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三]转角》川渠

7、功夫

　　“Eva，这是余先生在美国撞车事件的资料，大老板指名这件案子交由你处理，Martin为了这个在茶水间指桑骂槐了好一阵。”正预备要下班走人的时候，Mary敲开办公室的门郑重放下厚厚一叠资料。
　　周奕霏无奈，只得搁下手提包，坐回办公桌后。利落的翻开资料册，又取出支带录音功能的原子笔来，找寻起关键点。“Martin那个人如果能把这点子功夫用在案子上，眼界放远点，同事之间有什么话就大大方方说，办公室内外风景都要大不同。”
　　Mary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周奕霏的手机却忽然响起，先摆手让她离开才按下通话键。“……我就是Eva周……汶汶在学校里打人……”怔愣了半刻才反应过来的周奕霏把资料夹往手提包里胡乱一塞，急匆匆就往外去。“Mary，我有点事先走，资料我拿回去看，明早再开会讨论。”
　　正下班时间电梯几乎层层都会停住，周奕霏扫了一眼候在电梯外的密密精英们，转身下了楼梯，高跟鞋噼噼啪啪的声音在静逸的空间有些吓人，于是崴了脚。忍着痛走到路边，好一会儿才抢到辆出租，还是别人绅士看她受伤才相让的。
　　周奕霏不敢开车，手脚慌乱，心也慌乱。也不知道是汶汶班上哪位任课老师，话也讲不清楚，一会儿说周嘉汶打人另一个孩子还哇哇大哭着，还说谁也被打了正哄着汶汶，一会儿又说汶汶爷爷已经道过歉了，接着说汶汶脾气暴人家孩子也不是真的要怎么样……不是护短，自家女儿的秉性还不了解么，也就偶尔骄纵些，还是非常识大体明是非的。

　　出了学校，搭计程车，坐电梯，然后找钥匙开房门，周奕霏一句话都没讲，只是冷着张脸。
　　“妈咪，我错了。”布顺兴悄悄拍了拍汶汶，小姑娘立马乖觉的道歉。
　　“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周奕霏把话丢还给女儿，自管自开门换鞋脱外套收拾拎包倒切饮料水果。
　　周嘉汶试探性的说，“我，我不应该叫布爷爷不告诉你？”
　　看着女儿那软软嫩嫩的样子，周奕霏暗自叹了口气，终是不忍严厉对她，把拌好的水果沙拉放到汶汶面前。“妈咪说过很多次的，人呢做什么事都要量力而为。你那么小的个子，怎么就敢冲上去揍人呢，那个小朋友比你高比你壮的，你知道妈咪接到老师电话心里多担心啊。”
　　“她演讲比赛输给我所以不服气才丢人呢，所以说我没爹地妈咪都不来接我也是不要我布爷爷又老又啰嗦。”周嘉雯气鼓鼓道。
　　“你也知道她不服气呢，理他做什么？”周奕霏从老师口中得知是汶汶先动的手，其实就算成年人碰上这种事能理智应对冷淡处理的也是少数，不过教育孩子总是得积极正面向上的。只是那老师言辞里明显是偏着自己的学生没有客观公正没有是非道理，这样的老师这样的学校，对孩子的成长没什么好处的，看来得重新找学校了。
　　“她说我没爹地，我有爹地的么，只不过爹地走了。妈咪你说过的，每个小朋友都有爹地妈咪的，爹地妈咪肯定是爱小宝宝的。她那样说，我肯定生气了么。她还说妈咪都不来接我，那妈咪工作那么忙要挣钱给汶汶买画笔买衣服包包，妈咪那么爱汶汶，汶汶当然也要体谅妈咪啊。最可气是那个学姐还说布爷爷又老又啰嗦，布爷爷哪里老了么，他教我的功夫好厉害，才四五下就把那个坏人弄哭了。”说到激动处，周嘉汶竟边拿着沙拉碗边比划起招式来。
　　被说成又老又啰嗦的布顺兴立刻就上前接过被端的巍巍颤颤的沙拉，“汶汶呀，做事要专心啊，吃沙拉就吃沙拉，练拳就练拳，三心二意是做不好事的。”
　　“嗯，我知道了。”说着周嘉汶就乖乖坐下拿着叉子吃起水果沙拉来。
　　“汶汶，你什么时候开始跟布爷爷学功夫的，怎么都不告诉妈咪？”什么时候开始，女儿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呢，周奕霏想着都说女儿是妈妈贴心小棉袄，可是自家女儿怎么看怎么外向啊。学功夫了，也不告诉自己这个妈咪；被人欺负了，打回去被告了状，第一个想到是布爷爷，还央告着布家老爷子别告诉自己。
　　感应到自家母亲的失落，周嘉汶放下叉子，一把扑倒周奕霏身上，爱娇起来，“妈咪别生气么，我想等布爷爷教完我一整套拳再打给你看啊，很好看的，你等我学完了打给你看啊。”腻歪了半天，才从周奕霏身上起来，又似想到了什么，吃吃的笑了起来，“妈咪啊，那个姐姐好可怜，演讲比赛输给我，想欺负我还被我打回去，你一过去，她爹地妈咪又要跟你道歉又要训她，连她们班的老师都脸红了。我都说不要打电话给你的，他们非要打。”
　　“Eva呀，汶汶那么小，你也该给她找个爸爸了。”把周嘉汶赶去书房写作业后，布顺兴就说出了自己考虑良久的话。“你看，国栋就挺好的，他那么疼汶汶，每天下班就给汶汶检查功课，休息天又带她出去玩，平时看到想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汶汶带上，他对我很多时候都没这么关心。你不如考虑一下他，你看你做律师他做法证，工作上也是有共同话题的，他也算上得厅堂入得厨房了，虽然年纪大点，这样子也成熟稳重知道疼人么。”
　　不曾意料到这么直白的话语。“兴叔，我没想这么多过。”
　　“那你多想想，国栋对你，绝对真心。那个，我先去做饭，汶汶做好作业就叫她过来啊，你也过来，一起吃晚饭。”布顺兴说话就走，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儿子那种不紧不慢不温不火温温吞吞的样子，他看着就牙疼，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狠狠烧了把火。

