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吃什么？》春日山海

8、第 8 章

　　约了周六一起去逛街买衣服，可没想到周五那天晚上梁霄和未婚夫周羽跑出去约会，还看了场午夜场电影，两个人第二天直接睡到下午，方小米的几通电话都完全没有听见。

　　气的方小米大骂梁霄重色轻友，逛街的事情也只能推到了周日，好在周日这天梁霄总算是没再出问题，准时到了约好的服装市场门口。

　　服装市场很大，有三层楼，一楼卖鞋包，二楼三楼都是卖服装的，大家都很喜欢来这里买衣服，这里东西多，衣服质量也不错，价格比商场里还是要便宜点的，最要紧的是可以砍价，至于能砍下多少钱就各凭本事了。

　　谷枝完全不具备这个技能，老板说几块钱就几块钱，能抹掉个零头都算是超常发挥了，好在方小米和梁霄两个人非常擅长砍价，可以面不改色地和跟自己妈妈年纪差不多的老板砍对折，两个人还会相互打配合。

　　每次逛街谷枝看上了一件衣服，就站在后面乖乖看着她俩一唱一和地跟店主砍价，等把价格砍下来了，她再拿出手机付钱就可以。

　　谷枝每次都想跟在后面学到一点皮毛，但每次看到她们的战斗力都会默默放弃这个念头，这实在不是她能学会的。

　　好在买衣服的时候谷枝也不算是一点用都没有，她对衣服的面料版型比较有了解，于是三个人互相配合，一个看面料版型，两个人负责砍价，才逛了两个小时就收获颇丰。

　　转了个拐角，就看见前面开了家新店，这个地方以前是一家童装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新老板，改卖女装了。

　　店里的装修一改从前的童趣可爱，走的是简约大方的路线，店铺面积不小，占了两间铺面，中间打通，整个店面看起来十分宽敞，而且位置也很好，就在入口处。

　　店里坐着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姑娘，看样子应该是店老板的孩子，正坐在桌子前面写卷子，好像被什么题目难到了，一张脸都皱到一起了。

　　谷枝低头回复了几个消息，跟在两个人身后往里走，大门推开撞到门上挂着的风铃，小姑娘听见声音立刻放下手里的黑笔起身笑着招呼客人：“姐姐喜欢什么衣服啊，进来随便看看吧。”让一个小姑娘来招呼，梁霄也不怎么好意思，就让小姑娘忙自己的去，她们随便看看就行，有事儿了再叫她。

　　谷枝回完了消息，就看见门口展示橱窗的模特身上穿着的一件风衣不错，径直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款式、面料、走线都不错，就想让老板取下来试穿一下，可一转过身就看见店里站着孙柠柠，两个人视线相交，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对方。

　　谷枝刚才一直站在方小米和梁霄的身后，进了店之后又在看橱窗里的模特，都是背对着店里的，所以孙柠柠根本没发现第三个人是她。

　　“姐姐。”孙柠柠干干地叫了一声。店门打开，进来的只要是年轻的女人，她都会甜甜地叫一声姐姐，年长一些就叫阿姨，她从小就在妈妈的服装店里长大，嘴甜喊人的本事早就刻到心里了，可是谷枝不一样，这不是嘴甜喊一声的姐姐，这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两个人上一次见面应该还是过年的时候，大年初四那天，谷枝去妈妈家里拜年，妈妈如今的丈夫孙建华和两个人的女儿孙柠柠都在，孙建华很热情，一直招呼着谷枝留下在家里吃个午饭，然后很贴心的把孙柠柠带去厨房一起准备饭菜，留她们母女两个人在客厅说话。

　　其实谷枝能感受得到孙建华的善意，他想让她们多说说话增进感情，可是她们之间已经生疏太久了，谷枝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说的，于是在那一个小时里，两个人之间就只有一些礼貌又疏离的客气。

　　孙柠柠转身去饮水机接了三杯温水给谷枝她们，把最后一杯递给谷枝面前：“姐姐喝水。”倒完了水，她又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几袋薯片来，放到了店里的沙发上。

　　“谢谢，不用拿了，你坐着吧。”孙柠柠很热情，可是谷枝还是觉得心里怪怪的，“妈妈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店里？”

　　“妈妈有点事情，出去一趟。”孙柠柠听出来姐姐语气里对她的担心，“没事的，店里、市场里到处都有监控，门口还有保安，边上几个铺子的老板和妈妈都是认识的，会照看我的。”

　　方小米和梁霄听到这里才明白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谷枝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小姑娘客气又礼貌，一口一个姐姐的，况且这还是谷枝家里的事情，旁人也不好说什么，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安静站在边上。

　　谷枝觉得这不对，市场里总归是人来人往，孙柠柠还是个小姑娘，妈妈怎么可以把她一个人放在店里？可是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妈妈开店这么多年，孙柠柠肯定不会是第一次一个人在店里的，或许就像她说的，边上几家铺子的老板都是妈妈的熟人。

　　察觉到姐姐的脸色不好，于是孙柠柠赶紧解释：“妈妈很快就回来了，你不要担心。”谷枝没有说话，想了想，让方小米梁霄继续去逛街，她在这里陪着孙柠柠，等到妈妈回来她就过去找她们一起吃午饭。

