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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宜红 ...

  •   临师书院下了学,门口街道被接主子的马车仆从围得水泄不通。
      闹哄哄的阵势,仿佛不是一伙交钱上学的某二代小姐公子下学,而是迎接三年一度光耀门楣的放榜。

      一女一男两个身着学子服的身影从门口出去,低调地在人群中穿梭。

      那男子余光看了眼旁边的人——
      只见她刚出了那门,转头就把广袖抖上去一截,“形容不端”地露出一截手腕。

      “崔老板那边已经办好了,”那男子说,“左不过三五日,我们就可以卷铺盖走人。”

      那人“嗯”了一声——正是姚都。
      “真是个令人愉悦的消息。”
      她叹道,“不过,我走是因为西郊出了事,要在赵梁查的事情也有了眉目。你又是为什么?你们北秦出什么事了?”

      “惭愧。”
      那男子苦笑一下道。
      “赵梁察觉了北秦在赵梁的生意,这几日隐隐有找我们要说法的意思。所以,我也得回去帮着父君处理。”

      “说是‘要说法’,其实那赵梁国库多少有点瘪,是盯上你们打算做生意呢。”
      姚都叹道。
      “北秦有钱,有钱就是好。你们被赵梁发现了,就是求着合作。我们被发现了,便是不死不休。”

      “对了,崔掌柜那边,或许要请你商议栩州山匪的问题。赵梁不管那些山匪,任由地方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硬生生和山匪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对峙平衡。北秦商队每次经过,少不得被拦截抢掠一回。”

      “说‘平衡’都是抬举赵梁地方官府了。”
      姚都嗤笑道。
      “北秦过栩州的商队大半都是和南域往来,这事儿你不提我也得管。放心,我回南域前跟崔胜隆大致把事情定一下。”

      那男子未及道谢,便听姚都小厮莴苣在身后大声提醒:
      “小姐,好像是郑小姐来找您了。”

      姚都转身,正看到郑茗——
      正是前日清明在长廊中怂恿她的那个女孩,远远就朝她招手。

      “元熠!”
      郑茗一脸神秘凑近来。
      “辞了这么多回,你今晚一定得来!”

      姚都耸耸肩:
      “辞了这么多回,多一回也无妨。”

      郑茗恨铁不成钢:
      “喂!你是太监吗!”

      姚都莫名其妙:
      “我没事儿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做什么?”
      觥筹交错,酒醉金迷,人头攒动。
      总结——被人害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我不管,已经给楼里付了你的定金了!”
      郑茗拍完她的肩,仿佛替她定了论,就这样跑了。

      姚都若有所思地琢磨着。

      “怎么了?”
      那男子道。
      “我听着这话头……这是要去哪儿?”

      “你说呢?”
      姚都一瞥,“装什么纯?”

      “……”
      男子张了张嘴,又欲言又止地合上了。
      “好吧。我不会告诉太南君的。”

      “你告诉她又如何?你这是活在多少年前呢。”
      姚都轻嗤道。
      “郑家在这临师城的名利场中也算个中高门,听到自家女儿去风月场买男人,不也没出声么。”

      “郑茗家里知道?”
      男子奇道。
      “即便如今岁代不同了,这些大户听闻子女去……那种地方,也是必得教训的。我以为她瞒着家里来着?”

      “从前或许是瞒着。”
      姚都缓缓道。
      “这次嘛……呵,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什么!你今晚真要去那宜红院?!”
      男子惊道,“我并无其他意思——你不是不喜与人接触?男女都不行?千年的竹子开花了?”

      姚都凉凉道:
      “竹子开花就死了,我谢谢你。”

      **
      夜里的风月场上,姹紫嫣红的绸带在天花板上缠得到处都是——
      中肯评价,缠得蛮有艺术感。

      近年,随着达官贵妇需求的陆续上涨,男伎生意随之产生。
      能到这种地方来花上一银半金的,大多是中上层的人家;加之女子本在鉴赏上更为求精,粗陋装潢可敷衍不了这些腹中多少有些文墨的女客。

      丝竹管弦不赖,然而四周那些靡靡的人声就不那么动听了。

      姚都摇着一杯酒,躺在摇椅上,闭目塞听地复盘近日发生的事。

      近日确实不太平。
      西郊暴露,似乎是被刻意设计试探所致,试探的人熟知铸币司站点设立规律和运作模式,多半是南域的内贼露了尾巴……侯思耘在的铺子也因此被牵连……
      朱循说要回北秦……
      我不喜与人接触?

