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游江湖》祈遥

2、第二章 魔教少主

　　第二章

　　莫小然这辈子最敬畏一个人——他的爹，拜奇教教主莫奇。在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雷达就在警告他此人危险，谨慎靠近。可谁叫那是他的爹，他纵使不想接近人也会来近他。
　　莫奇很少抱他，他只会微笑看着你，眼中闪着深不可测的光芒，微微沙哑的嗓子丝丝笑意：“漠漠，翠玉说你把晚饭的青椒偷偷扔掉，是么？嗯？”从鼻腔里发出的哼声有着让人背后一寒的威慑力。
　　莫小然对着手指：“我讨厌吃青椒……”
　　“小孩子挑食是不好的行为。”莫奇轻哼一声，明确来说，那是笑，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明天你的三餐就是青椒，明白没有？”
　　莫小然浑身一抖，在心里大叫你丫的没人性！
　　隔日，望着一桌子青椒，干炒，油炸，清蒸，水煮，他泪流满面。莫奇负手微笑看他，他挂着宽面泪条吃了一天的青椒，吃到反胃，不敢再挑食。
　　莫奇的铁血政策让他成为莫小然最敬畏的人，潜意识里，莫小然的内心是这样的：靠，等老子出了游戏非骂你十八代祖宗！
　　为什么莫小然忍辱负重被折磨至此还要待在拜奇教内呢？究其原因，是他想学莫家独门心法“天魔宝轮”及独门武功“清莲剑法”，学得它们日后出去那可就独步江湖，不用怕被炮灰！
　　可是，他爹这样说的：“漠漠你天资一般，难以学其精髓，不如弃武从文，好好读书如何？”
　　莫小然眨眨眼，不敢违抗圣旨。
　　教他的第一个夫子是个老头子，他在夫子喝的茶里下了蒙汗药，在拔了夫子的一半胡子，成功赶走。
　　莫奇摸了摸光洁的人中，笑而不语。莫小然心里明白，莫奇很宠他，也疼爱他胡闹的性子，因此他才敢。
　　教他的第二个夫子是位年轻的书生，他在书生的饭里放了蟑螂，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吓得面无人色，跑了。
　　第三个是位美丽的才女，他怜香惜玉，只含泪汪汪道：“我是不会叫你娘的，你死心吧！”才女羞愤离去。
　　第四个……
　　第五个……
　　…………哎呀呀，都不是对手呀。莫小然翘着小腿儿，悠然喝茶，翠玉夸他威武，莫奇深沉看他：“漠漠，为何不想读书？”
　　“爹爹，人家想习武！”
　　“可本座说过……”
　　“没努力过爹爹怎么知道人家不行？”莫小然拍着胸脯，“我会努力的！”
　　“习武很苦，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人家不怕。”
　　“那明天开始，三更起床，扎马步。”
　　“……”莫小然咬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是，爱睡懒觉的他好痛苦呀！！！

　　要想成为武林高手，就要打好基础，莫小然开始艰苦的习武生涯。
　　让莫小然颇为不解的是，他堂堂一魔教少主，为什么会叫“莫小然”这么不威风的名字？还有“漠漠”这个小名，可爱是可爱，但实在不拉风！
　　还有他爹的教育政策很ＢＴ。
　　他道：“在你成材前，不得离拜奇教一步。”
　　他道：“在你识路前，不得离漠漠小院一步。”
　　他是路痴，拜奇教之大让他迷路几次。他的漠漠小院是莫奇专为他而建的，坐落在湖心上，与拜奇教隔离开来，与世隔绝。别看漠漠小院名字幼稚，这座别院费了莫奇不少心思在里面，每一块砖头都是莫奇亲自挑选的。从动工那天起，莫奇就全程监工，竣工之后，就抱着两岁的莫小然，温柔道：“喜欢吗？”
　　莫小然吮着手指，奶声奶气道：“喜欢。”
　　虽然，他嫌不够拉风。
　　凭良心说，莫奇这个爹对他这个儿子真不错。可是，莫小然对他心怀芥蒂，生他而死的娘亲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莫奇好男色。
　　莫家内豢养着一众公子，一溜排开二十七位，光吃粮不干活。莫小然不屑那些男宠，偶有几个不识时务的妄图接近他来讨好莫奇，可惜的是，莫奇有令，任何人无他的准许不得靠近漠漠小院，那些人最后都被撵出莫家，莫小然那叫一个痛快，恨不得仰天长笑！
　　谁叫男宠很多，儿子就他一个呢？
　　莫小然不解，既然莫奇喜欢男人为什么要娶他的娘？还生了他？
　　翠玉道：“教主和夫人是指腹为婚，教主本想取消联姻，可夫人执意嫁他，为他繁衍后代。只是天算不如人算，在怀少爷时夫人被人下毒，肚子里的孩子是保住了，可大夫说日后若生育必有生命危险。夫人在自己和少爷之间选了少爷，唉。”
　　莫小然听得感动，心道世间最伟大的莫过于母爱，最让人唏嘘的莫过于一个女子对男子的痴情。
　　那个时候，他忘了他们是身在游戏里，他的娘亲死后就结束游戏，回到现实里面。

