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掌中娇》子木兑心

20、雨来风满楼

　　与其谨小慎微等着别人发现羲言的存在，倒不如主动让她走进众人的视野。

　　皇宫那边，也得叫他们提前知晓。

　　只是，一切都需循序渐进，确保万事无虞后，再确认羲言的态度，才能将对她的伤害降低到最小。

　　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羲言安静地坐在一边，手中剥着给他煮粥用的核桃仁。

　　萧祁钰看着她恬静的侧脸，心里有了主意，就从出行开始，慢慢来吧。

　　“羲言，账簿的事不急，我会请柳管事慢慢教你，有人带着会容易些，也能少走弯路。”

　　羲言想了想，乖巧应下。

　　萧祁钰趁机提出：“既然这几日有了空闲，我们明日就去郊外的庄园避暑吧。”

　　羲言错愕：“哥你还病着。”

　　“无妨，今晚就能退热，不会有什么事的。”

　　羲言还是不同意：“不行的，林太医说，烧退了也要多休养几日。”

　　“那个庄子就在终南山底，很是凉爽，对我的病情也有好处。”

　　羲言觉得有道理，又忆起什么：“你不是说我还不能出府吗？”

　　“那件事已经解决了。”

　　羲言犹豫着：“还是后日吧，再休息一日。”

　　萧祁钰想了想，从善如流，太坚持了容易让她产生怀疑，说不定还会胡思乱想。

　　羲言没什么问题了，又无事可做，只好重新拿起旁边的核桃来剥。

　　素盈本不愿让她做这些的，可她觉得心慌，总得有个活在手里打发时间才行，看书她静不下心来，女红也不算擅长，只好剥坚果。

　　她突然想起什么:“哥哥，我这样是不是会吵到你，我还是出去吧，你好好休息。”

　　“就在这吧，暂时也睡不着，你在我会安心些。”

　　羲言听了，没再说什么，脸却有些红。

　　宁逸一路畅通无阻进到六皇子府，心情自是不错，其实自上次他来，萧祁钰就吩咐守卫，不用再拦着他了。

　　他叫人莫要通报，悄悄进到卧房内，见萧祁钰躺在床上休息，羲言在剥核桃。

　　抛去偏见，倒真是一对璧人。

　　桌上已经摆了整整两碗的核桃仁和其他各类坚果仁。

　　羲言见他来，行了礼要出去：“见过宁世子。”

　　宁逸看她眼睛似是有些哭肿了，不用想，自是因为萧祁钰，突然就觉得这小姑娘瞧着顺眼了许多。

　　萧祁钰没作声，宁逸也不见外，从白玉碗里抓了一把坚果仁吃：“你们家这天仙还挺贤惠，今日你病倒，她该心疼坏了吧。”

　　他吃的腮帮子鼓的像只松鼠，与平日里那个光风霁月的宁世子判若两人。

　　萧祁钰真是服了他了：“你到底有没有正经事？”

　　宁逸一点也没有在别人家里的拘束感，又抓了一把放进嘴里,含混不清地打趣：

　　“有啊，郑大人专程叫我来看看你，都说高烧之人最是觉多，可我见你一夜没睡，生着病，好像还精神了些？对我这个好心上门探病的人也不知客气些，怪让人心寒的。”

　　萧祁钰实话实说：“硬撑着罢了。”

　　宁逸叹道：“脸色都苍白成这样了还不睡觉，那小丫头的脸就如此好看，闭眼都舍不得，女人啊，真是祸水。”

　　萧祁钰不开口了，宁逸最近总是阴阳怪气的，他觉得自己真是多余说话。

　　宁逸停了会儿，将满嘴的坚果仁咽下去。

　　“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跟那丫头的事，得从长计议，宫里能允许你不娶妻，但也没说娶谁都行。从前不为难她，那是因为充其量只不过多养了一个人，说的难听点，就当提前为你养个侍妾，可你若是真要让她当正妃，那可就说不定了。”

　　萧祁钰把玩着羲言临走时悄悄塞给他的核桃，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他无聊让他盘的：“我知道，到时候怕是还得请你帮忙。”

　　得，还真叫他给猜对了，这位兄台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一个猛子扎进去也不想着回头啊。

　　宁逸什么话都没说，只一摆手：“走了。”

　　宁逸走后，石樾进来，说羲言回倚影院了，叫他好好休息。

　　萧祁钰点头表示知道了，瞧着瞧着床边小几上白玉碗中堆成山的核桃仁，感觉眼皮沉沉，这才闭眼睡去。

　　第二日一早，萧祁钰刚起身，萧祁宣就来了，说是来看看他。

　　萧祁钰叫人上茶，他的烧已经退了，瞧着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太子见他精神不错，也就放心了，喝了几口茶，忽问道：“你府上那个小丫头是不是已经满十六了？”

