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竹马之路》寄兀

4、不悔

　　天下分八州，以中州京都为首，瑜州偏南，百姓富裕，瑜城正在瑜州中心，便也被称渝州城。
　　李老先生的学识渊博闻名于天下，年纪大些便带着妻子来了瑜州城颐养天年，他们夫妇二人并无子嗣，两人办了学堂，安安心心的在瑜州城教书。
　　苏敬欢回想那日，莫名感到一丝默契。
　　“先生他其实...是很仁善的。”荔寄蓝看着熟悉的院子，他们夫妇不缺钱财，便干脆买了大些的院子，把学堂就设在家中，是为了让学生读书时能不那么拘束。
　　她和江煜之从七岁起便跟着先生读书，江煜之那时的性子还不是现在这般。
　　他不与人说话，甚至荔寄蓝也不能与他交流，眸子里总是充满着狠厉和不见天日的黑暗，拒绝着所有人的靠近。
　　学堂里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凶狠的哑巴。
　　除了荔寄蓝所有学生都不愿也不敢靠近他。
　　先生从不过问这些，他是个严厉的先生，只有学问不过关他才会出面教训他们一顿。
　　先生的夫人是个很温柔的奶奶，她会在休息的时候拿来点心给他们吃，会变出各种好玩的小玩具哄他们开心。
　　还会注意到所有人都刻意忽视的江煜之。
　　荔寄蓝总是很怕先生，因为他的严厉。
　　可有一次她撞见先生唯唯诺诺的向季奶奶道歉，承诺着说下次一定记得给她买她最爱吃的梅花糕。
　　她突然就不再怕了，甚至还觉得先生是个很可爱的人。
　　先生的课并不枯燥，他总会穿插些奇闻怪志，十分有趣，可偏生学堂里总会有那么几个调皮捣蛋的，先生总会罚他们去背书，背不出便要打手心，江煜之是学堂里被罚打手心最多的一个，总是要季奶奶来救。
　　荔寄蓝带着苏敬欢走过了院子里每个地方，叙说着她在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发生的趣事。
　　“其实，我和江煜之在来这里之前还去过很多学堂，但他们都不愿意收，因为江煜之不肯开口说话。”
　　荔寄蓝看苏敬欢要张口，笑着问，“你是不是要问为什么我一定要跟江煜之在同一个学堂？”
　　苏敬欢点点头，于是她又说道：“因为儿时他总是被人欺负，一个小孩子哪能受得了这样的欺负呢。”
　　苏敬欢有些想笑，“那两个小孩子便可以吗？”
　　荔寄蓝也笑了，说了很多话，可她的声音依旧柔柔的，缓缓地，像从天边飘过来的云朵一样，她打趣道：“两个小孩子，至少......能欢喜一些？”
　　儿时荔寄蓝因为和江煜之一起，一开始也挨了不少打，受伤之后，荔寄蓝总是会被灰头土脸的江煜之逗笑，江煜之一开始又烦又怒，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也跟着她笑。
　　回忆起往事来，荔寄蓝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淡淡的，如同冬日暖阳般，不刺眼，却很温暖。
　　苏敬欢被这样的温暖所感染，静静的看着她。
　　荔寄蓝没注意，接着说道：“但先生收了我们，即使江煜之不说话，即使他后来总是调皮睡觉，但先生收了我们，从没有一日不管他，学堂里所有人，无论再调皮，先生从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人。”
　　她笑笑，语气里有些无奈，“但他总是被我们气的暴跳如雷。”
　　荔寄蓝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藏着莫名的光，“苏知县，我并不是要替先生求情，只是希望你最后能给先生留一个清白。”
　　苏敬欢点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承诺：“我会的。”
　　荔寄蓝看着不远处的几张书桌，出了神，“一年前，县丞寿辰前几日，周家郎君总是来学堂找季奶奶，好似跟她讨要什么东西，发生过几次争执，都被学堂里的学生赶走了，几个月后，季奶奶因病去世了。”
　　苏敬欢眼皮一跳，荔寄蓝还继续说着，“先生遣散了学堂，从此深居简出。”
　　苏敬欢眉头紧锁，“季奶奶是得了什么病？”
　　荔寄蓝声音低低的，“不知道，先生不肯告诉我们，只知道病了很久。”
　　那天回家后，荔寄蓝一天都没出门，中饭都是在屋子里吃的，江煜之下午回了家，在自己院子转了转，又把耳朵凑到到墙边听了听。
　　江煜之没听到什么动静，有些郁闷。
　　一个人在院子里练拳脚，内力磅礴，带起阵阵劲风，直接将院子角落的一棵四季青打倒了。
　　突然墙头冒出一个圆圆的脑袋，荔寄蓝站在梯子上趴在墙头，柔柔的笑着。
　　“阿煜可真厉害，要不要来吃饭呀？”
　　忽然，江煜之心头压也压不下的烦躁，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散了。
　　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有些不自在，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容，朗声道：“就来。”
　　没过几天，县衙的人来了消息，周志因抢夺李海千之妻季芳财产不成将人毒杀，判处死刑，李海千因杀妻之仇故意下毒虐杀周志，但念其夫妻伉俪情深，压入大牢，余生不得天日。
　　另县丞周大力受人私贿，断冤案，现已上报京城，压入大牢。
　　听到这个消息，荔寄蓝倒是不意外，那日的交谈之中，她听出了他的态度，自然也能感受到他的坚定。
　　事实所证，她没有信错人。
　　只是没想到苏敬欢这么快就将案子理清，迅速判了案，这样的手段倒是令人意想不到。
　　荔寄蓝准备了些李老先生喜欢的菜，端着食盒去了大牢，有苏敬欢的准许，一行倒是顺畅许多。
　　荔寄蓝与李老隔着牢狱的木门，两两相对无言，小吏很懂事，将人带到后就走到远处等着了。
　　李老花白的头发已经凌乱，老人身上虽狼狈，但能看出来没有受到虐待。
　　荔寄蓝一身淡蓝色衣裙干净的与这牢狱格格不入，她推开小吏解开锁的门，将食盒轻轻放下，蹲下身将饭菜拿出来，缓声开口。
　　“昔日的同窗让我给先生带句话。”
　　“先生，学生们知道季奶奶的墓碑在哪，先生放心，学生们会轮流去祭拜的。”
　　李老低着头，掩住了眼中的晶莹。
　　荔寄蓝看着现今如今狼狈的先生，回想过去，他做着凶狠的表情将戒尺高高举起的样子，突然问道：“先生，你后悔吗？”
　　李老默了一会儿，看着熟悉可口的饭菜，声音苍老却异常坚定。
　　“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