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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沐浴 ...

  •   阿迎:“祭司、祭司,您当心!唉哟您慢些,看着台阶……”

      程与叹道:
      “我只是抱了一只猫……抱了神兽,不是怀了十月的胎。”

      这只被大祭司一句话抬成新晋神兽的东西,在先前的追捕过程中,被“大逆不道”的贺国公戴方琰一干人等围堵打伤,此刻肉眼可见伤了后腿见了血,此刻便被祭司亲自抱着,回祭司府后还得派宫中御医亲自诊断。

      “大祭司留步。”
      一个声音冷不丁远远响起。

      程与脚步一顿,回首看向来人:
      “许王。”

      “真意外啊……祭司今日,可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赵晟上前走到他身侧,“你舅父戴方琰怕是失望极了吧,全朝堂的人都以为大祭司会与戴氏站在一边,没想到大祭司大义,不肯为一己私情做出有损大梁国祚之事。”

      “许王,”程与侧身,不着痕迹地躲过了赵晟要摸神兽的手,“慎言。”

      “祭司今日当着满朝的面给了我面子,从今以后咱们便算是一面的了。”赵晟见他抬脚离开,也不恼,反而不紧不慢地缀在他后面,“这玩意儿生的真是漂亮,祭司都不舍得让我摸一摸么?”

      “本祭司身为天帝座下驯狮神官,职责唯有照料天狮、忠于赵氏天子罢了。与许王无二,”程与在马车前停下脚步,垂着眼微微颔首,“一切无出于效忠陛下。”

      赵晟轻笑一声,看着程与转身上车,拱手朗声道:
      “那就恭送祭司了。”

      待祭司马车行远,赵晟随从上前低声道:“这祭司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大祭司嘛,不食人间烟火,一身干净不染俗世是非。”赵晟挑眉,“理解,理解。”

      随从:“虽说他不肯与王爷合作,但好歹也不会跟戴氏站在一起。如今看来,至少不会碍着王爷的事。恭喜王爷,少了一个阻碍。”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赵晟嗤笑一声,朝自家马车走去,“他想置身事外,想得倒好,真是天真呐。我想要的,可不是一个对我不咸不淡、随时可能造成变数的大祭司。”

      “是。”随从扶着他登上马车,语焉不详道,“王爷,‘客人’已经在家中候着了,就等王爷回去吩咐呢。”

      赵晟故作感慨地叹道:
      “要说还是‘那位’懂事。不像咱们祭司,真当这个位置是个游离俗世之外的清闲差么?殊不知,无论朝臣还是他祭司府的人,都不过是权力的狗罢了。不认清自己身份,便早早把这位置让出来吧。”

      随从:“可惜,那位‘客人’虽然‘懂事’,却不知为何,竟不肯亲自坐那个位置。”

      “他么?”赵晟轻嗤一声,“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
      程与将“神兽”带回内院,将其打结沾灰的毛梳开,将其腿上的伤打理好,又是好一番清洁,终于将某落难神兽弄白净了,好歹看上去有一只猫样。

      此刻,新崭的神兽蓬松着一身长毛,蔫头耷脑地蹲坐内室的一个案几上。

      程与一路没说话,此刻看到她的模样,终于愣了愣,回想起了什么。

      “你似乎很有灵性。”他自言自语道,“传闻,南域远古为兽族,因此至今盛产有灵之兽;北秦远古为禽,是以盛产有灵之禽。虽明知这是后世附会谣传,但……”

      他蹲下来,从这个角度微微仰视神兽的眼睛:“我可以肯定你不是什么天狮。借一位故友之言,天狮面目,丑不堪言,远不如你漂亮。赵梁不会有这么有灵的灵物,你不会是从南域走失的吧?”

      神兽神色恹恹地看着他,宝蓝色的透明眼珠里折射着环境中的光芒。

      他试着伸手去摸,却在就要摸到的一刹那,未及看清,神兽就往一旁闪开了,在另一侧蹲坐着,继续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这么敏捷,”他起身走开,低头看了眼身上沾的猫毛和水渍,绕到屏风后面,“那怎么还是被戴氏的人抓到了?”

