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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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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霄突发奇想想要赏月,所以带着阿砚出了门,他爹安乐王人如封号,年纪大了以后静心安乐,不仅不过问朝堂政事,连府里的事也不怎么管了,每日想着斗蛐蛐斗鸡,就像是寻常百姓家里上了岁数的人一样,越老活的越回去了。
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理会他儿子,更何况卫霄并不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他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大哥赵霆霄才是世子,也是安乐王和王妃最疼爱的儿子,只是他二十岁那年,听了歹人谗言,意图谋害安乐王取而代之。后被十八岁的卫霄发现,赵霆霄见阴谋败露,竟然含笑不止,当着安乐王的面抹了脖子。
世子意欲行刺老子,震惊整个京城,安乐王大病了一场,把世子之位传给卫霄,此后便再也不出门了。
卫霄身为世子,并不安分留在京城,他自言更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他在十九岁时离开京城,游历三年,今日才回来。
卫霄不是他的本名,皇家姓赵,他名赵未霄,他出外游学不想惹人注意,于是干脆舍了自己姓氏,只用后二字做姓名。
今夜他见院中明月高悬,兴致大发,带着阿砚出来找酒,没想到遇到了钟翎。
“钟姑娘,好巧。”
“世子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钟翎没想到,偌大一个京城,她偏偏一出门就碰到了自己在京城唯一一个熟人。
“我睡不着,出来喝酒。姑娘也是来喝酒?”
钟翎没说话,卫霄猜到她大概是偷跑出来的,京城里的大家闺秀绝不可能孤身一人半夜出门,更何况还是清远伯府刚找回来的大小姐。
钟翎不知该如何作答,阿砚已经从酒馆里走了出来:“公子,二楼靠窗还有位置。”
卫霄道:“既然有位置,钟姑娘可愿意与在下一起上去?”
再拒绝就不礼貌了。钟翎点点头:“多谢世子。”
钟翎跟着卫霄走进酒馆上了二楼,阿砚给他们指了靠窗的位置。
这个时间,酒馆里只有平时一半人,二楼价贵,人更少一些。
待他们坐定,阿砚道:“公子要喝什么酒?”
卫霄看向钟翎:“钟姑娘先选好了。”
“我……”钟翎挠挠头,她只是一时兴起想来酒馆,连自己会不会喝酒都不知道,她又怎么能说得上自己要喝什么种类的酒:“我不知道。”
卫霄道:“好吧,阿砚,你去选一选,挑几样好酒各来一坛。”
阿砚应声而去。
钟翎道:“这是不是有点儿多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只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几块碎银,不知道够不够付账。
“不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喜欢的酒,有人不喜欢喝酒,只是因为他没有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一坛,姑娘找到了自己喜欢的那种酒,把不喜欢的酒给阿砚就好。”
卫霄看到了她摸荷包的动作,并没有多问。
阿砚马上拿来了酒,两坛、四坛、六坛,他整整拿了八坛。
连一贯处变不惊的卫霄也忍不住抽了抽眼角,看着桌面上摆满了酒坛,他指着这一桌子酒看向阿砚,气笑了:“我让你挑几样好酒,你怎么全拿来了?”
阿砚一板一眼反驳他的话:“没有全拿来,八样也属于几样好酒里。”
若是拿了十坛以上,就不是几样而是十几样了。
钟翎看着阿砚,听他说的话忍不住笑了。她原本以为阿砚只是个普通的侍从,没想到也挺有趣的。
卫霄道:“莫不是为了等着我们喝完,剩下的留给你喝吧?”
毕竟从前都是这样分配的。
阿砚道:“属下没这么说。”
卫霄道:“你没这么说,可是这么做了,这么爱喝酒,别叫阿砚,该叫阿坛好了。”
阿砚语调不变:“谢公子赐名。”
“……”
卫霄无法反驳,八坛酒而已,他一个世子还是付的起账的。他让阿砚打开酒封给钟翎倒酒:“阿坛,倒一个杯底就好。”
他倒真给阿砚改了名了。
阿砚嗯了一声,真的给钟翎倒了一个杯底,更准确的说是几滴酒。
钟翎谢过他,拿起酒杯抿了抿,一股辛辣感自舌尖传到大脑,呛的她快要掉眼泪,她赶紧摆着手:“好辣。”
卫霄吩咐阿砚道:“换一坛。”
阿砚没有在桌子上拿酒,而是拿起了地上的一坛给钟翎倒了一些,钟翎经过上一次还有些犹豫,这回她慢慢喝,虽然还是觉得辣,可是味道却让她觉得很舒服:“这酒不错。”
卫霄问阿砚:“阿砚,这是什么酒?”
“回公子,黄梁酒,驻守边关的兵油子最爱喝。”
卫霄一抬眼,眼中晦暗不明。
听了阿砚的话,又喝了一口酒钟翎抬起头:“难道我失忆以前去过边关?”
卫霄笑了一下:“士兵最爱喝不代表只有边关才有,京城不也有吗?或许……只是巧合而已。”
钟翎又喝一杯,认同他的话:“你说得对。”
卫霄敲了一下桌子,不经意道:“钟姑娘晚上出门喝酒,又提及失忆的事,莫非你的失忆症恢复了?”
钟翎摇了摇头,慢慢放下酒杯,坐直了身体,她犹豫该不该说出自己晚上经历的遭遇,就算是酒也不能让她忘掉这件事。
可是清远伯府里的事,卫霄不会感兴趣,自己也不想让他知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在这里格格不入,府里规矩很多,我太多余。”
“你想离开?”
