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刺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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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国与昭国边界的官道上，两匹马一前一后，不急不缓。骑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斗篷的公子，后面则是个带着黑色面具的侍卫。公子烜和亦鸢这两天一直夜行晓宿，此时即将要进入昭国境内。
微风吹来，树叶发出摩擦的沙沙声，马蹄声在夜里显得格外的明显。圆月当空，月华似水，微凉的空气渐渐的包裹住周围的一切，无声无息的渗入身体。
亦鸢一滞，有杀气！习武多年，有敏锐的直觉，能捕捉到稍纵即逝的杀意。
“公子。”她轻声警示靖华君，右手搭在剑柄上。缓慢转动眼珠，仔细的搜索着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
又走了很长的一段，刺客却迟迟没有动手。也许是在等待时机吧，遗憾的是亦鸢不会让黑暗的爪牙有任何机会。
天上的乌云宛如暗夜的恶魔，连同月光一并吞噬，将一切没入黑暗。
这时，从树丛中发出一声响，有什么东西裹挟着风声迅速的划破夜空袭向亦鸢，速度快得仿佛能把空气生生撕裂开一个口子。
亦鸢眼神冰冷，迅速挥动右臂，只见蓝光一闪，在她在身边划了一个半圆，一声闷哼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落地的重物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黑色的液体从他的身下蜿蜒出来，渗入土地。
亦鸢的右臂举起，一柄长剑稳稳的握在她的手里，精钢的剑身在黑夜里反射着森森然的冷光，雪亮又锋利。
在解决掉一名刺客的瞬间，另一边的树丛里也发出了迅猛的攻击，两道黑影从不同的方向直扑靖华君。
速度之快让骑于马背上的靖华君根本来不及躲闪。他也用不着躲闪，只冷冷的看着。
亦鸢足上用力，蹬离马匹，左手抽出腰间匕首用力掷出。
“噗”的一声，伴随着闷哼，匕首扎在了左边黑影的胸前。
右手则持剑径直迎上右边的刺客。只听几声清脆的金鸣声，和刺客在半空中交手了几招。在最后一招，亦鸢发了狠劲儿，将内力灌入剑中猛力削下，竟把刺客手中的兵器削成了两半，剑风也在刺客的胸口上划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飞溅而出。
亦鸢运功提气，轻盈地落地，长空剑在她手中发出清脆的嗡鸣声。
黑衣刺客眼见遇到高手了，连忙点住胸口几处要害的穴位，扭头向树林里跑去。亦鸢哪里会放过他，足尖轻点施展轻功迅速掠向黑衣刺客。
那黑衣刺客猛然转身，从袖箭飞出一片暗器。那暗器不是别的，是无数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银针在暗夜中折射出幽深的蓝色。
有毒！
亦鸢心下一惊，半空中不易移动方位，只得连忙挥剑织成一片剑网，挡住暗器。
黑衣刺客趁此机会匆匆逃入了树林中，几下便消失在黑暗的森林中。
亦鸢回身看见那个躺在地上还在抽搐的刺客，正欲结果他，靖华君的声音蓦然响起：“阿鸢！留活口。”
顿时明白了过来。揪起躺在地上的刺客，拽下面罩正要审问，霍然发现那人浑身绵软、七窍流血，显然是服毒自尽了。亦鸢颦眉，松开了手，那具已经丧失生气的身躯便“碰”的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被匕首扎中胸口的刺客也已经断气了。
亦鸢蹲身搜查刺客全身，也并未发现什么线索。
这下关于这刺客的信息是完全断了。
靖华君策马靠近，盯着地上死士的脸半响，又让亦鸢仔细观察刺客的手心手背，才缓缓道：“真是难为那些世族，为了除掉我居然找到了雪域的黑衣死士，一点证据都没留下。”
雪域在大陆最北面。如果说昭国最北边的土地上尚且能耕种一些耐寒的作物，那出了国境再往北，就只适合放牧。若是继续向北，就到了被称为“雪域”地方。
那里常年积雪，气候恶劣，贫瘠的土地上零星散落着些许城镇和部落。
雪域这个地方对中原来说太过神秘，曾有极少的修行者或术士在中原如流星一般乍现，又如流星一般迅速销声匿迹，只留下或惊艳或惊悚的传说。对普通人来说，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直面术法和修行者，但每个城镇、每个国家多少都有雪域杀手的传说。
雪域的生存条件极为恶劣，只有强壮的人才能活下来，弱者永远以最残酷的方式被淘汰。这些人在雪域贫瘠的土地上无法从事生产，只能做别的活计来换取生存。久而久之，暗杀组织就这样诞生了。
经过几百年的变迁，雪域的暗杀组织内部架构已经很成熟了，有明确的分工和价码，有精英级别的刺客，还有专门训练出来的死士。刀头舔血的人只要钱给到位，一国之主都是他们的猎物。中原上至庙堂贵族下至平头百姓，若有莫名被刺杀之人，大家都会心怀忌惮地私下交流，莫不是雪域杀手做的？
传言可怕，但亦鸢却不怕。自己多年修习感知敏锐，足以应付什么所谓的雪域杀手。有她在公子身边，确保安全无虞，但是谨慎起见还是不要在有危险的地方久呆。
她仰视靖华君，逆着月光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
亦鸢认真道：“此地不宜久留，请公子快些离开。”
“好，回去后且有的折腾呢。”
亦鸢翻身上马，二人不久留，朝着南邑王城的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昭国都城南邑。
晨光熹微，天色尚暗。南邑的百姓多数还在梦乡。百姓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是很安逸。可以休息是再美好不过的事，只是那权力的角逐场，可从来没有可以休息的时候。