      神兽:“……”

      “你想回家吗?”他说。

      神兽耳朵一动,目光紧紧地跟上他,却没见他做什么多余的举动,似乎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什么回忆当中。

      神兽若有所思地换了个姿势蹲着,再抬眼时,全身的长毛慢悠悠地竖了起来——

      屏风后,大祭司褪去了厚重的玄黑色外衣,裹着薄薄一层中衣的肩背露了出来。

      他的骨架不算小,却薄而瘦削。顺着往下,则可以看到被腰带束缚的窄腰,隔着屏风和衣物也可以窥见其薄而紧致的线条。

      隔着朦朦胧胧的屏风画布,只见这位祭司抬手,随手抽了头上束发的黑簪,如瀑的长发垂落下去,随着他弯身的动作散在肩背间。
      再起身时,柔软轻薄而透光的白衣从肩头褪去,浴水中氤氲出的热气蒸腾而上,将他笼罩了进去……

      神兽身上的毛渐渐柔和下去,全身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眼睛舒服地眯了起来,甚至挪了挪前爪,整整齐齐放在身前,稳稳当当地蹲卧下去,摆了个适合观看的舒服姿势。

      程与沐浴罢,身上松松垮垮地系着松软褪色的灰衣,从屏风后绕过来,就看到神兽还在原本的位置上蹲着。

      神兽见他出来,还掀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程与擦着湿发上的水,随口道:
      “你一直蹲在这里干什么?看我沐浴?”

      神兽又掀起眼皮看了他一下:“……”

      “如果你想回家,”程与在她旁边坐下,“我就带你去找她……找她手下的人。”

      待想明白那个“她”是谁,神兽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了起来。

      程与没注意,一边慢腾腾地擦头发,一边继续说:
      “你的出现绝非偶然。这个时间点,戴氏与陛下和许王之间正是相争的要紧时候,一点火星便能引燃,更何况是出了这么一个下凡的天狮神灵,谁也说不清他们会往那个方向利用此事。”

      “祭司,”屋外传来阿迎的声音,“陆大人求见。”

      “照常请进来就好。”程与将手擦干,伸手去抱神兽,却又被躲开了。

      程与看着那团白毛,觉得有些挫败:“……”

      “长赴!”来人见到程与,“你刚刚在沐浴么?我听闻你才从朝堂上下来。”

      “嗯。洗猫……洗天狮时身上沾湿了。”程与迎出来,“万宜坐吧。阿迎,奉茶。”

      “所以是真的?天狮真的下凡了?”陆万宜左看右看,“呃……天狮它老人家,在吗?”

      “在后屋,不肯跟我过来。”程与道,“这种时候,你还是少与我卷到一处为妙。”

      “我一个小官小职,又是闲差,不忌讳那些什么姓戴的姓赵的。”陆万宜小声嘟囔,“倒是你,不是一直两不相帮置身事外么?如今插手了倒好,还一帮就帮许王,戴方琰那老货要气死了。”

      程与:“我没有考虑那些。只是一旦我开口否认神兽下凡,那只……灵物,必然就难逃一死。”

      “你倒是心善。”陆万宜叹道,“可却是将自己一脚踹进了浑水中。再者,你今日是保下了它,但依朝中那几位目无天狮、心无信仰的性子,也难保日后不会对它下手。你这是惹了麻烦了。”

      “大祭司终日游手好闲,吃穿不愁,一生便在虚无的敬奉中苟且度过,如果真的连一只想保的猫都不敢保,”程与笑道,“未免窝囊。”

      “我从没觉得你窝囊。你接过祭司这个位置——七年了吧?正常人家子女此刻已经成婚,生儿育女了。你坐上祭司这个位置以来,多年从未逾矩,恪守祭司本分,而不是像……曾步业一样。”
      陆万宜神色暗了暗,目光投向院里的大香炉,丝丝袅袅的熏香从天狮雕花中攀附而上,散入风中:
      “若是明知自己身份不能娶妻不能有家室,当年又为何要做下自己达不成的承诺?自己的一生本就一塌糊涂,这种人,就不该有妻儿,不该拖着妻儿一起下泥沼。”

      “……万宜。”程与轻声道,“师母身体如何?”

      “老样子。哦!对了。”陆万宜一扫方才的阴郁,拿过身边的提盒,“我娘叫我带给你的,哎,清明都过了好些天了,她因为身子不好,拖拖拉拉地,才做好了清明粑。这是我娘按南域的做法做的,她们那边这时候都会吃这玩意儿……嗯?呃——长、长赴,那是……天狮?”

