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掌中娇》子木兑心

15、尘缘暗自生

　　沈蕴身量比羲言高一些，加上她坐的位置是羲言常坐的，铺了厚厚的软垫，从这里看矮几对面的羲言，十分清楚。

　　这样面对面坐着瞧她，活脱脱一个白净可爱的大美人嘛，关键是自然不扭捏，不像长安的有些姑娘，背地里请了许多名师，想要一口气集百家之所长，学来学去，画虎不成反类犬。

　　她瞧着瞧着，突然发觉羲言胸前的位置，好像比上次见面时饱满了许多，心下了然，怪不得素盈要她专程来与羲言说道说道。

　　沈蕴于是正色道：“阿言，你如今年岁渐长，需得知晓男女有别，走路起身都要注意自己的仪容是否端正，对我们女子来说，衣衫不整被有心人瞧去是大忌，严重的话甚至会祸及下半辈子。”

　　羲言听着听着忽道：“这些话素盈姐姐昨晚也与我说过。”

　　“是吗，素盈如何同你讲的？”

　　羲言边剥着葡萄边回忆：“前面跟姨母说的大差不差，只是最后似乎还说了一句关于哥哥的话。”

　　沈蕴一下子就有兴趣了，坐直了身子，又摆摆手拒绝了羲言递过来的葡萄，一心想要问个究竟：“如何又扯到了惠岸身上？”

　　羲言见她不吃，将葡萄塞进自己嘴里，边吃边想，素盈怎么说的来着？

　　嘶，这葡萄好像有些酸。

　　突然，她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素盈姐姐说，虽然我与哥哥自小就在一处，但毕竟并非亲兄妹，男女有别，我在哥哥面前也要注意。不过姨母，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沈蕴不禁仔细思忖起来，这话本身倒是没什么错，只是，素盈这丫头究竟只是顺口一说，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寻常玩笑时，她总是下意识将萧祁钰与羲言凑成一对，想要亲上加亲，让萧祁钰做她女婿。

　　如今细细想来，他们二人倒是确实般配，都是那样一副好颜色，无论谁与另外的人凑对，委屈的都是他们俩。

　　沈蕴记得萧祁钰十四五岁时，还只是一个有些清高的少年郎，看着对谁都礼貌，实际上对谁都疏离，若非借着血缘关系，她也未必能与他多说几句话。

　　她这个外甥，外人都说他与自己亲近，只有她知道，羲言小时候不懂事叫自己姐姐的时候，她总是心花怒放，惠岸却一遍遍纠正，一定要羲言喊她母亲，气得她真是掉头就走。

　　当时羲言还小，她压根没往那方面想，现在看来，或许萧祁钰当时不一定有这份心思，但确实误打误撞干了件对的事。

　　自他将羲言接到他府中起，沈蕴就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小姑娘或许会是他生命里的变数。自小从未亲近过孩子的他，将羲言带在身边这许多年，俨然一副正经表兄的样子。

　　沈蕴想起导致羲言这次“禁足”的罪魁祸首，心里突然有了主意：“羲言，你可知晓新任户部尚书韦游朝府的二姑娘韦玉清？”

　　羲言摇头。

　　“她今年十六，长相也不错，自开春来一直想尽了办法结交你姨母我，你可知晓是为何？”

　　羲言歪着头看她：“因为姨母爱办各式各样的宴会，她想凑热闹？”

　　这傻姑娘，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沈蕴恨铁不成钢，捡了颗葡萄砸向羲言，却被她接了个正着。

　　沈蕴：“......”

　　也不笨呐，怎么在男女之事上就不开窍呢？

　　算了，就与她明说吧，沈蕴道：“她看上惠岸了，所以想通过我跟惠岸搭上线。”

　　羲言将葡萄咽下去，明白了：哥哥不爱参与那些场合，那就只能从姨母这里曲线救国了。

　　羲言并没有一点惊讶，萧祁钰那么出色的人，有姑娘喜欢他再正常不过了，反正他又不会喜欢她们任何一个。倒是有一件事很奇怪，怎么又是户部尚书府的姑娘，难道有人算过，六皇子妃必定会出自户部尚书府？

　　沈蕴看她的反应，继续试探：“阿言有没有想过，将来会有怎样的嫂嫂？长安城里喜欢惠岸的姑娘可比比皆是。”

　　羲言愣住了：嫂嫂吗？

　　沈蕴满意地看着羲言的表情，不紧不慢给自己又斟了一盏茶。

　　她猜对了，羲言确实未曾想过萧祁钰成亲的事情，确切的说，是自元熙十六年之后就没再想过了。

　　那年春天，萧祁钰离十六岁不足两个月的时候，元熙帝和皇后开始张罗着给他选妃。

　　当时太子已有了正妃，其他皇子也都定下了亲事，故而长安城里除了已经定亲的，其他所有适龄女子的画像都被送进了六皇子府。

　　一年多过去，羲言与萧祁钰已经完全熟悉。

　　萧祁钰下值后回到卧房换衣裳，看见羲言踮着脚就着打开的箱子往里面瞧。

　　她当时不过六岁，不知为何，个子一点也不显。

　　初春天寒，她还穿着冬天的厚衣裳，圆滚滚的，艰难地扒着箱子，想看看里面装的东西。

　　萧祁钰走过去将她抱起来，笑着问她：“阿言瞧什么呢？”

