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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神明之死1 ...

  •   天灾纪元二十七年。

      哈笛斯(Hades)边境,沉渊大裂谷。

      嶙峋的巨山像被天斧劈开,百米的裂缝直达地底深处,月光照不进这里,四野空旷死寂,只有静默的山,千万年存于此地,像沉睡的死神。

      夜浓如墨。

      深处,谷底,一截染血的手臂自地面探出。

      那截手臂纤细却有力, 因为发力撑着地面, 一条条青筋纵成虬龙。

      死寂无声的谷底,那截手臂的主人是这里唯一的活物。

      那块地面也随着手的主人的动作而蠕动着, 里面的人挣扎着, 随着一声粘稠的搅动声响, 手的主人破地而现,撑身站起。

      那是名少女。她的脸和头发染着血,发上沾着些稠状的块状物, 在她爬起来的时候,粘稠的液体往下掉落。

      那些块状物, 其实是血肉的混合物。

      她脚下踩着的,也并非“地面”。

      而是由无数尸首和碎块铺平而成的血堆。

      这里是墓地。

      一天前,葬送了两千人的墓地。

      空气中涌动着强烈的血腥气味,少女周身被血肉浸污,她手伸进衣袋里迅速翻找, 摸出一块方形质地的物件。

      手指轻扣物件某处。

      “嗞”一声轻响, 一点火花烫破黑夜。

      瞳月手举着方火石, 黑瞳被光芒映出两星微光。

      亮光映照下,她的脸庞犹如被溅上了血色的白玫瑰花瓣,放眼向周周望去,脚下血肉模糊的惨状蔓延间更远的地方, 再漫向无边无际的黑夜。

      她抬头, 裂谷上空尽处, 依稀可见月光。

      她要从这里出去。

      -

      三天前, 她是这里众多尸骨主人的一员。

      他们原是哈笛斯第一家族——地藏家族的奴隶, 他们当牛做马日夜劳作, 直到突然被囚禁。他们被漫长的车厢装载着,轨车拉着他们来到了边境,抵达了沉渊裂谷。

      他们被蒙着眼,束缚住全身,封印了所有了感官,而后被面无表情的地藏家族部下推向了深渊。

      他们没有知觉,连一声嘶吼都不会发出。

      被推下谷底的人是被用来祭祀。

      沉渊裂谷住着“沉睡的神明”, 每三年的这个时候, 地藏家族会贯行规则, 将“神明”指定的人数送往谷底。

      数人伏于广场跪拜祈祷,火焰升腾扭曲出诡异的形状,祭司高念古老咒语。

      祭司自火焰中取出灼烧后的石片,石片上的字迹清晰浮现一串神秘字符。

      祭司解读之后,在石片上用血写下数字“2000”。

      这就意味着,今年, 将有2000人失去性命。

      奴隶的命最不值钱,地藏家族有的是奴隶, 而他们正是最佳人选,自他们被卖到地藏家族起,被推向死亡, 是他们早就注定好的宿命。

      瞳月沿着尸推沉默前行,摸索寻找着谷底未知的出路。

      踏足到某一处, 脚腕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

      身体本能让她向后飞速闪避, 直到借助微光, 她看清楚了, 那是一只手。

      手自尸堆中探出来, 手指阖动,在空中虚虚地抓握着,伴随着一声低弱的呼救:

      “救……救救我…… “

      没有想到,除了她,这儿竟然还有第二个活人。

      瞳月盯着那只在空中抓握的手,没有动。

      她现在体力尚可, 如果这里有出路, 她或许可以支撑着从中出去。

      要是救出面前这个人, 就意味着负担必定会加重。

      连从中爬出来的力气都没有,这样的人,带上必定也是累赘,若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出路,她的性命也会白白搭上。

      她很惜命。

      所以——

      抬脚, 准备从中踏过去, 却听下方的人幽幽地喊,是个男声:“求求你啦!拉我一把吧!我的脚好像被下面的什么液体腐蚀了,动不了。”

      瞳月面无表情迈开步。

      “我是复原型异能者!出来之后, 不仅能让自己的伤痊愈, 而且还能给你治疗!”

