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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

  •   边疆地貌不似中原,多为险峻的群山,因为战乱,原本的牧民也早已不知所踪。天边暮色沉沉,一派苍凉。

      都烈的军队只剩下一群散兵游勇,正是斩草除根的好时候,可是还是让他们给逃了,这里地广人稀,山林怪石密布,这么一逃,如同泥牛入海,不知所踪。

      都已经追击到了这个份上,李琰绝对不愿放虎归山,他调出了许多人马去追击,阻碍他的不是高山和疾风,而是突然倒戈的阳城太守。

      如果回到乌孙国的全盛时期,后果不堪设想,但现在,他们完全有能力可以与其一争。

      唯一头疼的一点,就是他的粮草渐渐开始不够用了,只能一边省吃俭用,一边筹措粮草。

      可都烈又确确实实受了重伤,他无处投奔。这么冷的天,他们一定不会躲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疗伤,只可能去卫国求援。

      卫国一直中立,鬼神之说很盛,都城之内术士方士遍地走,远比李琰想象中贫穷,卖儿卖女,偷盗劫掠的人比比皆是。

      人一旦穷到一定份上,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官府不管这些强盗,反而数次镇压所谓作乱的暴民。

      李琰看着这些情况,反而有了些头绪,都烈有一匹骏马,品相极好,性子也极烈,人能关得住,马是关不住的。李琰暗中留心这件事,果然很快就找到了,他正打算出城,跟着那匹马去追击的时候,突然毫无预兆地被人叫住了。

      这个声音已经很陌生了,他叫的是九弟,李琰在兄弟中排行第九,但他早就习惯没有兄弟了。所以第一反应却并不觉得那个人是在叫他,可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从他身后追过来的是一男一女,他们脸上和头上都很脏的,穿着破烂的羊皮袄,还领着一个小孩,看样子是一家三口。若不是李琰认出了康王的脸,只看这种打扮,还以为是逃难的难民。

      康王追赶上来,见李琰没有应他,又低下头,有些惶恐地改了口:“太子殿下。”

      李琰看起来并不在乎他如何称呼,同样没有多说话的意思,“我有事要办,没空和你叙旧。”他话说完,就调转马头,正打算策马而去,康王又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这是圈套,去不得。我知道殿下身边高手如云,多半也能能杀出重围,但是这种情况下,何必送上门白白消耗兵力呢?”

      李琰皱起眉头,世事变迁太快,换作几年前,他才是那个对各位兄长毕恭毕敬,不敢说错一句话的人,他上下打量着康王:“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

      康王看起来坦坦荡荡:“信与不信,殿下自有决断。但我们一家人来说,不能忘恩负义,该说的话都要说清。”

      李琰看康王的样子还算诚恳,所以就想着姑且听一听他的话。把马拴在路边,找了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听康王说话。

      康王被贬到边关之后,每天的日子就是喂马牧羊,他的路走到这一步,再也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能把儿子平安养大,可没想到他们一家销声匿迹至此,还是有人不愿意放过他们。

      卫国百姓无人不知,那个都烈和他们的太后分明就是一伙的。每次他缺钱缺粮了,都是由卫国暂时接济,到了年关,再派人去找思真公主要账。

      李琰原本还有些不耐烦,可是,随着康王说的这些话一字一句进到他的耳朵里,他的心也跟着不安定起来。

      康王说的那些外邦事,他起先都早有耳闻,可是听着听着,又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这些日子,他对外邦的诸多关节了解得越来越多,反而忽略了秦国这边,算起来他出门不过才半年的时间,雍城好像就已经天翻地覆了。他从来没听到过雍城的消息,可是在那边,阳城太守成了赤胆忠心的英雄,而他反而变成了乱臣贼子。

      康王妃又道:“多亏了太子妃,漭儿才侥幸死里逃生。所以我们逃出宫后便片刻不敢耽搁,日夜兼程,今日总算把信送到殿下手里,这孩子总算也能放心了。”

      李琰接过那信,确实是唐华浓的笔迹。他临行前特意嘱咐,唐华浓不情不愿地写了几封信,最后一封告诉他伤好了,之后再没下文。想到唐华浓之前信里那些敷衍的态度,李琰还以为她又在闹脾气,只好劝自己说,毕竟唐华浓是受伤了,不愿意动手也是正常,又或许真的没什么大事可写。

      他也不希望把这件事变成例行公事一样乏味,而他也因为忙于战事,只是草草写了几句报平安的话,居然没有想过,一直没有回信,是有人刻意阻断了。

      这封信基本上都在陈述事实,和康王所说差不多,只有最后几句,唐华浓说请他以大局为重,如果真的要做什么重大决定,不必顾及她。

      李琰知道她的意思,但他怎么可能不顾及?他不敢细想,只怕自己来不及赶回去,更怕唐华浓做出什么傻事。慌乱之际,李琰看到康王妃牵着的那个孩子,他应该是他们几人中最后见到唐华浓的人,于是李琰立刻走过去,蹲下来问他:“你出宫之前,宫里可有什么异常?太子妃……还另外交代了什么吗? ”

      李漭有些懵,他答应唐华浓过不告诉别人,就真的谁都没有说,就连父母也不例外,“叔母说,她想说的话都在信里。”

      如果换作旁的事情,李琰或许能察觉端倪,但是到了此刻,他现在的心思早不在这上面,自顾自做了决定:“我要回宫。”

      康王一惊,连忙劝他:“思真公主居心不良,她早就为此谋划多年,我当年周转不灵,一时糊涂轻信了她,谁知一收了她的钱,就立刻被卷进贪腐案里。我利欲熏心,沦落到这个下场是活该,也认命了,可我们兄弟几个不能全都折在这个毒妇手里。阳城之事已经可见一斑,都烈对大秦恨之入骨,这里有数不清的暗算埋伏,你不能这样莽撞。”

      李琰的耐心也在迅速消失:“前有狼后有虎,进不得退不得,按你的意思,我该往哪走?”

