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人间的土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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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回去了？”余潇放下高脚杯，起身：“我送你”
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行进在夜色之中，车窗外灯火通明，喜庆的大红灯笼高悬塔上，恰逢新春佳节，路上的行人们踩着料峭的春风，伴着江南的琵琶曲，很是热闹
她正想着，余潇便已经熟稔地替她打开车门，飞絮落于宽大的伞沿，烟火气息扑面而来，只不过江南的早春寒确实带着些深入骨髓的冷意
不远处，只见一人于亭下等她。
余潇瞥去：那位？
一身黑色大衣隐没于夜色之中，宽肩窄腰，长发披肩，那双熟悉的，黑漆漆的眼眸看向她
婉儿额首：嗯，你先回去吧
她说完便径直走了过去
余潇左右看了看，仍觉得不对
嘶，将军这人，怎么两副面孔？
怎么人前一幅彬彬有礼的厌倦，人后就朝着她发小温柔似水？
真是怪事也！
不过看这那双带着烟火的眸子，大概是有希望了
余潇耸耸肩，驱车离开
待婉儿走近，才发觉温柔干净的香气穿过飞扬的香火气，丝丝缕缕透着风奔向了她，女人长身玉立，看起来颇为雅致和老派
“外头天冷，怎么不多穿些？”那人把大衣轻柔地披到了她的身上，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她的语气一如往常的的疏离和温和有礼。
总是这样，不远不近，却又带着莫名的亲和
像朵枯败的高山雪莲，清澈，自持，稳重，
大衣上浅淡到几不可闻的气息让她有些恍然无措，伸出的手无助地蜷缩了几下，几番犹豫，终是轻轻揪住了那人的衣角
“你刚到这边，想去看看那边的好吃吗？”太平又自顾噙着笑，熟络地介绍了起来：“双皮奶是特色小吃，至于姜撞奶，你可能吃不惯。”
她的语气熟稔的如同两人是久别重逢的旧友一般
“旁的那几家，专门宰的生客，味道也不怎么好。”太平自然地牵起身旁人的手，朝满堂是客的几家餐馆轻轻扬了一下头：“我们去另一边，那边虽然可能也得排队，但味道绝对的地道”
“你带我去哪，我便去哪”措不及防的牵手让婉儿紧张到手心都在冒汗，耳尖染上些许粉意。
尽管她面色恬静柔和，可没人知道她的整个大脑都快要冒烟了
十几年前的新春大抵还是有些冷清的，近几年街上却热闹了起来，小吃，舞狮，杂技，戏剧等重新焕发了光彩，街上的人也愈来愈多，大有种其乐融融的，天下大同的和睦
婉儿总觉的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似是在千年之前，她也曾经看过这一幕，她那时.........也是这般扯着这个人的衣角吗？
鞭炮声在锣鼓喧天中齐响，舞龙的队伍就在爆竹声和烟花声中走街串巷，带着各自书写的心愿飞入千家万户，无声的思念也在此刻震耳欲聋
“嘿！李姑娘，带你朋友过来玩嘛？那可得赏光尝尝我店里的拿手好菜！！！”
“哟，小李带了这么个漂亮的姑娘回来啊？也是，小李，你单了这么久了，也得找个人好好过日子!总把心思花在我们身上！你大妈我呀！看的不是个滋味！”
“李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一路走来，满是活力和朝气，路过的乡亲们纷纷热情地跟她们打着招呼，有时候拉住太平的手念叨着，满是善意的眸中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
无忧无虑的孩子们拿着糖葫芦和花灯，肆意嬉闹着，其中一个大概跑的急切了些，差点没摔一跤。
幸好太平及时伸手扶住
太平无奈蹲下：“你跑的慢些，手上还拿着糖葫芦，扎到自己怎么办？”
小孩似乎对她尤为熟悉，颇为羞愧地嗯了一声便被吵闹的同伴们拉走了
“你这边也很熟悉吗？”
“啊，前阵子联邦派我过来解决一些事情，他们遇到了些许麻烦，力所能及地帮了一点小忙”太平解释道
明明是过来处分贪官污吏，整肃风纪，收拾烂摊子，重振当地经济，却就被眼前人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给概括了个完全。
有人说她诚挚谦逊，也有人说她眼高于顶，不知好歹。有人说她一心为民，也有人说她在人前故作菩萨心，贪图名誉。实际人后无恶不作，没有半分人性。但无人否认她干的全是实事，桩桩为了百姓
想着，她偏头看她身侧的人，又听她说着近来的趣事与光景，身旁人嘴角噙着笑意，一双璀璨的眸子倒映了万千星河
“姑娘，这朵坚韧的向日葵看起来很适合你”一个女生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将一株细心呵护的向日葵塞入太平手中
还没等太平反应过来，那姑娘就已经跑远了
平日里在下级面前不苟言笑的李将军此时有些不知所措，拿着向日葵讪讪朝婉儿解释道：“可能是因为今天是新春......”
