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魔法学徒 ...
-
好冷。
冷得像是被一块冰块封冻了。
……不。
他比冰更冷。
维恩图斯目光定定地看着段风眠，似乎已经被吓傻了。
“阁下！”希尔连忙走了过来，声音紧张得发紧，“阁下，他还是个孩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轻柔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要隔开段风眠的手。
就在他即将碰到段风眠的一瞬间，段风眠收回了手。
这位传说中的剑圣苍白单薄。长风撩着他的衣袍，似乎风再大些就能把他带倒。可他的身形始终平稳，目光始终平静。如高山、如深海。
偏偏维恩图斯却在这样平静的目光中面色发白、瑟瑟发抖。
“不愿意？”
“先生、先生……”维恩图斯看着他的眼睛，呢喃着摇头。
希尔心中惊怕，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站在一旁暗自祈祷光明神的庇佑。
反倒是旁边两个特尔家的孩子好奇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末了竟然凑了过来。
“先生，您是魔法师吗？”当先开口的不是妮伊，而是被她拽来的卢茨。
段风眠转头看向卢茨。
这个男孩子有着和妹妹一样的红发，比起妹妹面上全然的好奇，他显然要紧张许多，一双绿眼睛里有藏不住的不安。
“不是，”段风眠缓声告诉他，“我是一个剑修。”
“剑修……是剑士吗？”妮伊忍不住开口道，“可是您杀了村外的恶魔呀，您还会教维恩魔法！”
她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去年希尔神父跟着其他神父从森林外面回来的时候，她就躲在一边悄悄地听。
她听见那个白胡子爷爷说了，剑士杀不了恶魔，普通的魔法师也不行，得去请魔导士。
可是他们村子小小的，附近的村子也都小小的，哪里请得到魔导士大人来呀。后来希尔神父闷闷不乐了好多天呢。
段风眠勾了勾唇：“剑修就不该会魔法吗？”
两个小孩顿时被问住了。
在他们小小的世界里，魔法师与剑士，就是有着天壤之别。两者之间就是互不相容的。
他们支支吾吾半天，妮伊突然眼睛一亮：“可是您看起来也不像剑士呀！”
虽然她长到现在，都没见过几个剑士。但弗里茨的哥哥讲啦，他们船队的剑士都高高壮壮的，一个手臂都有整个妮伊那么宽。但这位陌生的阁下看起来，比故事里的精灵都要好看呀。
还有他们的剑……对了对了！
“您也没有剑呀。”妮伊补充道，“剑士们都背着大剑的，可以一剑拍扁一头牛！”
段风眠被她逗笑了。他手掌一翻，灵剑就出现在了手中：“是这样的剑吗？”
维恩图斯瞳孔一转，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把突然出现的细剑。
这柄细剑与这块大陆上所有的剑都不相同，它的剑柄似铜制又似木造，剑身更是锤炼得极薄。在阳光下似水如冰，唯有剑刃有一线月白。
然而现在月白的剑刃多出了好几个豁口，薄冰一样的剑身更是遍布裂纹。
维恩图斯嘴唇发颤，面色苍白得吓人。他的手神经质地抽搐一下，几乎不受控制地伸向那个背对着他的单薄身影。
就在这时，妮伊忽然大声道：“他们的剑比这个宽多啦！您的剑细细的，像法杖。”
那只刚刚抬起的手猛地缩了回去，长袍的衣袖下垂，遮住了维恩图斯用力攥成拳的手。
没人注意到他这小小的动静，妮伊正得意洋洋地看着段风眠。
她觉得自己的推论就是最正确的！看吧，连剑都会凭空出现又消失，肯定就是用魔法变来变去的。
这位先生果然就是一位魔法师先生吧！
段风眠收回灵剑，勾唇微微一笑。
眼见这位先生不再有反驳的意思了，妮伊连忙转头去拽自己的哥哥。
卢茨被她的态度鼓励了，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您会教魔法吗？”说完，当即察觉不对，急忙又补充道：“是、是教导那位维尔德伦阁下的魔法！”
段风眠听明白了。
他平静地审视着卢茨：“你想学维尔德伦的魔法。为什么？”
现今大陆上魔法学院林立，如果有心学习魔法，多的是地方可去。更别说这里还是魔法之都玛吉拉，是一个连基础学院里都有基础魔法教习的地方。
卢茨舔了舔嘴唇，不由得绷紧了脊背：“我想成为魔法师。但我实在没有魔法天赋……”
“前年，一位途经村子的魔法师先生为我做了天赋测试……”他垂下眼，看着自己沾满了泥土的鞋尖，声音干涩地解释，“他说，他说我的体内没有任何的……元素亲和。”
那是卢茨第一次听说做魔法师需要天赋测试，也是他第一次听说“元素亲和”。
然后他就知道了，他……没有元素亲和。
虽然所有人都告诉他，日后从基础学院毕业，回村子里做一个普通的农夫或是铁匠，也是不错的日子。
