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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疑案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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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微带幼怡回房,将她安顿下来,自己又去忙碌了一会——风雷堂、玄凤观两位掌门带着各自门徒回到山庄,严微一一接待,并安排好第二天的会见。到了晚上,问道居、玉刀门有弟子前来报信,于是也一并安排在翌日会议上详叙。
如此这般忙到子时,严微拖着疲惫身躯回到房间,却见幼怡依然醒着,倒是洗漱好了,抱腿乖巧地坐在床上,似乎在等她归来。严微心中莫名升起一阵暖意,但嘴上却说:“怎么还未歇息?时候已不早了。”
那女孩嫣然一笑,温柔而又简洁地回复:“等你。”
等我做什么?严微心想,不免又胡思乱想一番,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略带窘迫地“嗯”了一声,又闷闷地说:“我先去洗漱更衣。”
等到严微真正与那女孩一起肩并肩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床确实太小了,二人因为身形都过于高大而动弹不得。只是此时房中并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休息,只能如此将就。
严微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看着床顶帐幔,感到睡意全无,又一动也不敢动。但渐渐听得身边人发出均匀而悠长的呼吸声,知道她大概已经睡着,于是才敢稍微偏过头去,屏息仔细看她面容。
那女孩此时睡得安稳,是面朝向严微的,瘦弱的身子蜷了起来,像是一只没有安全感的猫。月光从窗外倾泻进来,照亮了女孩紧密双眼的脸,严微距离她太近了,近到看得见那白皙面颊上的细小绒毛,嗅得到女孩身上特有的清香。她忍不住数着她的睫毛,那睫毛又长又密,数着数着,就感到困了,于是她就保持着这僵硬而怪异的姿势,渐渐睡着了。
虽然陷入梦乡,但睡眠质量却不怎么好。严微感觉自己一直在做梦,但梦中影像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也记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突然梦境中出现了幼怡的脸,她还是那样温柔地笑着,笑得眉眼弯弯,温柔地看着严微。严微内心一阵欣喜,伸手想去触碰她,但那张好看的脸突然扭曲起来,像燃烧的蜡烛一样融化,突然变成了一条蛇,张开血盆大口向严微扑来。严微一时惊惧,但浑身像是被点了穴道,根本挪不动一步。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一把刀猛然挥来,将那条蛇遽然斩成两截。严微回头去看拿刀的主人,却看见了妖女——妖女穿着一身红衣,没戴帷帽,却没有脸,本该生着五官的地方却只是一片茫然的空白。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声音,那声音冷笑着:“呆子,你要被害死了!”话音刚落,那妖女便挥着手中刀直向严微攻来,那刀准确地击中了她的额头——然后严微从梦中猛然惊醒,睁大眼睛看着床顶,感到心“砰砰”直跳,身上已出了一场冷汗。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转头去看身边的女孩。还好,幼怡还好端端地睡在那里,睡得很香,很舒适,舒适到隐隐发出轻微的鼾声。
严微小心翼翼地坐起来,伸手揉了揉脸,感到一阵怅然的疲惫。此时她才意识到,天已大亮,再一看时间,已过辰时,当即暗叫不好,自己居然起晚了,只怕要耽误准备上午众门派的集会议事了。
严微赶紧起床洗漱更衣,没吃早饭,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误事。山庄正堂中,严宇明坐在正中,段芸、冯波分列左右,宋奇紧跟其后,再坐在后面的便是问道居和玉刀门送信弟子。其余人则负手站在一旁。严微一个闪身在严宇明身后站定,还好无人发觉她几乎要迟到了。
严宇明看众人差不多来齐,便严肃道:“请各位详叙近日探查所得。”
宋奇先说了一下探查林中海死亡之事,与前一日所说并没什么不同,唯一更新的进展是,已聘得画师,正在酒肆掌柜的口述下画像,傍晚应该差不多就能完成。
问道居弟子禀报说周衡已带着一众弟子前往虹月宫所处之地,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就会动手,目前消息都是很小心地保密着,应该能将那些邪派恶人打个措手不及。玉刀门弟子则不甘示弱地声称陈双城和白子明也已动身,这两个人抵得上千军万马,比一群乌合之众要强得多。两个门派竟隐隐有种相互竞争、各不相让之感。
严宇明笑笑,倒也不戳穿。魔教和虹月宫这边都有不小收获,将邪派一网打尽、彻底毁灭眼看是一件越来越乐观的事情了。现在就看七星阁那边的收获如何。
冯波两手一摊,眼睛看着严宇明,那眼神十分真挚,道:“什么也没查着。”
严宇明一怔,忍不住重复道:“什么也没查着?”
冯波点点头,脸上露出苦恼神色,抱怨道:“这七星阁本来就行踪诡秘,不过是江湖传说罢了,哪那么容易查?”
他对面的段芸却早已面色铁青,此时“哼”了一声,冷冰冰地说:“能力如何是一回事,态度不行却是另外一回事!”