还没等她解释完，下一朵牡丹花就被塞入了她怀中。
“诶？”太平错愕地看着男孩跑远，盯着手里的花，果断松开婉儿的手，火速退的远些，习惯性开始检查花束的安全性
婉儿跟了过来，出声询问：“怎么了？”
没有？
太平又不自觉退远了点，直至彻底确认了花束的安全，才松了一口气，抬眸却看见婉儿那双眸里像是泛着点水光，她慌忙解释：“我不认识他，只是担心出现意外”
闻言，婉儿眼眶一红，别过头
太平感觉对方生气了，连忙上前拉住对方的手，晃了晃，轻声哄道：“想来是今天做活动，随机挑取幸运观众送的”
婉儿没生气，她只是有点难过，有那么一瞬，她突然很想抱抱她，没什么别的缘由，只是很想抱抱她
倒是听见旁边这傻的哄她，扑哧一声红着眼眶笑了出来，随即努力压下喉间的酸涩，笑了笑：那我倒希望待会儿我也是幸运的其中之一
太平愣了愣，随即郑重道：“会的”
“一定会的”她甚至加重了语气
只是这正经的场面还没维持三秒钟，又被人给打断了，一位骑着单车的中年大叔塞给了她一株水稻
太平：“？”
叔你认真的吗？
这年头搞活动还送一株水稻的？
婉儿在一旁偷乐着捂着嘴笑，太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那个，可能寓意着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什么的”
说完还疑惑嘟嚷着：“怎么专逮着我送？今天出门看黄历了啊，是个好日子来着，这么送下去怎么得了........”
婉儿指了指蹒跚而来的老婆婆，提醒：“又来了一个”
太平转身连忙去搀扶，结果又被送了........送了一截树枝，太平认得，大概是松柏来着。
老婆婆和蔼可亲，边送还边祝福着她：“长青，常青，长卿”
太平连连答谢，又低声询问道：“女士，今天晚上可是有什么活动，能问一下是在哪里吗”
她正寻思的找个人，然后也给婉儿送几朵，要是没有的话就托人去买几株......
老婆婆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指了指示意她：“就在你后面”
身后，刚刚没看见有什么大型的活动在举办啊
尽管疑惑
太平还是循声回头，正打算细细询问在哪个方向
措不及防
灿烂的笑容闯入
心跳
如鼓轰鸣震耳
震的她指尖发麻
而那人捧着一大束玉兰花站在明亮的烟火里
她则被空气中所有的发光体热切温暖地注视着
她听她说：太平，我去过很多你去过的地方，穷山恶水，礁石险滩，戈壁黄沙漫天
她听她说：太平，有很多人爱你
她听她说：太平，你愿不愿意做一次幸运观众啊？
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太平才维持住了面上的平静，只是眼眶依旧红了些许
太平轻垂眸，看向那逐渐燃尽的火花，逼迫自己一点一点抽离那令人温暖眷恋的温度，像把堕入柔软的心，缓慢地、残忍地剥离开来，轻笑道：
“上官姑娘也知道，鄙人周身时常战火弥漫，硝烟四起，即使这样，你还愿意.....”