      程与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某长毛神兽不知听到什么出来了,悄无声息地蹲在一个高柜上看着他们,不知道听了多久。

      “……下来,那上面很多灰。”程与说,然后意料之中的再此被某神兽忽视了。他朝陆万宜无奈一笑:“不必在意,你继续。”

      “别别别……我不说了。虽然……”陆万宜看着神兽,吞咽了一下,“但是我还是觉得天狮看着我让我瘆得慌。我不聊了,总之我今日就是过来给你送点心的,我走了!”

      程与跟着起身,将他送出去。

      两人绕过那只大香炉时,陆万宜停下,伸手摸了摸冷热交织的金属香炉。

      “长赴,你才二十有二。”陆万宜突然有些出神,压低了声音,“要是你没有被曾步业选为祭司继承人,此刻多半已经像任何一个官宦子弟一样走上仕途。你有三朝元老的程老作外祖,外祖母又是如今戴家出身,再加之你毋庸置疑的才学,你的未来本该是一条康庄大道。”

      程与勾了一下嘴角,没说话。

      “哎,不过要真是做了官,多半也逃不过戴方琰的爪子,到时候全听他号令行事,说不定比现在还不自在。”陆万宜自顾替他“豁达”了,“这祭司府虽然死气沉沉,但清净是真的清净。嘶——香炉烫死我了,说起来,活了二十来年,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厌恶熏香的气味……”

      程与顿了一下,有些犹疑道:
      “万宜,你今日怎么……你从未与我说过这件事,若是早说,每回你来,我叫人灭了便是。”

      “别别,”陆万宜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神色立即恢复如常,朝他连连摆手,“别坏了祭司府的规矩,我最知道的,可严着呢!我也不常来,无事找你闲聊坐坐便走,不碍事,不碍事。你也不要送啦,你要是扔下天狮送我,哎呀,怪折我寿的。”

      程与目送他离开,转身便看到某神兽又不知何时挪到院中,蹲在院子里的天狮石雕像头顶上,四只脚和一个臀,将天狮圣像的头顶踩地严严实实。

      程与:“……”

      只见神兽抖了抖爪子,然而目光在脚下和离得最近的院墙上来回移动。

      程与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还未及制止,便见那团长毛怪一蹬天狮雕像的脑壳,朝院墙飞扑过去!

      不幸的是,神兽前爪刚堪堪搭上院墙,后脚就一个踩空,然后屁滚尿流就滚回——摔回了地上。

      程与光是听着声音就跟着心疼,连忙上前摁住要跑的神兽:“我算是知道你是怎么被捉住的了……你要去做什么?不是说了,要回南域,我会带你去找人的,你腿上还有伤,快让我瞧瞧……”

      神兽趁他不注意,猛地一挣开,原地走了两步,抖了抖全身的毛。

      就在程与以为她就要消停的时候,神兽突然蹦上天狮雕像,再次朝墙上一跃——

      虽然知道摔不死,但程与的心跟着她重重一跳,好像她踩得不是天狮雕像的脑门,而是他的胸口。

      这次,神兽稳稳当当地站在墙头,朝他望了一眼。

      不知为何,程与觉得自己大概魔怔了,似乎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得意的神情。

      “……”
      程与跟着她走了几步——神兽沿着墙走,他在地上走。

      “你是……就要这样走了吗?”大约是对着灵物而不是对着人,程与没有像在人前一样严密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中外放出一丝隐约低落,“也好。离临师远些,也离赵梁远些。南域的人不会像他们这样抓你去做什么——至少我认识的那个人不会。”

      神兽似乎终于听不下去他突如其来的絮叨,转身看他,朝他瞪了一眼。

      “……”程与无言以对。

      神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收回目光,兀自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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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新文预收!文案节选,请看雍州街头随机采访↓ 颜和:“苌曦吗?嗯……她人挺好的。” 路人:“妖女残暴不仁、弑杀亲父!!” 颜和:“她是我见过的最了不起的人。” 路人:“行事癫狂,悖逆伦常!” 颜和:“对了,她脾气也很好。” 路人:“喜怒不定、嗜血好杀!” 颜和:“待人接物也很包容。” 路人:“睚眦必报,不择手段!” ……这是是同一个人吗? 【CP:位高权重冷血王女×满级恋爱脑落魄皇子】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