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梦 红茶温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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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IV：
虽说是冬季，但这初冬大体还是有些不同于隆冬腊月的严寒。大街上市人来来往往，行动早的人已开始置办着要用的年货。那光秃秃的树干枝丫和灰朦朦的天空相互映衬着，倒也玩得开心。
与窗外这略显枯素的街景不同，室内是一片欣然的优雅。
为了不掩盖住茶香茶味，福一茶楼是从不点熏香的。
我拿出祁门红茶，怡然自得的笑了笑。烧水，置茶，冲茶等等，我重复着这几日从茶师那里学来的动作。
雅阁内四下无音，只有取暖用的木头在炭火盆里被烧的噼啪作响。
瞥见我自顾自的摆弄着茶与茶具，对面的男子斜躺着散漫地说道：“小姐不问在下姓名？”
“何来此问？”我从容地反问道。心里却怪着自己玩的太陶醉，忘了对面还有个男人。
“既然小姐从未给客人冲过茶，那么我们的要求便有些无理取闹，小姐不关心这强人所难，在自己店里闹事的人是谁吗？”对面的人把玩着一只空杯子，继续问道。
呵，你也知道是无理取闹，强人所难！莫非想让我夸夸你有自知之明吗？
我有些嘲讽的抬头，可眼前之景竟硬生生的让我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对面的人那矫健的身姿正慵懒随意地倾靠在罗汉床上，透着点点的淡然雅致。
他一手倚着几案扶在鬓角上，一手依旧轻转着那个茶杯，线条清晰的薄唇上扯着个有点邪邪的笑容，正用着看笑话一般的眼神看着我。
那冬风也爱凑热闹，从半开着的窗挤进来轻轻地绕过他的颈项，还顺便带起了他乌亮的发丝。
呃，他邪笑起来的样子还是挺有魅力的……心下不自觉的想着。
一时间居然看得我有点呆愣。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发现他看着我的表情开始变得越发的玩味，我才对自己的失态反应过来。
“小生相貌能招致小姐垂睐，实属荣幸。”那男人狂傲的笑着说。
该死，脸上那烫烫的感觉，分明的告诉着我不幸的脸红了。
从小到大，我就是太善良了，总是主动脸红！
目光偷偷的瞥向无崎，希望无崎没有注意到自家主人的丢脸行径，可好死不死的无崎正用一副我全然看在眼里的拽拽的臭表情看着我，好像在说着：谁让你摘下面纱把表情都露给人看了，活该！
好你个无崎！
目光飘回对面的人身上，在心下盘算着定要把他和无崎一并撕咬胖揍一顿才能慰籍我脆弱的小心灵。
死死地盯着对面人一副事不关己的脸想：哼！你还可不可以更招摇一点！
不行，什么都不说的话，就好像我败下阵来了似的。
我苏子梦可不是服软的人。
想让我问你姓名，我还偏偏就不问。
于是我低垂眼帘，淡淡地低笑着说：“大家不过浮萍流水。今日你来我茶楼，你便是客，我便是主；他日你我若偶遇大街之上，不过路人而已。缘起缘灭，何必太较真？”
对面的人挑起剑眉来看了看我，唇上玩味的笑容依然不减，轻呵出声。
我扭头看向茶壶，一丝悠悠的白烟从壶嘴溢出。
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提握起茶壶，便往茶杯里斟。
茶满两盏，放下茶壶，敬递一盏给对面的男人，留一盏给自己。
拾起杯轻饮。
糟糕，果然我还是沏不好这祁门红茶……
就着饮茶的动作，有些心虚的偷瞄对面之人的表现，心里默念着希望他不是懂茶之人。
见那人饮完一口后，微笑着放下茶杯，并无皱眉或是叹气之类的表现，我便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此人并不擅长品茶，没有发现这茶中的不足之处。
“这茶沏的大体无差。”那人慢条斯理的说着。
“是啊，大体无差，只是这其间……”我一边接着话说，一边微晃着手中的茶杯，看着那红澄澄的茶汤起伏。
等等！我惊讶的抬起头看他。他已然端坐在对面，微笑地对着我继续坦然地说：“只是，这茶略微的滋味苦涩，香气淡薄。”
