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爱我》枉度

5、人情

　　学校改试卷的速度非常快，第二天下午理综成绩就出来了。

　　下午第一节刚好是物理课，物理老师顶着方方正正的脑袋走进教室。
　　不是我胡说，他的脑袋真的非常方，无论是从正面看还是从侧面看。再加上他那幅绿色方框大眼镜，使这种方正气质更甚。

　　他一言不发站在讲台上，故作深沉地掏出手机，不紧不慢地划拉着。
　　班上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他身上，等着他开口报分。
　　等啊等，依旧没有动静。
　　眉头却越皱越深，搞什么啊！
　　一阵窒息的安静之后，他突然扬起笑，贼兮兮地说:“吓到了吧？”
　　班上顿时一阵唏嘘。
　　“害！吓死人的。”
　　“我心想老吴都这么沉默，咱班这不得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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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大人了还挺幼稚。

　　大家正你一句我一句抱怨得正起劲，吴劲松恶趣味一般突然开始报分。
　　“许既白，289。”
　　班上乍然安静一瞬，然后各种怪叫声夹杂着掌声，响的热烈。
　　吴劲松眼睛滴溜溜地转:“小许，风光不减啊！来，采访你一下，是单科考难还是理综难？”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许既白身上，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和半边肩膀。
　　“都……还行。”
　　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但根据这句话，我猜都能猜到一定是非常嘚瑟的，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一定是这样。
　　前排的几个男生大声起哄，争着喊“许既白理科的神。”
　　我头皮发麻，觉得这群男的都格外中二。

　　吴劲松突然喊出我的名字:“温杏是谁，站起来我看看。”
　　我一脸懵地站起身，不知道吴劲松抽什么疯。
　　他是这学期才开始带我们的，来的第一天就说自己记不住人名，让大家没事多往他眼前凑，给他加深印象。
　　但显然我不是这种人，也不在乎能不能让他记住。

　　班上安安静静的，先前起哄的声音都没了。
　　吴劲松长长地“哦”了一声:“挺漂亮一小姑娘，怎么理综考了个——”
　　我心脏猛地一跳。
　　什么意思？
　　这次发挥这么差吗？

　　他像是特意断开的话又被接上:“277。”

　　277。
　　我长舒一口气。
　　比我预想的高的多，说明除了空着的几题，其它地方扣的分并不多。
　　大家似乎都怔住了，班上依旧静悄悄的。
　　吴劲松推了推眼镜，声音洪亮:“看美女看呆了吧，都愣着干嘛啊！鼓掌啊！你们能考得到这么多分吗还不鼓掌？！”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掌声立马哗哗啦啦响起。
　　很多人转过头看向我，我随意一瞥，恰好撞上许既白的视线。
　　他笑得很开心。
　　我立马坐下，躲开大家的眼神。

　　吴劲松还在讲台上报分，我的心逐渐安定，下下周的月考此刻也显得没那么可怕了，现在最让人头疼的，是周五的体育课。

　　我体育一向很差，不是倒数就是在奔向倒数的路上。
　　体育老师姓陶，是个很凶的男老师，每次他黑着脸盯着我跑八百，我都觉得有如神助，脚步顿时快了许多。

　　今天的体育课女生要练习仰卧起坐，男生练习引体向上。
　　为防止有人浑水摸鱼，陶老师特意把前半节课用来带女生，后半节课用来带男生。

　　他吹了声哨子，大声说:“两两一组自由组队啊，互帮互助，一个做一个按着腿。”
　　自由组队，我最讨厌的模式，没有之一。

　　果然，大家都找好人后，我被剩了出来。
　　为什么是29个女生而不是28个或者30个呢？
　　既然女生多了一个那为什么还有两两组队？
　　我紧抿着嘴唇，任凭我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难堪和尴尬。
　　这群没眼光的家伙，为什么不和我组队，我可是很会放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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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

　　陶老师终于也意识到了这样有bug，挠了挠头有些苦恼的样子，正准备开口说什么。
　　“老师，我帮她吧。”
　　许既白突然从旁边围着的一圈男生中走了出来。
　　他朝我走过来，脸上还是那样轻松的表情，仿佛觉得这不是什么要紧事一般。
　　陶老师一愣，原先到了嘴边的话又被收了回去:“诶也行，你帮她按着吧。”

