看就是出了情事方面的问题。

      林琅心头一震——
      难怪霍景盛天天冷脸拒绝霍老催婚,原来竟是爱好男色?

      完了!

      霍景盛二十九岁,正值而立之年,不恋爱,不相亲,出去玩都不碰女人。霍老为了香火问题,不知道想了多少计策,愁得头发都白了。气糊涂的时候甚至对他透露过:霍家现在不挑,只要是个女的,只要能生,就是霍景盛招个妓,霍家也认了……

      林琅心里哀叹,看来霍家要在霍景盛这一代绝嗣。

      林琅跟着霍景盛进屋,看见霍景盛不顾洁癖,把裤腿全是泥污的少年抱到干净的床上。少年上半身没半点雨水,显然是被精心保护过。

      林琅不敢耽误,快步上去给少年听诊、做血氧等检测。
      霍景盛就坐在床沿,用指腹轻抚少年苍白的脸、以及被冻皴的手背,偶尔还会抬手轻拨少年额前湿发、弯腰贴耳听他微弱颤抖的呢喃。

      测完一系列常规,林琅皱着眉翻看少年的瞳孔和舌苔:“心率过速,虚热上泛,有惊厥反应,不是七/氟/烷类迷药,是催/情/药。”

      林琅手脚利落地搭架,从急救箱熟练摸出注射器,抽了标签不一的小药瓶往输水瓶兑:“体质有点弱,不确定其他机能是否健康,但心跳伴杂音,心脏一定有问题,建议检查各项指标。下药人是想助兴,应该料不到这孩子受不住刺激,会直接休克。”

      林琅斜了霍景盛一眼,只见霍景盛已经用热毛巾给少年擦净了脸。此时又蹲去床尾,亲手脱了少年鞋袜,拧干热毛巾去焐热那双冷透的脚。

      若非亲眼目睹,林琅绝不相信霍景盛会如此温柔地对待一个人。
      只可惜……这人是个少年。林琅心中暗自叹息,不由得摇了摇头。

      忽又想起什么,脸色逐渐凝重起来,低声自语道:“他该不会就是乔宴吧?”
      乔宴这个名字,一周前突然闯入他们的视野。霍景盛为了找他,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甚至连霍父都被惊动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乔宴一定是得罪了霍景盛,霍景盛才会如此大动干戈,想要置他于死地。

      然而,此刻的林琅终于意识到,他们错得离谱。

      当他试探性地提起“乔宴”这个名字,霍景盛竟转头看他,仿佛介绍重要人物:“是他。”

      林琅心里替霍老发愁,没再多聊。掰着乔宴的手背找血管,越找眉头皱得越深,乔宴的手背太皴了,饶是他因了霍老的原因,对乔宴没什么好感,看着他的手背也有些心疼。
      霍景盛的脸只能比林琅更黑。
      乔宴瘦,手也不大,几乎用不上止血带,只消攥住他的手,轮廓分明的青色血管就能轻易透过剔透皮肤,显现了出来。
      一针扎下去,很完美。

      却听见乔宴嗓子眼里受惊地哼颤了一声。
      林琅见多不怪:“怕疼指数超标,浅眠状态有点受惊,没大事,我安抚一下,等镇定药物发挥作用就好了。”

      然而林琅还没来得及动作,霍景盛已经迅速擒住了乔宴手腕,防他乱动走针。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乔宴。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声音低沉:“用不着你安抚,有时间好好练练技术吧。”

      林琅掀开眼皮看了霍景盛一眼,无语极了。真是被迷惑得不轻,是霍老在场会原地气厥过去的程度。
      林琅闲不住,凑过去搭住乔宴手腕上的脉搏,他虽然不喜欢乔宴这种小狐狸精,但医者父母心,他既然看出乔宴体弱,就想看看他哪儿亏损较多,给点食疗建议。这一摸,林琅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脉搏虚弱但有滚珠之感。是滑脉。这种脉象,在中医可直接判定怀孕。
      林琅觉得自己可能是半夜出诊累出幻觉,吸气呼气,重新搭住乔宴脉搏。
      仍然是滑脉。

      林琅心想莫非乔宴是女人?视线扫向乔宴白皙脖颈,只见喉结微动,精致小巧。
      是个漂亮的男孩子没错了。

      林琅脑袋很乱,难怪霍景盛上来就叮嘱他别开孕期禁用药,他还以为霍景盛在刁难他,现在看来,霍景盛是早知道他的小情儿揣崽了。
      可是,男人,怀孕…男人,怀孕?
      他妈的,他是不是疯了,怎么有生之年看见男人怀孕了,这趟出诊真不是他在梦游么?

      但等回过味来,琳琅心里突然砰砰跳如鼓擂。
      天老爷,甭管他是男是女,他怀孕了!
      得赶紧把这个喜讯告诉霍老!

      林琅心中一阵狂喜,这喜悦之情来得如此迅猛,几乎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琳琅自己有了身孕。
      林琅怕是一场空欢喜,没敢直接给霍老发信息。只试试探探:“从脉象来看……乔宴他,怀,怀孕了。你,你知道么?”

      霍景盛淡扫林琅一眼:“你进门我就告诉你了。”

      林琅咧嘴笑了。他甚至不愿意多等一分一秒,说了句上个厕所,就揣着手机急吼吼冲进卫生间。

      ·

      京郊筒子楼,王老板被霍景盛的司机摁在二楼边缘,双腿乱蹬。
      边缘的栏杆被他撞烂了,他小半个身子悬在半空,一双手死死地抓着司机的袖子。司机提着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跟他聊天:“贵姓啊?”