此时我早已俩眼瞪圆，定定的看着他。
他会品茶！
而且我这茶确实是缺陷在此二处。
对面的人从容优雅的捻起一片未用的茶叶，转着它说：“这祁门红茶是红茶中的上等，茶汤之色为那美丽炫然的夕阳之红。所以……”
接着他拿起那茶壶，轻抚着言语道：“所以为了最好的显现这红色，茶具的选择也要倍加细心。小姐选的这白瓷极其合适，这飞鱼逐燕的图文也很是风雅。”
继而他端起那盛有盈盈清水的盅说：“并且俗话说好茶好水泡，而这好水当是应选那吸收日月灵气，天地精华的山涧溪泉。”语罢，他抬起头来睨我一眼，便又道：“苏小姐当真是热情好客，这福一茶楼从茶到具再到水，无一不是上等品质，想必此茶楼的茶师所供之茶也应是同行中的佼佼者。”
看着他眉目带笑的说着恭维我的话，越听就越觉得生气。
明摆着就是说我技术不佳辜负了这些好茶好具和好水嘛！
自从进了这雅阁之内，他便总是若有若无的与我较劲，莫不是在报我教训他小仆的仇？在外堂时见他礼让谦逊，还以为是个木讷的主儿，看来是低估他了。难道先前他是在演戏给外人看？以表现自己不跟“女子”相争的高尚情操？
我刚欲张嘴辩驳，他便已将水舀进烧水壶，生起火来，言道：“所谓活水还须活火烹。”语气轻柔舒缓，温柔婉转，一改最初的讥讽之态。
从壶中之水由平静清澈到沸腾翻滚的这段时间，他不紧不慢的将茶壶和茶杯清洗干净。
此间他并无言语，脸上讥讽的表情也好，微笑的表情也好，通通都不见踪影。他只是一直在做着手中的事。与先前挑衅撩拨的气氛完全不同，室内弥漫着的是一种静谧和庄重。
心里感觉忽然平和了很多。看着对面人的动作，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有的全是凛冽超脱。
毫无疑问。
他，是一个可以改变环境的人。
此时，他拿起那装着煮沸了的泉水的壶，手上动作稍倾，水便潺潺而下，浇洗在那摆好的茶具之上：“小姐的茶之所以如此，一之因置茶叶于壶内之前未烫杯暖盏，导致茶叶浸寒，舒展不够，温润不足。”
“二之为茶叶所用之量过多。”他边说着，边向暖过的茶壶中添入茶叶。
洗茶之后，再次将沸水注入白瓷茶壶中，合盖静置。
他抬起头来看我：“三之则为沏泡时间过长，茶叶焦烫受损，茶汤色重不清。
语毕，他拾起茶壶，画圆般的倒满了四杯。放下壶，将其中三杯递于我，无崎和小山：“君子相交净淡如水，和这茶有相通之感。这品茶之道便应是广交天下，却又独留高洁。茶品的人多了才有味。”
我手中握着温热的茶杯，静静的看着他，他也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我。
这次我没有脸红，他也没有嘲笑。就这样四目相对，无言的审视着对方。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气质？
现在的他，总觉得气宇轩昂，心宽意广。
“好茶。”无崎发出了简短的赞美。
无崎向来沉稳内敛，但若是他认可的东西，便一定会由衷的给予肯定。
但无崎本为我苏家人，自是会这茶水之道。可目光稍挪，却看见小山也正捧着茶杯，笑的安心。
目光再次看回对面的男人。
小山不过是市井之人，为他人侍从，想来肯定是不懂如何品这茶中滋味的。可是，很明显这茶也给他带来了快乐。
还记得茶师说过，茶之所以为世人所爱，正是因为它给世人带来的精神抚慰。就如母亲，挚友，良师一般，让人觉得平静，幸福和欢愉。所以一个能沏出上等好茶的人便一定是胸怀博爱，宽容礼让。
低头看着茶杯中温润的液体，缓饮三次入口。
的确是好茶。
“让小姐见笑了，在下只是想切磋一下茶艺而已。”他拱手作揖，脸上已回复那微笑的表情。
“不要总是小姐，小姐的相称了。如若不嫌弃，就叫我子梦吧。”
一个大男人老是被小姐小姐的叫的话，总觉得浑身发冷。
而且，我对他的改观很大。
我想，更加的了解他，探知他的本质。
因为他就像是这晶莹的液体，似冰又为水，朦胧不清。到底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梦 红茶温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