      瞳月兀然停下。

      两秒钟之后。

      她果断拽出男人,发现男人膝盖下方的位置已经被彻底腐烂,白森森的骨头露了出来。

      瞳月架着他, 在旁边找到了块石头,将他单手托架放到上面去。

      “小姑娘, 力气挺大啊。”

      男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 左脸有道凹凸不平的长印, 像是黄土斑驳的地面被鞭子重重抽了一记。

      瞳月不说话, 沉默地注视着男人断裂的半腿。

      复原型异能者,她倒要亲眼看看。

      事实的确如他所说。

      他双腿的断处正迅速生长出骨球, 大大小小骨球汇聚, 融合,形成完整的双腿骨架,不到一分钟,骨架上开始覆盖出红色的脉络、血管,最后,新鲜的皮肉覆盖了上去,他的双腿在短时间内迅速愈合。

      她确信, 这个男人是异能者。

      “复原型异能者, 至少是C级。”瞳月垂眼,黑眸里的光渐渐冷鸷,落在男人脸上:

      “这样的等级,足以在地藏家族谋求一个中层职位, 可你的身份却是奴隶。”

      空气陡然沉默。

      男人耸了耸肩:“是啊,我是异能者。”

      -

      三十七年前, 星陨石坠落星球, 一些爆炸之后的微粒散落人间。

      那些微粒如同天外神秘物质,无人能观测解释,它们散布在空气中,无处不在,致使人类相继诞出异能。

      -

      血肉愈合的簌簌声里, 男人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

      “我只想找我的女儿。”男人说。

      瞳月无声看他。

      男人微微吸着气, 复原过程的疼痛感十分清晰,他一边吸着气一边讲述:“几年前……她被卖到了地藏家族,我来这儿找她。”

      瞳月没说话。

      地藏家族的奴隶数十万人, 分布在哈笛斯的五个区域,寻找犹如大海捞针。

      对方过于异想天开,但她也没有磨灭对方意志的兴趣。

      勾唇无声笑了一下, 她站直身体: “那就祝你好运。”

      男人双腿在几分钟内恢复, 他跳下来站定,对瞳月: “我恢复好了!按照约定, 我可以为你治疗。”

      “我没有受伤。”瞳月抬起手, 火石的光点亮前路。

      男人顿时了悟,惊讶: “没受伤?!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你都没受伤?你也是异能者? ! ”

      瞳月没回答, 举起火石,继续前行。

      男人迅速追上去, 跟上她的步伐: “你好像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你该不会也是复原型异能者吧? ! ”

      瞳月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的路。

      男人腿脚刚恢复,还没完全适应行走,跟在瞳月身后喋喋不休地追问:“没回答?是我猜错了吗? ”

      “让我猜猜,不是复原型, 那是什么? ……”男人被激起了好奇心,一副不得到回答誓不罢休的语气。

      “什么都想找到答案, 只会害了你。”

      一柄冷刃实然横亘在了男人脖子前。

      瞳月手握短刀,另一手仍举着火石,火光从她侧方斜照过来, 她染着血的侧脸轮廓异常明晰。

      此刻,她的语气和她的瞳色,都透着森然的寒意。

      男人悻悻,举手投降: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我再也不问了!你……把东西……收收?”男人保证,“我发誓不问了,真的。”

      瞳月收回了刀。

      男人继续跟上她, 感觉到瞳月不太好相处,跟在她身后,这次说话分外小心翼翼: “那……我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吗? 我叫阿幸, 你叫什么?”

      “月。”瞳月回。

      “月啊……是个好名字。”谈到“月”, 阿幸抬起了头,看向裂谷之上的一线天光。

      月光稀薄, 以他的角度, 恍惚间只能看到被光沾湿了的山脉边缘,可见的光只有一点点,暗得很。

      “走出去之后, 应该就能看得见了吧? ……”他喃喃自语着,“被困了,不知道能不能出去……”

      正说着。

      从他们脚下的地面, 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晃动。

      血肉变成了河, 竟开始缓缓搅动。

      “这这……怎么回事?”阿幸站不稳,着急地看向周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站上去的石头。他旁边正好有一块凸起的山体,他直接趴了上去。

      瞳月无声注视着脚下,脊背缓缓浮上一层凉意。

      意料之中的危险,还是来了。

      “你不知道吗?……”

      她没有回头,弯起的手托举着唯一的火光:“这地下,住着一个沉睡的神明。”

      尸块缓缓浮动,他们的脚下慢慢变成血的汪洋。

      她背对着阿幸,手里的光倏然亮了几分,披在后背的长发染着血,却被光染出金色的轮廓。

      “我好像听说过……可我们现在是在哪儿?”阿幸瑟缩问道。

      瞳月回头:

      “这座山是他的身体,我们现在,在它的嘴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神明之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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