　　梁霄想留下来陪着谷枝，可方小米拦住了她，告诉谷枝有事情打电话，说完就把梁霄拉了出去。

　　出了店门，转了两个弯，走远了，梁霄才挣脱开了方小米的手：“你干嘛啊，她妈妈对她又不好，等会儿回来欺负她怎么办？”

　　“你别急，我知道你是担心她，可是你不知道，她妈妈不会欺负她的。”方小米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她们之间的关系和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陌生人之间有欺负的必要吗？”

　　两个人是同村的，还是同岁，从有记忆开始就互相认识了，方小米已经记不清谷枝的爸妈是什么时候离婚的了，她只记得是某一天饭桌上，爸妈聊天时说起了这件事情，那时候的她虽然不能很好的理解离婚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也隐约知道谷枝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爸爸妈妈说完之后，又告诉她，以后要多多照顾谷枝，也可以经常把她带回家来吃饭。

　　最开始的时候，谷枝的妈妈还时常回来看她，每次回来都会给她买些价格高，所以平时吃不到的水果，等妈妈走了之后，谷枝就会带着那些水果来和她一起吃，可是后来，谷枝妈妈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后来，再也没有那些水果吃了，村里人心里都清楚，谷枝妈妈不会来了。

　　村里人都觉得谷枝可怜，看向她的时候恨不得立刻留下两行泪来，好让人看到自己的善良与菩萨心肠，自己是和谷枝妈妈不一样的，她连亲女儿都可以不要，而自己不过是同村人，却愿意可怜谷枝，愿意为她流泪。

　　方小米觉得，那些眼神比谷枝妈妈的离开更讨厌，她不知道谷枝妈妈离开的原因，但却知道村里人见面可怜谷枝，关上门之后又会拿她家的事情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谷枝什么都不说，好像没有看见那些怜悯的眼神，依旧和小时候一样漫山遍野地玩，方小米却看不下去，有一次她们两个路过村里一群大人的时候，她听到那群人又开始指点谷枝，于是在地上捡了几块石头，朝着那些大人狠狠地扔过去，然后用自小就学会的脏话骂过去。

　　她很聪明，知道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做些过分的事情也没关系，但也有分寸，扔石头是朝着脚边扔，不会伤到人，骂人也没有指名道姓地骂，而是指桑骂槐。一群大人被一个小孩子骂了，更何况本来就是自己理亏，当然不会怎么样，很快就各自散了。

　　再后来，方小米知道谷枝妈妈结了婚，生了孩子，虽然母女两个每年也能见上一两回，可她离谷枝的生活越来越远，她们之间也越来越像陌生人。

　　谷枝看着快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也不知道孙柠柠爱吃什么，就给她点了一份肯德基。

　　两个人一起坐在店里并不那么自在，时不时有人进店看看衣服，孙柠柠就笑着站起来招呼客人，要是有人买衣服，她就给人家结账打包，要是不买，她也会笑着说没事，下次再来。

　　妈妈不在，孙柠柠一个人完全可以照料这家店，而坐在那儿的谷枝仿佛是一副拼好的拼图里多出来的那一块，格格不入。

　　明明是有血缘关系的人，相处起来却比林舟那个才见过几次的人都要陌生。谷枝想，妈妈早就有了新生活，丈夫孩子都在身边，如今的生活很幸福，而她一个人生活也很不错，每天出门上班，下班回家做饭，休息天就去看看外公和阿姨，跟朋友聚一聚，很简单，但也很快乐。

　　她们之间，其实不应该有过多的交集，每年见上那么一两次，知道彼此都好，也就够了，所以等妈妈回来了之后，谷枝很快就离开了。

　　方小米和梁霄知道谷枝那里没事之后，就继续逛街去了，这会儿已经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坐下了，刚刚点了菜，餐厅离服装市场不远，走过去也就六七分钟的路，谷枝看时间还早，就拐去边上的奶茶店买了三杯奶茶。

　　奶茶刚拿到手里，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谷枝没有接陌生号码的习惯，也就没有接，可没想到这个号码一连打了三个电话过来，像是有什么急事，以为是哪个认识但没有存电话的人，谷枝就接了。

　　对方报了姓名，说自己叫刘英，谷枝想了一圈，并不认识一个叫刘英的人：“不好意思，你可能打错了。”

　　对方听到谷枝的话声音更冷了些：“我是吴朗的母亲。”

　　这下谷枝更奇怪了，自己和吴朗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如今唯一的交集就是偶尔会点赞一下对方的朋友圈，吴朗的妈妈为什么要来找她，于是便礼貌地问到：“阿姨您好，不知道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见面聊吧。”可能是在电话那边听到谷枝的语气温和，刘英也没有先前那么咄咄逼人了，只是依旧很强硬，“你选个地方，我现在就过来找你。”

　　这句话有一种现在就过来打你的感觉，谷枝听着心里发慌，不明白她们之间有什么好见面的，就希望在电话里把事情说清楚，可对方坚持见面，好像不见面这件事情就不罢休，谷枝只好妥协，把地点选在了方小米她们在的那家餐厅。

　　挂了电话之后，就给吴朗拨了语音过去，也顾不上他现在是不是方便了，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你妈妈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们之前不是好聚好散吗？”

　　吴朗怎么也没有想到妈妈会去找谷枝：“你不用和她见面，忙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找她。”

　　砍价真的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