众人皆听出她话中有话,便不动声色地看着冯波,看他对此有何反应。
果然冯波面有愧色,讪笑道:“是能力不足,能力不足。”
段芸冷笑:“我女儿佩佩亲自带了一队人马去查,你在做什么?你的人呢?你儿子呢?”
众人看冯波张口结舌,便已心知肚明,显然这冯波根本就没投入任何精力在探查邪派信息上,至于去干什么了,那就没人知道了。
不过段芸好像知道,她看冯波不声不响,便继续发难,很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意味:“可有人告知我,冯掌门似乎在城中流连两日,倒是去了那怡红楼好几次!”
冯波眼睛转了转,居然大方承认:“对,我就是去了,怎么样?”
众人皆哗然,当然没有人不知道怡红楼便是城中莺莺燕燕之所,虽说去花街柳巷并不犯法,但一个正派掌门在那种地方流连,总归还是掉了身价的。
段芸一愣,大概是没想到他居然这般厚颜无耻,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正欲继续发难,突然有人闯进了正堂中。
众人定睛一看,立刻认出,那人是个小姑娘,此前武林大会的时候站在甄善旁边,应该也是善人谷里的人。
那小姑娘一迈进正堂,便惊慌失措地大喊:“出事了!那妖女到善人谷杀人了!”
严宇明“蹭”地站起身来,失声道:“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那小姑娘在正堂中站定,气喘吁吁,一看就是跑过来的。
“坐下说。”段芸立刻站起来,将那小姑娘引到自己的座位上,让她坐下。座位下首的人赶紧起身让座,让段芸也坐下来。
小姑娘坐定以后,又“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茶水,才开始断断续续地讲出事情始末。
原来这小姑娘就是甄大善人身边的得力助手,名叫“郭敏”。昨日甄善便带着她回到了善人谷,但当晚谷中来了个不速之客——是个女人,穿了一身淡红色,戴了一顶帷帽,手中拿着的却是名剑山庄的腰牌。在谷门要道守卫的谷中弟子看见这腰牌,便深信不疑,毫无戒心地放她进去了。那女子进了谷中,径直去找甄善,郭敏看二人站在屋外说了几句话,然后那女子突然发难,二人竟打斗起来。郭敏立时冲出门外,但还是晚了一步,甄善已被割断喉咙,气绝身亡。而那女子则向郭敏瞥了一眼,似乎笑了笑,便脚尖轻点,施展轻功,然后便不见了。
听到腰牌之事时,严微脸色已变,咬牙恨道:“就是那妖女!”显然还在耿耿于怀。不过听完郭敏叙述后,严宇明没有着急下结论,而是沉声正色问道:“那妖女使的什么武器?是一把雁翎刀么?”
郭敏却摇了摇头,回答:“不,是一对形状奇怪的钩子。”
“夺命钩!”这一句惊呼,却是冯波发出来的。
众人齐齐地看向冯波,冯波似乎是自知失言,面色阴沉下来。
严宇明看向冯波,皱眉发问:“冯老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冯波勉强笑笑,道:“诸位有所不知,这‘夺命钩’,是风雷堂前堂主刘向的独门绝技,只家传,不授徒。”
在座的大多是年轻人,自然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俱是面面相觑,神色疑惑。
严宇明道:“刘老堂主在世时,我曾见他使过‘夺命钩’,只是不知道这武功竟是家传绝学。”他停顿一下,脸上现出忧色:“这么说来,杀死甄善的凶手,难道竟不是那妖女么?”
“红衣、帷帽、腰牌,都与那妖女万分契合。”严微小声道。
严宇明沉思不语,于是众人便也跟着沉默,无人提出新的意见。这时郭敏又开口:“对了,那妖女临走之前,又突袭了善人谷中的一处房屋,把那屋子翻了个乱七八糟。”
严宇明眼神闪动:“丢了什么东西么?”
郭敏摇摇头:“不知道。因为那房屋其实已经有几年没人住了——本来是一个老汉住的,但那人几年前病死了。”
“那老汉是谁?”严宇明继续追问。
“亦不清楚。”郭敏答道。“善人谷每年都有很多犯下恶行、心怀愧疚之人到来,有些人选择待在谷中,一辈子都不出去,只为逃避俗世中的责任与罪孽。我十年前刚到善人谷的时候,这老汉就已经住了很久了。具体始末,恐怕只有甄谷主才知道了。”
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起来。杀死甄善的妖女是谁?为何她使用的是风雷堂老堂主的家传武学?老汉是谁?他的屋中到底有什么秘密?妖女为什么要杀甄善?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杀死了甄善的那个妖女,与众人印象中杀死林中海、留下香包线索又抢夺严微腰牌的那个妖女,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如果不是,那她又是谁呢?是那妖女的帮手么?
谜团太多,线索太少。
正堂中,这些武林正派人士,无不面色凝重,思潮起伏。
看来那妖女远比他们想象得更聪明也更残忍。只怕一场腥风血雨就要出现在这武林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