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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水有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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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女人,大概没有谁不曾做过灰姑娘的梦。
然而,灰姑娘却自有她的本钱,不管这一刻多么的灰头土脸,回头洗吧干净了,也是该怎么光鲜亮丽怎么光鲜亮丽。可多数做梦的女人大多没想到这一层,不明白再卯足了劲往死了捯饬,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略干净些的灰姑娘罢了。
于柠就是这样一个觉悟的稍嫌晚一些的灰姑娘,她中人之姿,称得上平头整脸,有一张二流高等学府的文凭,也曾满心希冀着恢恢乱叫的白马从天而降,再不然英雄驾五彩祥云而来也行——等到年纪稍长,降低成黑马亦可;一来二去到了三十,便出门好生看路,生怕掉下来一头灰驴。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于柠是小生日,腊月里就满三十了,如花的青春眼看就要蹉跎过去,往年她挑人,如今人挑她,高不成低不就,马也好驴也罢,她啥也没捞着。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又或者命中注定罢,高中英语老师于柠,在她心惊肉跳的廿九岁半的暑假;在白马无踪,黑马不见的时候,还是迎来了人生中第一头灰驴。
“富惟礼,36岁,名下有两家食品公司和一家物流公司,家底丰厚,有过短暂的婚史但是没有小孩,家里有老母亲,姐姐和弟弟都结婚了,人口简单,身家清白,简直就是本市钻石级别的王老五。”
于柠的大学死党周嘉沛,口若悬河的介绍着灰驴——不,在她大小姐口中,富惟礼非但不灰不驴,简直是色浅而高大,闪闪发亮的有直逼白马的嫌疑。
于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仍无法掩饰自己的狐疑:“既这样,我一个小小教师,貌不惊人,身无长物,又如何能得人家的青眼?”还有一句她没说出来:你以为我是你咩?
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已经足够在一个女人身上刻上痕迹,但周嘉沛无疑是时间的宠儿,她的美貌不仅没有丝毫的折损,反而又添了成熟的风韵。于柠经常搞不清楚,自己对着周嘉沛时心底那一丝丝的异样,究竟是羡慕,还是嫉妒呢?
周嘉沛是于柠一块甩不脱的牛皮糖。连于柠自己都不知道,何以当年周嘉沛会死死认定自己,无论自己怎么发怒、尖酸、鄙薄,她都可以无动于衷,充分发挥牛皮糖的强大内在,扯不脱,撕不去,咬不动,咽不下,带着她迷人又无辜的大眼,阿于前阿于后的阿谀奉承,惟于柠马首是瞻。于是,于柠便被迫做了四年的周嘉沛陪衬物:周嘉沛有多夺目,于柠便有多壁花;周嘉沛是天上的太阳,于柠就是太阳黑子……假如不是太了解周嘉沛,于柠简直都要怀疑周嘉沛当时要么是暗恋自己,要么就是腹黑极品,特地找自己来衬托她的美艳动人。四年的悲惨岁月罄竹难书,假如于柠心理再不平衡一点,大约早就写了“我的JP舍友,你如此JP为那般”之类的帖子来自艾自怜了。毕业时,由于某些原因,于柠特地选了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小城上班,想从此清净的过自己的下半辈子,当然也认为从此永远也不会在见到周嘉沛,就在她的留言簿上写了“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谁知道周嘉沛更狠,竟然回“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吓的于柠几乎没连夜逃跑……夙世冤孽就是夙世冤孽,半年前,在这个连打十六杆也划拉不着半个亲朋故旧的小城,在于柠第N次相亲会的餐厅里,周嘉沛鬼使神差的出现了,还拖着一个极英俊的男人,一对璧人仿佛从天而降般,衬得于柠和面目模糊的相亲男越发的惨不忍睹。对这次的意外相逢,于柠喜出望外——没错,就是喜出望外,假如周嘉沛再晚一分钟冲出来对自己大叫“阿于”,于柠就把筷子对准那男人咽喉插过去了:见过废话多的,没见过这么多的!一问之下,才知道周嘉沛几乎跟自己是前后脚来的这个小城,连于柠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样针尖大的地方,两个人居然可以七年都不曾遇见!在相见欢之后,相亲男送于柠回家,有意无意的问:你跟宗若望也很熟吗?