      姚都脑子一抽,突然浮现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内容。

      前几日,那个潮湿冰凉的夜晚,有个人凉凉的指腹擦过了她的手腕。
      那触感既不湿热,也不黏腻,像雨夜的微风一样带着一触即分的克制。

      姚都只觉得那触感不但存留至今,更是透过皮肉传到血液里。
      她轻轻地捏了捏右手的手指关节。

      “小姐。”
      一个俏生生的声音突然在极近的地方响起。
      “小姐,仆家给您添酒?”

      姚都睁眼,看到身旁一个笑盈盈的白面小子,细瘦的手里拎着酒壶。

      姚都将酒杯递过去,眼神从他白嫩的颈部上略过,又透过半敞的领口继续下移,落在腰上。

      若有所感一般,姚都抬头——
      正好看到郑茗朝她眨眼,仿佛在说:
      怎么样,对胃口吗?

      “……”姚都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转向他道,“年岁几何?”

      “回姐姐。”
      白面小子面上带着无害的笑容,十拿九稳地觉得估摸准了她的喜好。
      “一十又七。”

      “可惜了,这位弟弟。”
      姚都笑容不变,从那细嫩的手里接过续满的酒杯。
      “姐姐不喜欢弟弟。”

      “……”
      那白皙的笑颜差点当场崩裂。

      “哎,去吧去吧!”
      郑茗赶来解了围,赶走那个小子,一把提起姚都的手臂,“我说你什么毛病?真是太监逛青楼?好在我知道你的喜好,还准备了一手,你跟我来。”

      姚都任她拉着自己一只胳膊走:
      “我什么喜好?”

      郑茗眨眼道:
      “冷脸的,闷的,难伺候的。还有那什么书生气?哦!就像那天亭子里……呸呸呸,我什么都没说。哎呀呀,天狮保佑!恕信女言语冒失那谁之罪。”

      “虽然……”
      姚都看着她推开一扇门,不紧不慢地把后半句说完。
      “……但是,你或许对我的喜好有什么误解。”

      见门已然敞开,姚都心里轻笑一声,抬脚进了屋。

      她找了个干净地方落座,等着屋里另一个人过来。

      脚步声缓缓靠近后,身旁响起了布置酒食的声音,瓷器汤水轻柔的碰撞声让人平心静气。

      姚都偏头看他,之间此人依旧是白生生且身形瘦削的类型,只是冷着一张脸,没挂着先前那弟弟一样的标准笑容,倒是的确顺眼了许多。

      姚都撑着脑袋侧脸欣赏,嘴上却毫不耽搁,含糊道:
      “你主子叫你传什么话?”

      他手不负众望地一抖,从壶口倾倒出的酒水柱一歪,落在杯沿上被切成了两半。
      他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姐在说什么?”

      姚都眉毛一皱,觉得这面目不做表情还好,此刻便显得未免有些有碍观瞻,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

      这么一想,那位赵梁大祭司确实生得好看。
      俗话道,人比人气死人,把那位拿出来比,大概能在这临师城中气死一大片。

      “不是吗?”
      她轻轻道。
      “那我可就走了。”

      “……且慢。”
      那男子迟疑道。
      “贵人留步。贵人既早有猜测,不如说说,我家主子是何人物?”

      “人物?”
      姚都当场就嗤笑了出来。
      “好吧……人物就人物。今天这局是阿茗叫我来的,我若没记错,郑家和戴氏可是挂了一点姻亲。戴家如今有太后掌后宫,贺国公掌前朝,在赵梁一手遮天,有什么可来找我的?你主子是戴家什么人。”

      “贵人不但心细如发,更是料事如神。”
      那男子此刻已经让自己淡定了下来,面上带了皮笑肉不笑的商谈神情。
      “当年新帝即位,年幼难理朝政,太后与贺国公迫不得已担起摄政之责,如今陛下年岁渐长,可终究还没到亲政的年纪。然而陛下竟受那奸邪之徒许王蛊惑,任由其祸乱朝纲……”