　　教务再忙，莫奇也会抽空陪他的儿子，生怕他被寂寞侵蚀得自闭症。但每每来漠漠小院见到的都是活泼乱跳的莫小然，甚感欣慰。
　　“爹爹，你今天看起来好开心呀。”细心的莫小然发现莫奇一整天都春风满面，微笑迎人的。
　　“漠漠乖。”莫奇回过神，伸手去抚摸他的脑袋瓜，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习惯用语，没有特殊意义。
　　莫小然给摸：“爹爹有什么开心的事要和漠漠分享么？”
　　莫奇失笑：“没什么。”
　　他走后，莫小然拉过翠玉，小声问：“翠玉姐，爹爹为什么那么开心？”
　　翠玉同样小声：“第一公子来了呀，教主当然开心。”难掩其八卦本色，话语里满是兴奋，“水公子一来教主心情就好，教主心情好了大家日子都好过，呵呵。”
　　原来是这样啊。莫小然耸耸肩，那第一公子大家称之为水公子，莫小然早有耳闻。水公子不知什么身份，跟其他男宠不一样，每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陪莫奇。那一个月莫奇每天心情都会很好。
　　他还以为是他爹发现他武功长进，天资变高，看来自作多情呢。
　　“那个水公子，本少去会会他。”莫小然道，“百闻不如一见嘛。”
　　水公子住在凝水阁，这条路莫小然知道怎么走。
　　划着小船爬上岸，莫小然觉得他该建议莫奇建座桥，方便他来回。莫奇轻功高强，来湖心的漠漠小院用轻功便可，翠玉不谙武功，来回则是坐船。
　　莫奇的男宠全圈养在后花园里，是拜奇教内离漠漠小院最近的所在。凝水阁与后花园用一道高墙隔开，昭示着主人的特殊。
　　黑瓦白墙，二层高的楼宇依着瀑布而建，倾泻而下的瀑布落在房梁上再顺势而下，形成天然的水帘。凝水阁落在瀑布下的小溪上，溪上有独木桥，溪里有鱼虾，莫小然顺手捉了几只当给水公子的见面礼。
　　门关着，窗户开着，莫小然走到比自己只矮一点的镂空窗边，先将鱼虾丢进去，再整个人爬进去。
　　他刚从窗上跳下来，脚还未站稳，就瞥见一双白色的短靴。白靴配白袍，相得益彰。来人身影高大，冰川气息逼人，不用抬头，莫小然也知对方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莫奇已强势逼人，来者也不逊色，压得莫小然心惊肉跳。
　　弱弱地抬眼，对上一双冷淡的眼睛，无情无欲。
　　“嘿嘿……”他傻笑。
　　这位就是水公子？原以为会是风尘味的狐媚之人，怎想如此脱尘超俗，让他心神为之一荡。水公子出众的容颜上一片冰川之色，俯瞰他：“莫小然？”
　　“在！”
　　“久仰大名。”水公子音色澄透，说这话时声音里带着揶揄，让莫小然窘迫。
　　“我、我也是。水公子，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呵呵。”他抓起地上的鱼虾，笑容可掬。
　　“清蒸还是红烧？”水公子从容接下。
　　“这个……烧烤吧。”大窘。形象尽失，莫小然懊恼，早知就该穿得体面点，拿点体面的礼物来见……后爹了！
　　莫小然与水公子一见如故。对水公子，莫小然喜欢得紧，真不愧为莫奇最与众不同的情人！这让莫小然对莫奇的轻视减少几分。
　　焦香味弥漫在仙境一般的凝水阁里，莫小然嘴馋地看着烤鱼，水公子体贴地将鱼拿下来，送给他：“小心烫。”
　　“漠漠分半条给你？”
　　“不用了。”含笑拒绝。看上去冰冰冷冷的一个人，对人却很温和。莫小然对其好感大增，转念一想，该不会是因为他是莫奇的儿子才这样的吧？想到这个可能性，莫小然对水公子的好感又幻灭了。
　　“我回去了。”叼着鱼莫小然闷闷不乐，“爹爹什么时候会来这里？”
　　“晚上吧。”
　　“哦。”晚上？哦，晚上！
　　莫小然不由的胡思乱想，摇摇脑袋，不想不想，想歪了咋办！
　　实际上，莫小然已经歪了……那个，男人跟男人……