　　周围男生隐隐有想要起哄之势，交头接耳笑得揶揄。
　　许既白侧头扫了他们一眼，躁动顿时平息了不少。
　　我乖乖在垫子上躺好，双手抱头放在脑后。
　　感觉这样起身格外费力，我又偷偷侧过头看了一眼其他女生的动作，有的捏着裤缝，有的捏着耳垂，有的和我一样双手枕在脑后。
　　犹豫了一下，最终我还是选择捏着耳垂。
　　和捏裤缝相比，这个动作不容易被老师说不规范，又比抱着头更轻松。
　　许既白老老实实地圈住我的脚踝，使了点力气固定住我。
　　调整好姿势后，陶老师正好说“预备——开始。”

　　我用尽全力做了二十五个，只觉得一分钟真漫长，怎么还不结束，腰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我实在没有力气继续。
　　许既白闷闷的笑声响在上方，我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用手背遮住眼睛以避免太阳直射，身上出了汗，校服黏在身上，格外难受。
　　我没忍住拉了拉紧贴在腰上的校服，想让风透进去一点，脚踝上的力气突然一重。

　　？干什么啊？
　　起不来就是起不来，你用力也没用。

　　老师终于吹哨，我如释重负地坐起身，眯了眯眼看着许既白。
　　他眼神复杂，目光有些躲闪，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也懒得揣摩。
　　“谢谢。”
　　我小声说了一句。他罕见地话很少，“嗯”了一声，老师让帮忙按腿的人找他报成绩，他便起身过去了。
　　见鬼。
　　转性了？
　　还是那副笑眯眯看着像是没有任何脾气的假模样再也装不下去了？
　　嗤。
　　不过才几天啊，和温心恒一个模样。
　　果然黄淑说的有几分道理，许既白很可能就是温心恒的亲儿子。
　　可是他身上半点温心恒的影子都没有，倒是笑起来有几分像林如风。

　　其他人开始互相交换进行第二组训练，我无事可做，慢吞吞站起身，退到了一边。
　　头顶的太阳照的我头皮都感受到了热度，我用手挡着脸，期盼着陶老师能早点放我们回教室。

　　第二组做完，所有人报完成绩，终于可以解散了。

　　“没做到三十个的人留下来自己练习，其他女生自由活动。”
　　我顿时感到五雷轰顶晴天霹雳浑身即将要融化在热气里。
　　陶老师已经带男生去了另一个场地，留在原地的只有三四个女生，但也没有在训练，而是坐在一块聊天。
　　我走了老师也不知道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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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垫子没收，他一会要是过来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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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练习，也没有人和我一组啊。

　　脑子里正天人交战胡思乱想，眼前突然被一道身影挡住，阳光照不到我的脸上，我便放下了遮挡的手。
　　许既白怎么还没去集合？

　　“你先回教室吧，这里这么大太阳。”
　　难道是我不想吗？
　　靠。
　　我皱了皱眉，不想解释那么多，让他赶紧去集合。
　　“我帮你报了40个，你不用留，赶紧回去吧。”
　　？？我心里的阴雨天须臾之间转晴，浑身是汗的粘腻感似乎也缓解了不少。
　　“你怎么知道低了要被留的？”
　　我好奇地问他。
　　许既白偏过头看了看男生那边，已经在列队了，他急匆匆地说:“我不知道，就是想帮你报高一点，歪打正着。我先过去了，你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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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含在嘴里正准备吐出来的“谢谢”还没来得及说，他就跑远了。
　　没戴眼镜，阳光又实在热烈，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背影，但莫名觉得，他跑起来衣角一定在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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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欠了他很多人情的样子，身上沉甸甸地像是压着隐形的重担。
　　比起眼前这样，我似乎更希望许既白能够离我远远的，让我恨也能恨得纯粹彻底。