　　“不错。”

　　羲言的生辰萧祁钰无从知晓，最后与他的定成了同一日。

　　他对生辰并无什么特别的要求，也不怎么上心，羲言却总惦记着那一天的特定吃食，老是嚷嚷着平日里做的没有那一日的味道正，自羲言来了后，两个人一起办，倒也热闹。

　　“那可曾相看人家？她这年纪，寻常人家早该定亲了。”

　　萧祁钰淡淡道：“不急。”

　　“长安城那样多的好人家，难不成一家都不入眼。”

　　萧祁钰明显感觉太子有些失于急躁了，他有些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

　　想了想，还是简单解释:“只是我想多留她几年。 ”

　　“惠岸，其实孤这次来，是母后的意思，朝中隐隐有传，说六皇子府中藏有貌美女子，虽然并未扩散开来，大臣们也都不相信，但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长安城的各大茶楼酒肆中，传言更为肆无忌惮，惠岸，与姨母商量商量，尽快找个人将她嫁了吧。”

　　“皇兄，我有分寸。”

　　太子并未听到想要的回答，眉间隐隐有怒色。

　　他早就知晓萧祁钰不会让步的，这些年萧祁钰从未在宫中提起羲言，但他们稍微一想就能明白，他除了上值和进宫，成日呆在府中是为了谁。

　　元熙帝跟皇后派他来，他其实也不愿跑这一趟，可事关朝局，不来也得来，但他是顺遂惯了的人，萧祁钰又是他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这些年朝上朝下，都是一心，从未有意见相悖的时候。

　　平日他并不会如此容易发火，可今日不知怎的，萧祁钰突然驳他，他有些犯了脾气，眼见就要控制不住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二人谁都未曾想到，屏风后还有一人。

　　羲言今日睡不着，天不亮就起了，静心在萧祁钰书房的一架屏风后习字。

　　书房很大，她坐在最里的位置，起初她沉下心来，并未听见什么声响，可屏风后的声音突然就越来越大。

　　“皇兄的确是帝王的最佳人选，可我不必平衡各方关系，还望皇兄莫要强人所难？”

　　太子怒不可遏：“这跟当不当帝王有何关系？还强人所难？你可真是孤的好弟弟，竟然为了这么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驳孤？”

　　萧祁钰并未作声。

　　太子一声高过一声：“萧祁钰你搞清楚，我们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与她再亲，她也不过是个被姨母收养的孤女，名义上你是她的表兄，抚养她长大，再寻一门好亲事也就是了，难道她还有资格怪你不成？”

　　萧祁钰生平第一次与太子争执：

　　“世人眼中，羲言确确实实只是个孤女，一无权势，二无亲朋，也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又是我将她抚养长大，因我她才能拥有现在的一切，她就该对我感恩戴德，她就不能有任何的行差踏错，我给什么她都得接受，我说什么她都不能反驳，我吩咐什么她都得排除万难去办。”

　　太子毫不相让：“难道有何不对?”

　　萧祁钰摇头：“可我不愿她的人生被“收养”这个枷锁禁锢，只因命运的玩笑，只因她是被收养的一方，她就需时刻战战兢兢，看世人脸色，听他人差遣，对公然的挑衅装聋作哑，为那些有幸被亲生父母抚养长大的孩子让路，终其一生都只能为报答他人的恩惠而活，这对她何其不公？

　　他顿了下，继续道：

　　“我留下羲言的初衷，只不过希望凭我的力量，让她如长安城中任何一位父母宠爱、兄弟和睦家庭的姑娘一般长大，不愿吃的东西可以不吃，不想穿的衣裳可以不穿；她可以不聪慧，可以不懂事，甚至可以不必将事情做到人人满意；嬉笑怒骂皆由心境，喜乐悲欢无需思虑。”

　　萧祁钰停了下，目光直视太子：“我希望她拥有犯错的权利，仅此而已，你们为什么就是追着她不放？”

　　萧祁宣几乎要惊呆了。

　　他们一母同胞长大，学问上的授业恩师都是同一人，除却半路他因身子不好没有跟着舅父学习武艺，一直都是相同的教养方式，为何如今行事风格如此大相径庭？

　　他觉得萧祁钰真是疯了，自少年起接受一个女孩子寄养在他府中，到如今十余年也就算了，还在这里大谈特谈什么权利自由，他脑子是在昨日被烧坏了吗？

　　关键是，他听着听着，竟也有些被绕进去了。

　　太子端起茶水猛灌几口，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也要被这个弟弟带的中邪了。

　　他喝完了两盏茶，突然福至心灵：“你该不会是想留她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