　　那之后，莫小然每日除了练功外就是去凝水阁，每次都会带好吃的，有翠玉做好现成的，有新鲜材料带过去煮的，最多的是各种零食。
　　“今天我让翠玉教我做好吃的，水公子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这个红烧里脊是我做的呢，第一次做，差点把厨房烧了。这个是红烧啦不是火烤！”
　　“这个葱花炒蛋呀，也是我做的，呵呵，虽然丑了点但味道不错哦，呃，好像太咸了。”
　　“还有这个这个，也是我做的，味道怎么样？”
　　莫小然十分殷勤。水公子将他亲手做的每道菜都尝了过去，一筷子夹两三根菜，一块肉，吃香优雅，莫小然看得赏心悦目。
　　“好吃吗？”
　　“好吃。”
　　水公子微微一笑，“你要不要也尝尝看？”将一块红烧里脊夹到他嘴边。
　　莫小然张嘴，啊。
　　一嘴巴焦味。
　　捂住嘴巴，含泪看水公子舀起一勺蛋花汤，水公子道：“张嘴。”
　　莫小然乖乖喝汤，“噗——”一口汤喷出去，妈的，好咸！！！
　　水公子镇定自若地喝汤：“挺不错的。”
　　莫小然难为情：“这么难吃的东西不要勉强。”
　　水公子摸他的头：“可这是漠漠第一次下厨，我应该鼓励的呀。”
　　水公子其实很温柔，对他好好。莫小然被感动，依向他的怀里。
　　那个时候，莫小然七岁，水公子十九，情同手足。

　　一个月的期限很快到了。莫小然道：“水公子这么喜欢爹爹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每次提到莫奇，那双眼睛便柔情四溢，迷死个人。
　　“我有自己的生活呢。”跟水公子熟后他就不像刚开始那么冷淡生疏。
　　“可是漠漠不想水公子走呢。”拉住水公子的袖子，他是莫小然这辈子交的第一个朋友。
　　“漠漠乖，等你长大了再来找我玩好不好？”
　　“咦？水公子不是每年都会来吗？”
　　水公子苦笑：“明年怕不行，以后……都不行呢。”
　　莫小然大为吃惊：“为什么？”
　　“……我跟你爹分了。”
　　晴天霹雳！莫小然呆若木鸡，半天回不过神。水公子别过脸，不想让莫小然看到自己伪装的坚强，脆弱的一面。
　　“为什么？”莫小然找回自己的声音。
　　水公子声音不可抑止的颤抖，话语里尽是苦涩：“感情这种事……并不是两情相悦就可以的。”
　　莫小然不懂，既然两情相悦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吗？
　　隔天他本想送水公子一程，可来到凝水阁，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失神地来到水公子的房间，发现同样失神的莫奇，莫小然对他怒从心中起，眼里燃烧着恨意，恨他的决绝，恨他的无情，更恨自己居然是这样一个男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