      王老板简直要哭了:“免贵姓王。”

      司机一手提着他,一手掏出手机找好角度,对着他肿成猪头的脸咔咔拍了两张。
      放下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他的大腿根,王老板捂着裆部撕心裂肺嚎叫。

      司机仍是笑眯眯的样子,他把王老板的身子收进安全区域:“什么档次,跟我用一样的姓氏。”
      他从王老板的裤袋摸出一张名片,打着手机看:“王子奶茶连锁。”

      司机把名片放进自己的钱夹,随后把手机丢进西装口袋,又从裤袋拿出一双白手套,阴沉沉地盯着王老板看。

      王老板扶墙要走,被司机拉住。
      王老板抬头对上司机的肩膀,灰色的西装被撑出鼓囊囊的弧度,肱二头肌不比他店里的大花臂小。

      王老板利落地给自己一个耳光:“我错了,我不应该招惹乔宴,是我鬼迷心窍。但是我发誓,我真的没有碰到他一根指头!我给你们赔礼,我有钱,你们要多少钱说个数!”

      司机鼻头发出一声嗤笑,闪电下,他的影子已经完全覆盖了王老板的。
      戴了白手套的手指更有力量感,他伸手,脱了西装丢在地上,动动手指,手骨就咔咔作响:“别装逼了,你那小破连锁,不出一周就会破产,等着瞧吧。”

      御景江山,大平层里。吊瓶里的点滴一滴一滴落下。
      霍景盛毫无睡意。

      他手上捂着输液管,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注视乔宴。
      乔宴向来瘦弱,上辈子他倾尽心思去呵护,却始终没能将他养得丰腴些。而眼前的乔宴,比他记忆中的模样还要消瘦几分,纤细的骨架蜷缩在床上,像一只饱经风霜、饥寒交迫的小流浪猫。

      小流浪猫遍体鳞伤,额角一道钝器砸过的疤痕,肩背和大腿布满皮带抽打的陈伤,后腰还横着一道新鲜的淤青。霍景盛抚摸着它们,脸色阴沉。
      幸好林琅已在客房休息,若是让他看见霍景盛此刻的眼神,恐怕又会心生畏惧。
      那眼神,冰冷而凌厉。
      ——像要杀了谁。

      乔宴睡得不安稳,额间渗出细密虚汗,唇边溢出断续梦呓,手脚不时无意识地挣动。
      霍景盛骨节分明的大手把乔宴的小手包紧:“怪哥来迟。”

      霍景盛拖着执念重回旧年,却未能回到一切的起点。这个时间点,他只来得及阻止乔宴杀人,却没能避免让他过早怀孕。
      霍景盛低头,在乔宴指尖印了一个极轻的吻。

      乔宴醒来时,云影掠过窗纱,在地面投下破碎光斑。
      乔宴恍惚片刻,手背和后腰上残存的痛觉才把他拉回现实。昏迷前的景象模糊闪过,乔宴猛地起身:“我,我杀人了!”

      不等他陷入更深的恐慌,一只温暖的大手已按住他颤抖的肩:
      “乔宴。”
      “你没有杀人。”

      乔宴转身仰头的刹那,霍景盛已然笼罩他的视野。

      “霍,霍景盛!”乔宴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别碰我!”
      他本能地从裤袋里摸出刀,像惊到极致的幼兽炸着毛,伸长了利爪,狠狠朝着肩膀上骨节分明的大手划去。

      霍景盛纹丝不动,只静静看着。
      他没有躲。
      眼底甚至还含着纵容。

      刀刃剌开皮肉发出闷响,有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乔宴脸上。
      乔宴来不及看见血花的颜色,就被霍景盛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视线陷入黑暗。乔宴脑内只剩下闷雷轰响,和心跳如鼓的震声。
      刀刺在霍景盛手上,却把他自己刺得清醒。

      紧绷的脊骨一寸寸松塌,刀子当啷坠地,乔宴呼吸急促起来。
      心底只剩一个念头——
      完了,他会被霍景盛打死。

      “乔宴。”
      霍景盛突然出声,乔宴连牙关都开始打颤。
      预料的疼痛、毒打,都没有到来。乔宴只是听见霍景盛问:“我伤害你了么?”

      沉静嗓音穿透迷雾。乔宴突然意识到,自他醒来至今,霍景盛连防御姿态都不曾有过。
      昨夜的水果刀无法把人弹飞,他昏迷前坠入的那个怀抱…是为救他而来的。
      虽然天方夜谭,但事实的确如此。

      “对…对不起…”尾音失控发颤。乔宴抖着手去掰霍景盛覆在他眼睛上的大手,“你也刺我,来…”

      乔宴半天扒拉不开,明明霍景盛像是没用力。
      他胡乱抓挠片刻,指间的温热让他骇然意识到,自己抓到了霍景盛的手伤。

      乔宴不敢再动,忽听霍景盛低笑:“我到现在都没有伤害你,说明了什么?”
      乔宴薄唇发抖,声音很小:“我不知道…”

      霍景盛道:“说明你是安全的。”
      乔宴恍恍惚惚:“我是…安全的。”
      覆在肩膀的手抽离下去,复而抬起,乔宴感到霍景盛在用帕子轻拭他脸颊血渍。

      片刻后,眼前忽然见光。
      是霍景盛的手松开了。

      乔宴又听见霍景盛的声音:“现在可以睁眼了,好孩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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