“可是先生，我不甘心。”他抬起头，绿眼睛里满是不甘和委屈，“先生，我们特尔家的先祖，也曾追随着奥秘之主，开拓魔法之都玛吉拉啊！”
他从小听着那些“特尔”的故事，梦想着自己作为一个魔法师，也可以走遍魔法之都玛吉拉，可以飞跃风暴海，可以去海那边看一看。
他不想只停留在一个地方，做一个只能听他人故事的路标。
可他没有元素亲和，他注定只能做一个无法移动的路标。
“后来……那位暂住的魔法师先生告诉我，如果、如果那位奥秘之主的学院还存在着，或许我还有希望。他说那位阁下的魔法……与现在所有的魔法师都不一样。传说里，那位阁下从不在乎自己的学生是否拥有元素亲和。”
可是维尔德伦魔法学院就在村子里，这所学院里已经没有人了！
暂住的魔法师离开，卢茨渐渐长大，几乎都快忘记那些“特尔”的故事，几乎就要接受自己的命运。
可光明神庇佑！村子里又来了一位魔法师先生！这位先生还说自己会维尔德伦的魔法！
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先生，您可以……教导我吗？”
卢茨大声说完，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只能站在原地喘息。
段风眠沉默地注视着他。
许久后，段风眠忽地笑叹出声：“那位魔法师讲的，倒也不错。”
他的手落在那头火焰似的头发上，轻轻拍了两拍：“我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想做我的学生，只能跟着我漂泊。先回去问问你们的父母吧。”
卢茨双眼一亮：“真的吗先生？！您真的愿意教导我维尔德伦阁下的魔法？”
段风眠只说：“去吧。”
卢茨抓着妹妹，兴高采烈地往村子里跑去。
两个孩子跑远了，希尔神父当即凑了上来，面色殷勤地开口：“阁下，维恩……维恩图斯也需要回去询问自己父母的意见。”
段风眠闻言，转身看向维恩图斯。
维恩图斯的面色不知为何，比先前还要苍白：“先生……”
段风眠向前一步，在他面前缓缓蹲下身，平视着那双蓝眼睛：“你在怕什么？”
维恩图斯浑身一颤，慌乱地垂下眼帘，避开了段风眠的目光。
“怕我？还是害怕……命运？”
段风眠没有挪开视线，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垂下来的灿金眼睫随着他的话语颤抖。
“或者……”他慢慢勾起嘴角，“你有必须停留在这所学院的理由？”
维恩图斯猛地闭上双眼，祈求道：“先生，您别……”
话刚出口，那股冰凉再次挟上了他的下颌。
段风眠抬起维恩图斯的脸，语调和煦地问他：“你亲缘俱断，无父无母，还能往何处去？”
希尔悚然一惊。
他来村子里好几年了，居然不知道维恩图斯是孤儿？像维恩这样出身的孩子，分明可以送去圣济院抚养的！要是维恩还有魔法天赋，日后就能培养成圣屠夫的一员啊！
唉呀！他一直惦记着把学院变成教堂的事，总归对村子里的人们少了几分关注。
海登·希尔又愧又悔。
可现在，人被施维尔特阁下看上了，他哪里还有胆子去抢？
希尔只能心情复杂地看着维恩图斯。
可一直胆小退缩的维恩图斯，却忽然动了。
他动作缓慢地朝段风眠伸出手。
段风眠一动不动，任由他的双手一点点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先生，”维恩图斯微微一颤，却将他的手腕握得更紧，“您的手……好冰。”
段风眠眉头一动，松开了挟着维恩图斯脸颊的手。
维恩图斯却依然仰着脸，紧紧地握着那只冰凉的手腕。可好像不管握多久，他都没有办法温暖它。
“先生，您受了很重的伤。”他直视着段风眠的眼睛，“不管您想去哪里，想要做什么，都得先养好伤。”
段风眠沉默地看着他。
维恩图斯眉头一蹙，急道：“我会跟您走的，不管您去哪里。但是……”
段风眠忽然低笑一声：“要养伤，对么？”
维恩图斯用力点了点头。
下一刻，段风眠站起身，手腕轻巧一翻，就脱离了那小小的掌控。
维恩图斯还未回过神来，就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量落在了自己的发顶。
段风眠安抚地揉了揉他灿金的短发，随后又将目光转向希尔，理所当然地道：“有学生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希尔神父一脸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问我吗？我？
我来教导施维尔特阁下……如何当导师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魔法学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