　　他从里面拿出一个画卷样的东西递给她，顺手又翻了翻箱子里剩下的东西。

　　皇后事先并未与他商量娶妻之事，萧祁钰也并不知晓今日要送画像进来的事情，看见箱子里堆成山的女子画像，脸色霎时就变了。

　　羲言搂着他的脖子：“哥哥，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娶妻了？”

　　萧祁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着羲言露出一个笑来：“阿言从哪里听说的？”

　　“秦嬷嬷告诉我的，秦嬷嬷还说，新嫂嫂嫁过来以后，阿言就得搬出去了，因为阿言不是哥哥的亲妹妹，嫂嫂可能会不喜欢阿言。秦嬷嬷也不让阿言告诉哥哥这些，她说要是告诉了哥哥，哥哥就会越发不喜欢阿言。”

　　“可是，可是阿言想问。”羲言说着说着有些难过，大眼睛里似乎就要掉下泪来，她暂时还不太会隐藏情绪：“哥哥，新嫂嫂真的会不喜欢阿言吗？可是阿言吃的不多，也不爱哭闹。”

　　仿佛萧祁钰真的会因为那个还不知是何名姓的女子抛弃她。

　　萧祁钰摸摸羲言稚嫩的小脸，认真许下承诺：“不论哥哥成亲与否，都不会让阿言搬走的。”

　　他将羲言交给石樾，让他带羲言去花园玩，自己则转身去了羲言所在的倚影院。

　　那个姓秦的婆子本是萧祁钰觉得素盈与莹秋年纪太小，怕有些事情照顾不周，专程叫柳管事找的老人。

　　平时看着是老实本分的样子，观察了月余，做事也老练，萧祁钰这两年忙着在大理寺站稳脚跟，怕忽略了羲言，以为找了个可靠的人，才放心地把羲言交给她。

　　没想到她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若不是羲言与他亲近，只怕就让她拿捏住了。

　　那婆子见了萧祁钰，竟然抵死不承认，将一切都推到羲言身上，绝口不提自己挑拨离间的事情：“殿下，老奴冤枉啊，老奴实在不知有此事，也从未跟姑娘说过此事，或许，或许是姑娘自己听错了。”

　　萧祁钰坐在椅子上，他这两年审了无数的犯人，倒是头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羲言一个六岁多的孩子，连开箱笼都要求助旁人，如何编造的出这么一出戏？

　　明明白白摆着的东西，这婆子真是拿他当傻子糊弄。

　　他想了想，大概真是因为自己这段时日实在太忙了，几乎要住在大理寺，才给了这婆子羲言无依无靠的错觉。

　　萧祁钰轻轻抬手，旁边一名名唤应风的侍卫便上前应声：“殿下。”

　　萧祁钰：“准备东西吧。”

　　直到瞧见院子里的刑杖，那姓秦的婆子才慌了：“殿下，老奴错了，老奴鬼迷心窍，老奴千不该、万不该挑拨是非，求殿下高抬贵手，放老奴一命。”

　　秦嬷嬷还跪在地上磕头之时，就被两个侍卫扭住了胳膊拖下去按在了刑凳上。

　　“殿下，老奴糊涂啊，老奴真的知道错了殿下，求您看在老奴照顾姑娘还算尽心的份儿上，饶了老奴吧。”

　　听见“姑娘”二字，萧祁钰脸色瞬间就沉下来，应风看见了，没有给那婆子再说话的机会，眼疾手快用破布塞住了她的嘴。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直到府中所有下人都齐聚倚影院，萧祁钰才不急不徐开口：“打吧。”

　　应风是自小就跟着萧祁钰的，他依着萧祁钰从前的行事风格，以为他不过是杀鸡儆猴，吓唬一下也就可以了，因此使了巧劲，并不会伤及骨头，却能保证皮开肉绽，五十板下去，几乎去了那老嬷嬷半条命。

　　她趴在一条椅子上，头发凌乱，面无血色，两只手软软地耷拉下来，昔日的嚣张跋扈荡然无存。

　　侍卫停了刑仗之时，那婆子腰间以下的衣裳已经全然粘在了皮肉上，叫人分不清究竟是红色的布料还是红色的血肉，

　　院中诸人见此血肉模糊的场面，都有些毛骨悚然，又闻到血腥味，有些甚至开始犯恶心作呕。

　　从未有人见过萧祁钰发这么大的火，他今日神色虽与往常并无二般，但对着这样的场面，仍能不动声色，愈发显得心思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应风停下来，等着萧祁钰将这婆子扔出府的命令。

　　谁知，萧祁钰将手上的扳指转了半晌，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淡淡吐出两个字：“继续。”

　　应风一惊，以为自己听错话了，站着没敢动。

　　萧祁钰倒是十分“善解人意”地指导：“板子坏了就换新的。”

　　应风闻言，懂了，竟真是他听到的那样。

　　毫无疑问，最后抬出府的，是一具血迹斑斑的尸体。

　　这一顿板子给所有人都提了醒，萧祁钰在府中的模样只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

　　他并不只是那个会对着羲言笑的兄长，也是跟着明国公世子出征的六皇子，更是年纪轻轻就能在大理寺那个能让贪官逆贼有去无回的地方站稳脚跟的大理寺少卿。

　　最重要的一点，他也是会杀人的。

　　倚影院的小丫头们个个吓的脚软，几乎要站不住，心里却十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