卫霄问,他的话直截了当,钟翎啊了一声,显然没想到卫霄会说这句话,她摇摇头,却又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不过你说的是个好主意。”
既然待不住,那就走吧,不过她不想一个人走,她想带着芸娘一起走。
“我也只是随口一问,钟姑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外出游学吗?”卫霄问她。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黄梁酒,他没喝过,入口却觉得有些发苦。
钟翎来了兴致,她确实对卫霄很好奇,这么一个安乐王世子,竟然会远离京城,出门游历:“为什么?”
“因为我也觉得王府不是我家。”
卫霄放下酒杯,在今夜,面对钟翎,他竟然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其实我本不是世子,大哥才是。我十八岁那一年,大哥被一个游方道士蛊惑,埋伏了三十人在郊外路上要暗杀父王。”
钟翎张大了嘴巴,她本想问然后呢,可是想起卫霄现在还是世子,说明他大哥没有得手,安乐王也没有死。
“你大哥为什么要杀安乐王。”
“因为一个姑娘。”
“一个姑娘?”
“对。”卫霄道:“门当户对的故事钟姑娘应当知道,大哥爱上了一个姑娘,她身份低微,父王不同意,差点儿把那姑娘逼死了。大哥为了她,铤而走险设计要害父王。那日大哥约我去郊外打猎,我进入树林出来时却找不到大哥,以为他遇上了野兽,连忙召集人马,却发现大哥要杀父王。”
他叹了口气:“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相残,于是帮助父王制服了大哥,没想到大哥回到王府,张口就说父王逼那个姑娘嫁了人,父王仁厚宽待,他说没有就一定没有做过,可是大哥不信,他暗杀失败,竟然自刎于父王面前。”
钟翎心中一颤,亲儿子死在自己面前,安乐王一定生不如死。
“大哥死前死死地盯着父王,他说——”
卫霄默然片刻,这才道:“这是他对父王的报复。”
钟翎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卫霄大哥的想法太过极端,就算安乐王不同意这门婚事,他可以徐徐图之,再谋出路,又为何会做出差点弑父这样大逆不道的行为呢。
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又生出了另一种想法,或许卫霄的大哥已经试过了其他办法,为了他心爱的人,他只剩这样一条路可以走。
卫霄似是没有看到钟翎的表情,自顾自道:“大哥死后,我就成了世子。大哥是父王最疼爱的儿子,以前我总是觉得因为他是世子,父王才偏爱他,要是我做了世子,他们爱的就会是我……可是直到我做了世子以后,才发现我错了,不是因为世子的身份,只是因为大哥这个人。”
“大哥死了,这个家也死了。终于有一天我呆不下去,选择出门游学,可是游了三年我才发现,原来最终我还是想家。”
阿砚默默地帮卫霄倒酒,故事说完,卫霄已经喝了大半坛。
钟翎问:“世子这回回家,还想着要出去吗?”
卫霄摇摇头:“不,他们毕竟是我爹娘,是我最在意的人,让最在意的人伤心,不孝顺。”
最在意的人,钟翎想到了芸娘,在清远伯府,只有芸娘才是她最在意的人。
卫霄看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接着道:“我并不是劝你别走,只是你要是想离开,最好做好准备,还有……你就不想知道你失去的记忆吗?”
钟翎当然想知道,十四岁前的记忆很清晰,可是其他记忆像是被抹去了一样,连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知道。”
“那就留在京城,京城名医不少,等钟伯爷帮你找名医问诊,你恢复了记忆,再决定去留如何?”
钟翎听他为自己如此着想,又悉心关照自己,心下感激:“多谢世子,我明白了。”
卫霄道:“钟姑娘不必客气。”
眼见夜深,钟翎想回去,见桌上酒坛只开了两坛,她有心想付账,却被卫霄拦住:“酒钱我已经付过了。”
“这怎么行,酒我也喝了半坛。”
虽然大半黄梁酒都是卫霄喝的,还有小半坛是钟翎喝了,她的脸微红,却丝毫没有醉意,像是经常喝酒的人。
卫霄道:“没什么可是,姑娘要是过意不去,就卖个人情给我好了。”
钟翎问:“世子还需要我的人情吗?”
卫霄道:“当然,将来我要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不求你原谅,只求你放我一马。”
他话里透着古怪,钟翎以为他在开玩笑,并没有细想,笑道:“好吧,放世子一马听起来挺气派的。”
卫霄要送钟翎出门,钟翎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世子,我今天来这里的事情能不能别让别人知道?”
卫霄点点头:“这是当然。”
钟翎请卫霄不用送她,卫霄嘴上答应,还是默默地跟了上来。
阿砚留在酒馆结账,卫霄把剩下的酒都赏给他,可惜他现在喝不了。他把剩下的六坛酒寄存在掌柜的那里,掌柜的道:“公子吩咐,小人已经记清了,这酒……”
阿砚把那半坛酒一饮而尽,将剩下的六坛酒推给掌柜的:“六坛酒存在你这里,等有机会我一定会来喝。”
他把空酒坛放回去,出门时正好遇到了返回来的卫霄。
“都打点好了?”他问。
阿砚道:“是,酒馆老板和其他客人不会说出今夜的事,他们只见过公子,没见过别人。”
卫霄道:“好,回王府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