      “行了,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姚都回味了一下舌尖的酒香。
      “不就是,你那什么国公戴方琰和太后戴方珂兄妹两个沆瀣一气捏着朝政,如今小皇帝叛逆了自觉翅膀硬了,找了亲叔叔许王伙同对付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知道实话刺耳么。说吧,找我做什么。”

      那人表情难看得像吞咽了什么棕黄色物体,面色古怪地盯着姚都。

      “大人,注意言辞。”
      他眼里漏出些恶意。
      “大人最好把态度摆正了,别当我们是在求你……”

      “自然是你在求我。”
      姚都放松地摊在椅子上。
      “不然你觉得,是谁弯弯绕绕把谁约到这个地方来说事?”

      “……”
      他冷笑一声,“大人,您从南域潜到我大梁都城,近日也遇到不少麻烦吧?现如今,可有不少人等着要您的消息呢。我们是要联系南域不错,然而南域境内也不止您这一家。”

      “他们找过你?”
      姚都状似在意,调笑道,“好美人,告诉我是谁呗。”

      那人不理她的调戏,继续道:
      “大人还不知道吧?我大梁的大祭司,可是贺国公的亲侄子。”

      “哦?”
      姚都顿了一下,看上去终于来了点兴趣,“说说看。”

      “大祭司如今承神官英灵,不便再论俗世亲缘。不过当今大祭司在俗世之外祖母戴老夫人,正是太后与贺国公的姑母。”
      他露出一点胜券在握的笑容。
      “大人既然与大祭司……私交甚笃,与戴氏合作,也能多一分信任。”

      私交甚笃?
      姚都心里几乎要冷笑出来了。

      那人看不出她的神色,只继续说:
      “大人也不必答应什么别的,只要承诺两不相帮,若是许王也找去南域,便最好莫要……”

      “要”字未出,他的声音便陡然一颤,随后话语骤然断了——
      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了他跳动的颈脉上。

      姚都在他没看清的一瞬间,从坐塌上站起来,轻飘飘地将刀刃抵上他的喉间。

      四周应声而起——
      衣柜床底窗外,一群持刀侍卫将中间二人团团围住!

      姚都看也不看周围一眼,弯腰下去,眼神专注地欣赏自己的刀刃——
      和刀刃挨着的那层皮。

      “我最厌恶他人威胁。”
      她一字一顿道,看着白皙的脖颈上渗出了一丝殷红,语气也随之愉快了一些。
      “你今天犯了两次,一次是那个见鬼的大祭司,一次是行踪。男人么,总喜欢一厢情愿地高估情爱在女子心中的分量。殊不知比其权力地位,情爱在哪儿都是一坨屎。至于我的行踪……左右我只是南域铸币司一个分支下属,光脚不怕湿鞋。今天我来这儿见人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只要戴方琰不怕惹得一身臊,大可以透露我的行踪试试。”

      “……这里由不得你撒野!”
      那人抑制不住地哆嗦,只觉心跳要是再剧烈一点,他的血脉就能够上那刀刃,硬撑着胆子低喊道。
      “你们应下戴氏的要求有何弊端?戴氏百年基业,势力在朝堂上盘根错节,难不成南域觉得皇帝与许王更胜一筹?”

      “那倒没有。”
      姚都放了刀刃,扯过一旁的帷幔擦匕首上的血迹。
      “转告你主子,南域对赵梁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没兴趣,只要你们不把火烧到南域,南域不会插手。”

      说完,一众侍卫刀剑所指,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离开,消失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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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新文预收!文案节选,请看雍州街头随机采访↓ 颜和:“苌曦吗?嗯……她人挺好的。” 路人:“妖女残暴不仁、弑杀亲父!!” 颜和:“她是我见过的最了不起的人。” 路人:“行事癫狂,悖逆伦常!” 颜和:“对了,她脾气也很好。” 路人:“喜怒不定、嗜血好杀!” 颜和:“待人接物也很包容。” 路人:“睚眦必报,不择手段!” ……这是是同一个人吗? 【CP:位高权重冷血王女×满级恋爱脑落魄皇子】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