“我愿意”
直白，没有丝毫的含蓄，绝不像是上官家继承者的作风
可她仍旧这么说了，也这么做了，她上前一步，再度靠近了她，颇有几分在裁判桌上的气魄
“我常年外出行军办事，恐难着家”太平细细地斟酌着词汇，委婉着不伤眼前人的心
晚间的风吹在身上不知在何时有了些寒凉
“无妨”婉儿轻咳两声，坚决道
“上官姑娘自幼体弱，自是要好生珍重，何况我行军途中多艰苦，多坎坷，身边狼豺虎豹数不胜数”
“我愿同你一起”
气氛不知怎的突然安静了下来，沉默在灯火通明出显得格外突兀，周围起哄的人群也安静了下来，婉儿掩在袖中的手攥的指尖发白，心脏的某处隐隐泛出难以言说的痛楚
太平依旧沉默
“呜呜呜，不会吧，新年倒计时已经开始了，这对不会又BE了吧？”吃瓜群众们哀嚎着
“那个表白的小姐姐看起来好难过！你快去抱抱她呀！”
“我不允许！你们快亲一个！！！”
“怎么会这样？！财神爷，快让这两个人抱在一起吧！”
“你为什么不求月老？！”
“你懂个屁！！！”
就在所有人以为事情没法收场的时候
太平却忽地轻笑一声，似是拿眼前这人无可奈何，牵过婉儿的手，轻轻皱了眉，怎的这般凉
周围的观众屏息静气
婉儿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太平任凭药草轻微的苦香萦绕在鼻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微额首与人平视，郑重道：
“婉儿，我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唯物主义战士了”
婉儿：？
“所以呢？”婉儿有些艰涩开口，手仍有些颤抖
她不可能放弃的，她会一直，一直，一直站在她身边的
“我走了很久，很久”太平的语气有些缱倦：“才终于明白了你们所追求的道，才终于明白了你做出的决定”
“往日唯心主义与虚无主义折磨的我快发了疯”
“后来我走了很久，很久的路，才终于明白”
“知道，并非懂得。懂得，并非共情。”
“当我真正深入到群众中去，我才终于明白，不管未来会发生些什么，此刻的他们，是真真实实活在当下的”
“他们就在那，鲜活的在那，每个人都在努力坚韧顽强地生活着”
“而能为他们实际做点什么，是我在漫长岁月里为数不多的真实”
婉儿的泪珠如断线般落下，却被眼前人轻柔地吻去
“我很庆幸，只要我回头，你一直都在”
婉儿望向那双眸里：我也是
周围的吃瓜群众几乎狂欢着发出一阵阵尖锐爆鸣，人山人海欢呼着祝福这对紧紧相拥的新人，广场上的新年倒计时也随之进行了最后的倒数
三！
二！
周围的人群激动地倒数着
见眼前人眼眶红到不像话，太平努力遏制住，毕竟这种场面只有一个人哭就够了，她可是堂堂联邦首席指挥官，以后还是婉儿的靠山，是婉儿的安全感，刚刚被婉儿先一步告白已经失策了，这会儿要是也跟着.......
眼眶到底还是不争气的红了，太平还是觉得太丢人了，都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了，自己竟然还差点哭了出来。
太平诚挚地看向她：“我们在一起吧”
婉儿踮起脚尖，逼迫那人低头
等等！应该是她先！！！
不对！不应该看完烟花吗？这场烟花她可是准备好久了！
太平瞳孔地震，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婉儿依旧是实干派
璀璨的烟火在刹那间点燃了整片星空
似是那朵枯败的高山雪莲终于飘落了下来
在人间的土地上
生了根，发了芽，开始疯狂地，茂盛地.........野蛮生长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人间的土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