“啊?”于柠愣了下,几秒钟才明白他口中说的是周嘉沛身边那贵气又英俊的男人,于柠虽然不大识货,却也看出那男人的穿戴都不是俗品。于柠还没说话,相亲男果然又开始喋喋不休:“他可是本市的显贵之一啊!他的祖父、父亲,都曾身居要职,他还有个哥哥在省城居某位,他自己没有从政,但经商有道,是本市最大的食品公司的合伙人,还有一个很大的林场……”同窗四年,于柠就算再怎么不喜八卦,也看出周嘉沛“清水出芙蓉”背后那真实的窘迫——她是如何认识这样富贵的男人的?于柠一边胡乱应和着相亲男,一边胡思乱想。
此次相亲,在于柠的暗示明示之下,很顺利的无疾而终。但正所谓有得有失,周嘉沛又回来了,这一次,更加的阴魂不散,于柠几乎可以看见自己退休之后还不得不每天应付周嘉沛的惨状,这还不算,在她第N+1次相亲维系了3个月又寿终正寝之后,周嘉沛居然要把于柠介绍给宗若望的好友兼前拍档:富惟礼。
这个突发奇想源于三天前的晚上,放暑假后百无聊赖的于柠和周嘉沛一起去看夜场电影,不料散场后竟然遇到了N+1次相亲的男猪脚,并且手牵一个胸比于柠大、脸比于柠嫩、腿比于柠细的女人,那叫一个卿卿我我,难舍难分。更可恶的是那男人还假惺惺跟于柠打招呼,介绍此女为某公司某总的侄女,洋洋得意的样子仿佛在对于柠说:你蹬了我真是我的福气!于柠顿时有种吃了一筐烂桃之后的感觉,直到暴走两公里后还挥之不去。那不是嫉妒,更不是悲伤,那是一种愤怒,以及越来越多的恐慌,难道我就要如此这般凄凉直到老死,最后让周嘉沛给我送葬?恐慌开始蔓延,多过愤怒,将愤怒淹没,就在眼泪行将崩溃的刹那,周嘉沛大叫一声:他算个什么东西!阿于,我一定给你找个好的!
于柠本以为周嘉沛只是顺口一说,哪知道她大小姐居然当了真,这几天如魔音穿脑一般折磨于柠,非要她去见一见。
如果认真要说于柠有什么过人之处,便是她的冷静理智,这份被生活逼出来的理智,大约也是她蹉跎到如今仍然独身一人的原因吧。她虽然也偶尔发梦,却并非完全不可救药,她没有周嘉沛的美貌,更没有傲人的家世,性情也不够随和讨喜,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可以做阔太太的潜质,去相亲也不过白白受辱,说不定还会被讥笑麻雀想变凤凰。万般无奈,于柠只好使出“自轻自贱”的杀招,以求清净。
“阿于啊阿于,你想想看,想想看哦——小梁不过是找了个老板的侄女,就跩成那样哦~~我现在介绍一个有钱十倍的给你你都不要——难道真的像他说的,你对他余情未了?”周嘉沛好像完全没听见她的话,贼忒忒的笑着推她。
于柠的脸抽搐一下:“你听谁说的?”
“昨天他去我花店买花,好大一把玫瑰!还说你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XX个XX的!”于柠气急败坏,居然没听出周嘉沛话里的阴谋味来,周嘉沛见她果然上钩,于是又趁热打铁:“就是啊!阿于,拿下富惟礼,气死小梁!”
假如周嘉沛有座右铭的话,那一定就是“打铁要趁热”。这天下午,于柠衣着清凉、蓬头垢面的窝在加里网游到天昏地暗的时候,周嘉沛旋风一般刮进来(她有于柠的备用钥匙),一把扯掉网线后就开始翻箱倒柜,于柠连生气都忘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把自己的衣服扔了一地一床。
“打扮啊!”周嘉沛选出两件丢到已经被衣服埋了一半的于柠身上,拧了她胳膊一把。
“哇!”于柠痛叫一声跳起来,“干嘛啊!”
“相亲啊!富惟礼啊!你还没睡醒?发烧?”
于柠口吃:“相——相亲?你不是说他和你家的宗先生一起出差了?现在就回来了?去哪里见面?”
“宗若望说他上飞机了,估计晚饭正好到家。”周嘉沛又选出几件,在穿衣镜前比来比去,很是不满,“你就没有不像老处女的衣服吗?
于柠即刻花容失色:“你疯了咩?哪有上男方家相亲的?我好歹也是个女人吧,好歹也有点女人的矜持吧。”
周嘉沛狡黠一笑:“富惟礼姐姐的儿子今年中考,成绩虽然一塌糊涂,却有有钱的舅舅,所以早就跟你们学校联系好了。我一跟富美玉说你是英语老师,她立刻就开口邀你去吃晚饭,说不定还会请你帮她儿子补习呢!这叫做双赢?”
“什么?”于柠简直闻所未闻。
周嘉沛笑的花枝乱颤:“就算赚不到富惟礼的人,你至少也赚了他的钱呀!”
“拜托!”
于柠把枕头丢到周嘉沛得意洋洋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