　　晚上回去，我的书包依旧是老样子乖乖躺在另一个座位上。
　　我想到今天白天的事，又默默把它拿了回来。
　　可是真的不想和他坐在一块，于是我又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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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来回回几次，最终我还是放了过去。
　　唉，算了，以后在其它方面补偿他吧。

　　等了一会，就在我觉得许既白已经迷路了的时候，他才不紧不慢地拉开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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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的依旧是我的小黄书包。
　　我以为他会和昨天一样老老实实跑去副驾，结果他一言不发的拎起我的书包，坐了进来，然后长手一伸，把书包放在了副驾驶座上。
　　还贴心地补充一句:“张叔，帮它系个安全带。”

　　妈的。这人脸皮真够厚的，我越身过去拿回书包，收回胳膊时不小心碰到了许既白的腿。
　　但是我一点也不想道歉，谁让他这么讨人厌。
　　他又在笑，笑了一会才又说:“周四晚上本来想去找你给你讲题，怕你睡了就没去敲门。加个微信吧，方便一点。”
　　微信？完全用不着的东西我从来没有下载过。

　　于是我实话实说:“我没有微信。”
　　许既白可能以为我又在说瞎话，顿了顿，坚持不懈地说:“我不会打扰你的，就有事的时候才会给你发信息。”
　　你现在已经在打扰我了，我只想靠着休息，不想在这扯东扯西。
　　想到他帮了我挺多，我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真的没有微信，也没有□□，这些我都用不上，我的手机里只有一个音乐软件。”
　　看我说的无比诚恳，许既白终于没再出声。

　　一路安静地到了家，林如风意外地还没睡，而是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这水。
　　客厅的顶灯没有开，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女人披着头发背对着门口坐在沙发上，乍一看到这个场景，还有点瘆人。
　　我准备直接越过她上楼，她却突然叫住我:“小杏，看见阿姨怎么不打招呼？厨房里有鸡汤，我特意让赵姐炖的，你和既白都喝一碗，补补身子，高三压力大。”
　　听到“鸡汤”两个字，我瞬间连吐槽她的心思都没有了。
　　我最讨厌的食物之一就是鸡，更别说在我看来一股怪味的鸡汤。
　　以前黄淑也会逼我喝，每次一喝下去我就立马忍不住开始狂吐，然后就会被温心恒抓着“教育”一顿。
　　对这两个字，我简直已经形成了生理反应，光听到就已经隐隐有些反胃。

　　“不用了。”我生硬地开口，准备回房间。
　　林如风不知道抽什么疯，突然走过来拉住我:“没事，挺多的，既白一个人也喝不完，你也来喝一碗。”
　　她语气温柔动作却十分强势，不知道的以为她在和我打着商量，但其实是强行替我做了决定。
　　我被拉着往厨房走，许既白也回来了。
　　见到我和林如风拉拉扯扯，走过来问怎么了。

　　快让你妈放我走啊，神经兮兮的。
　　我内心疯狂吐槽，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林如风终于放开我，去柜子里拿碗开始装鸡汤。
　　她递给我和许既白一人一小碗，我看着汤上面浮着的油，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虽然没有镜子，但我猜我的嘴唇一定都变得苍白了。
　　“不烫，快喝吧，很鲜的。”
　　我实在是不知道哪里鲜了，我情愿“敦敦”灌下去几碗中药，都好过喝这碗汤。
　　许既白倒是很利落地喝掉了，我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强忍着把手上这碗也递给他的冲动。
　　他察觉到我的视线，皱了皱眉，盯了我一会，眼神透露着询问。
　　过了几秒，我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打算开口和林如风说我对鸡肉过敏。

　　眼前突然伸出一只手，接过了我手里的碗，再次一口气喝完了。
　　谢天谢地，苍天在上，黄土在下，信女温杏，保证以后一定会对许既白好一点！
　　我内心滔滔感激之情还来不及说出口，林如风顿时大惊小怪:“诶你干嘛啊，厨房还有，你喝小杏的干嘛啊。”
　　喝，随便喝，我一点也不介意。
　　许既白没说话，拿着碗往厨房走，林如风立马跟了进去。
　　我没有兴趣看这母子俩的拉扯，转身快速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