　　“汶汶，你好棒，今天的作业都对哦，没有一个错的。叔叔要奖励你，我们这个星期日去爬山好不好，爬完山我们去吃海鲜？”
　　或许有点尴尬，可是不去就更尴尬了，所以周奕霏还是带着周嘉汶去蹭饭吃了。饭后就见布国栋一字一句的检查着女儿的作业，好似那是份极为重要的文件资料或者什么工作汇报。先前她还想过，他的好她受不起，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受了这么多。
　　“爬山呀，那能看到日出么？”
　　“能啊，不过要看日出的话我们就得天不亮就起来了，汶汶那么早起得来么？”
　　“起不来啊，汶汶喜欢睡懒觉。”笑眯眯的表情，好似睡懒觉是什么优点一样。
　　拧了拧小姑娘的鼻子，布国栋心笑，都说女儿肖母，一个两个都是那么让人心甜。“那叔叔带你去山上露营好不好？”
　　“好啊好啊，妈咪也去！”周嘉汶欢快的转着圈圈，转到有点头晕了才跑到沙发上躺了下来。
　　“也去！”周奕霏应了一声，然后就看到布国栋眼里掩不住的欣喜。

　　山上草物萋萋，景致清隽，四野里也没什么人，也不知布国栋是怎么找着这么个好地方。周奕霏坐在小马扎上，正看着月朗星稀。然后有什么人靠上来。
　　“山上风大，夜露寒凉。”布国栋给她披了件外套，又往她手里塞了杯滚烫的咖啡。“Paul推荐的，风景不错吧。”
　　周奕霏又想拒绝，“我不喝速溶的。”
　　“我知道，刚煮的。”布国栋指了指身后，一张折叠式小矮桌，上面一个瓦斯炉，再上面还一把咖啡壶。“你答应一起来，我都不知道多开心。”
　　“兴叔说，你对我真心，对汶汶也好，让我好好想想。”周奕霏低头吮了口浓香的咖啡。“不管是拒绝还是接受，我都很怕，怕这个怕那个，怕有的没的。我不想开始，有了开始就会有结束。”
　　“给我个机会，我们开始，没有结束，一辈子一起。我不会让你怕的。”没有甜言蜜语，只有真心实意。布国栋试探的搂住周奕霏的肩头，开始有些僵硬有些抗拒，慢慢才放松起来，然后软软的身体就被他抱在怀里。“谢谢你，Eva。”

　　“布叔叔，我想吃荷包蛋。”从帐篷里探出个脑袋，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就冒出一句话。
　　“为什么啊？”布国栋问，其实已猜到答案，于是嘴角不由含笑。
　　“你看天上，好像一颗大荷包蛋啊！”眯缝着眼，日出真很好看啦，可是也好困哦，周嘉汶重重打了个哈欠，又爬回了帐篷，毕竟日出她已经看过了，虽然就那么两眼。
　　“你带的东西还真齐全。”洗漱完的周奕霏看着矮桌上的酒精炉、平底锅、玻璃碗，还有生菜、吐司、鸡蛋、薯片、酸奶、起司片、哈密瓜、金枪鱼罐头……不由的感叹。
　　“总不能让汶汶跟你饿肚子。”想凑上去讨个香吻，又怕显得放浪，愣愣的看着周奕霏的笑颜，然后转回了头。
　　“你想说什么？”
　　“没有，你要吃什么？鲔鱼三明治或者鸡蛋火腿三明治，还有酸奶、哈密瓜火腿沙拉，或者你要吃面么，车上有通心粉、速食面、米粉……”也不是要掩饰什么，只是在这个女人面前，就是想给她很多很多，给她他能给的最好。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周奕霏上前牵住了布国栋有些粗燥的手，这一刻一种温馨溢满两人心头。
　　甜甜蜜蜜半晌之后，周奕霏开口了，带着因为亲近而起的小撒娇，“兴叔会功夫，我不知道，要不是汶汶在学校被人欺负，我也不知道兴叔有教汶汶，汶汶说要等她学完一套才打给我看。你应该也会的哦，现在打给我看好不好？”
　　“我没那个悟性啦，二师兄打得才叫好，大师兄打得也不错，爸都说我没遗传到他一星半点，我就小时候练过一阵，我打得很不好看的，你别笑啊。”总是拒绝不了那双亮闪闪的眼眸。
　　打完拳。“你别笑了，Eva，真的别笑了，我好丢脸的。”日渐高升，也有人陆陆续续上山来了。
　　周奕霏捂着嘴，还是掩不住呵呵声，眼角都有泪珠缀着，“我开心么，我不是故意笑你的，真的好有意思，我好期待汶汶打出来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