丞相府的祠堂里。
年老的公孙康盘腿坐在软垫上闭目思索。他前面的是一排排的灵位，灵位呈三角形向上延伸，最高最尊贵的灵位已经近乎接近屋顶，在一层层的烛光映衬下隐约能看清灵位上的字，公孙家列位先祖就安息在这件祠堂里。
他身边有两名年轻=侍女，二人分别执一柄白玉梳子，正在缓慢轻柔的梳理公孙康已经完全花白的头发。两个侍女正值二八年华，青春的脸上未施脂粉，周身散发出鲜活的青春气息，与公孙康的衰老颓废放在一处，异常诡异。
公孙康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呆在祠堂里，年老后也依旧如此。祠堂里十分静谧，唯一会动的只有烛火。他可以在祠堂里沉思，也可以在祠堂里缅怀。
有时他盯着眼前一层层向上延伸的灵位，时常也会想自己的灵位什么时候摆上去。这个问题从他年轻时就在想，垂垂老矣也在想，看着自己儿子、儿媳的灵位摆上去后在想，看见自己女儿的灵位摆上去的时候也在想。
他有时会想，怎么自己的命这么硬，送走了儿子、女儿、妻子、两代国主，怎么还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这到底是老天给他的礼物，还是对他的惩罚。
门外传来急切凌乱的脚步声，来人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家奴匆匆跑进来，禀道：“丞相，少主来……”
话还未说完，公孙烨已经闯了进来。只见公孙烨满面怒容，眉宇间尽是焦躁不安。
“爷爷”他张口喊出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给左右使了个眼色，侍女和家奴很识相的全都退了下去。
待到人都下去后，公孙烨才焦急的开口：“爷爷，不好了！封烜他……”
公孙康扬手打住了话，又缓缓地拍拍身边的软垫，示意他坐下，慢吞吞的开口道：“烨儿急什么，天塌了，有爷爷顶着。再不济，咱们在朝中还有太子殿下。我世家大族根基深厚，不必慌张。”
公孙烨怒目圆睁道：“爷爷，我们的人刚来禀报，旭日干派去刺杀封烜的黑衣死士失败了。这厮马上到都城，今早还要参加朝会。”
“烨儿莫慌。”公孙康依旧是波澜不惊，“封烜他没有证据的，兴不起什么风浪的。”
这次寻到的“旭日干”是雪域小有名气的暗杀组织，向来以办事干净不留把柄著称，就算任务没有成功也不会给封烜留下证据。只可惜了这么一个好机会，就这么被浪费了。
“这封烜才从南边的襄国回来。那群寒门还不知怎么得意呢。这厮着实可恶，必须得除去。”
“那是自然的，自从他插手昭国国政妄想改变祖制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是所有世族的死敌。他不死，我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公孙康眯了眯眼睛，老年人松弛的眼皮几乎遮住了他一半的眼睛，但眼中的精明与凌厉仍然会使公孙烨心里一颤。
长久的寿命，这是老天给自己礼物，让他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看顾好孙子，看顾好公孙一族。无论中间的路途有多坎坷，逝去了多少亲人，只要他还在，这座祠堂就倒不了。
公孙烨打量着他的爷爷，花白的头发，松弛的面皮，手上脸上处处可见的褐色老人斑，宽大的衣袍裹着这么一个佝偻的老头。
公孙家族近些年来人丁凋零，长子、长女、儿媳的相继离世。亲人的离世都没有打败这位老人，但岁月却无情地收割了他曾经伟岸的身姿和勃勃的生机。这一切都显示着这位昔日呼风唤雨权倾朝野的丞相不可遏制的衰老。衰老是英雄的悲歌，正如美人迟暮一般不可逆转又无可奈何。但身体的衰老并不会使丞相的心变老，对于任何阻挡了他公孙家族利益的人，他都会毫不留情的除掉。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公孙康的混沌污浊的老眼里蓦然射出狠毒的精光，“姓封的小子忒不识好歹，妄想凭他一人之力撼动昭国的世家大族。我断然不会让公孙家在昭国的地位被外人轻易的替代。”
公孙康伸腿想站起来，公孙烨见状赶紧伸手来扶，唤进屋外随侍的侍女。侍女进屋后便开始给公孙康换上朝的朝服。
公孙烨惊讶的看着他的爷爷：“爷爷，您这是？”
“从今以后，每一次朝会，老夫都要参加。”公孙康随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封信，说道“烨儿，今日朝会之后，你亲自去找太子殿下，把这封信交给他。无论如何，封烜！还有那一班新贵族都得连根除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公孙康咬着牙说的。
封烜，这个让寒门士子骄傲不已的名字。自他五年前进入昭国以来，就伴随着各种各样的赞美与诋毁。
他在昭国国府空虚国力虚弱的时候，以“义商”之名凭借带来百万的身家跻身政局，便开始了他一片光明的仕途。他不仅在短时间内为昭国屡建奇功，还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势力，带着一般平民新贵走入了庙堂，其势头紧追世族大户公孙家。他提拔的一班新锐大臣，也都是个个精明能干的官吏。他甚至还妄图打破祖制，进行变法。以公孙家为首的各大世族怎能容得下这样一个妄图废除祖制的人。
公孙烨双手接过信，公孙康随即用枯如朽木的老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烨儿，你是我的孙子，公孙家未来的主人。爷爷会帮你铲除所有的隐患，让你平平稳稳的接替丞相之位。”
他要用好这最后的恩赐，在年轻的家主顶天立地之前，铺好家族未来的光荣之路。
这番话像是一枚定心丸，使得公孙烨安心不少。只要太子肯联合起来，封烜倒台是迟早的事。
公孙烨捏着手里的信，手心微微冒汗，好似捏着的是公孙家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刺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