      康王一时哑然,又觉得满心不解起来。他和李琰数年不见,怎么这个一向最为谨慎小心的皇弟,也突然这样感情用事起来?

      等他看到身边的妻儿,才多少了解了李琰的心情。他得势的时候,也称得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时移世易之后,只有他的王妃不离不弃。现在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妻儿更重要的。

      李琰自小的经历让他很难相信别人,康王虽然没有见过唐华浓,但看李琰的反应,也知道这位太子妃一定对他很好。更何况唐华浓还救了漭儿,她或许也有自己的私心和考虑。但不管是康王还是康王妃,都更愿意把她往好处想。毕竟除了思真公主那样灭绝人性之辈,世上大多数人都会有恻隐之心,不会对无辜的孩子动手。

      康王劝了李琰许久,才让他不那么激动,过了这些时间,正好之前那些被派去看马的人也回来了。

      李琰对他的信任,也明显增加了一些。

      这里的天实在太冷了,既然信已经送到,康王便先让妻儿先回家休息,他自己则和李琰找了一处酒馆,慢慢谋划后面的事。

      说是酒馆,但他们两人这时候都没有喝酒的兴致,就连饭也没有太大的食欲吃。他们名义上是兄弟,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和谐地坐在一起说过话,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都稀奇得很。

      这饭桌上的话,基本都是康王一个人在说:“你可能不信,但我却是一直都信因果报应的。思真做了那么多坏事,必定在明里暗里都得罪了不少人,我来的路上听到些流言,说是她不知怎的,突然长了一脸会传染的红斑,已经跑到城郊的别苑里养病去了。”

      李琰一直沉默,看起来像是神游天外的样子,直到听到这些,才突然回神,又再度翻开唐华浓给他写的信来看。

      她确实还提到了沈澍,也说了沈澍索要毒药和解药的事。

      李琰从来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更何况这是一个他见都没见过的人。他知道沈澍的才学很高,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他实在不能确定沈澍这个人到底有多少手段。

      他成功令思真公主中毒了,也只能说明他做成了第一步,这一场棋局凶险异常,一子落错,满盘皆输。他们错一次的机会都没有,想要翻盘,只能等思真公主犯错,这种命运完全掌握在其他人手里的感觉,实在是太绝望了。

      更何况还有皇宫那边,四处都在流传他谋反的流言,这种境况下,再怎么望眼欲穿,粮草是不会来了。

      好在康王对这里熟悉,有他做领路人,总算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康王一口就答应下来,在筹措粮草之前,还主动把自己家里的存粮拿出来救急。

      李琰从来不敢想,他们兄弟二人居然还有再见之日,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我实在不明白,思真公主居然可以搅出这么大的风浪,就算父皇受她蒙蔽,难道皇后娘娘也不为你说话吗?”

      就算没有康王提醒,李琰同样会慢慢反应过来。可是这种生死存亡之际,可能每过一个时辰,外面的形势就变了。越早清醒过来,就越能掌控先机,他知道自己太冲动了,也很清楚,这种冲动是救不了任何人的,所以绝对不能这么脑袋一热就回宫。

      和康王谈过之后,他冷静了一晚,才找出些头绪。既然大秦重镇的郡守能被思真用金钱收买,她和卫国的盟友关系也未必固若金汤。她虽然是旧日的和亲公主,都烈的大嫂,但是有了这么一层灭国之恨,再亲近的关系也会有裂痕。

      更何况思真公主和卫国并不是战略上的盟友,仅仅是建立在金钱之上的关系。

      感情上的纠葛往往会让人瞻前顾后,可是仅仅是利益上的,只要公事公办就可以了。

      李琰既然已经不远万里来到了卫国附近,不做些什么,还真对不起这一趟远行。

      使节对李琰很客气,可是只是晾着他,对于求见太后的请求,既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

      卫太后这里也不好过,思真公主给过她不少钱,养着都烈和他的一干手下,她拿钱办事,可是近些日子以来,却觉得她做的这些事越发不值得了。

      都烈长相凶悍,可是比起他的暴躁性情来,着实算得上是小巫见大巫。不是嫌弃吃喝不合口味,就是说卫国王城不够宽敞气派。

      他甚至会在醉酒后无所顾忌地破口大骂,卫太后也是借此才知道,原来都烈从来没有真心敬服过他曾经的大嫂思真,他觉得思真公主永远都是欠他们的,不管她给多少钱,付出得再多都是理所应当。都烈如此口不择言,卫太后清楚自己的名声,都烈背着她,肯定也没说过什么好话。

      他的恨意已经膨胀到无以复加,卫太后每次看到都烈,他都会和自己提起借兵的事。见李琰迟迟不上钩,恨不得要一路杀到雍城去。

      都烈这样粗鄙莽撞,如果两方的兵力旗鼓相当,或许还能在战场上一搏,可是现在,是千万不能冲动行事的。

      卫太后好不容易把这个刺头劝住,才有心思去想李琰的事,一直关注着秦国的动静,这位太子出类拔萃,似乎无可挑剔,唯一令她大感意外的,就是他为自己选的那位太子妃。

      外戚势大向来令人头疼,通常情况下,不会选这样一个权臣作为自己的岳家,看李琰做的其他事,也不像是一个被美色冲昏头的男人。

      卫太后反而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这位无懈可击的秦国太子露出破绽。

      秦国到底是礼仪之邦,李琰见到她的那一刻,把她当做长辈一样敬重,卫太后明明是占了便宜,反而让她觉得不自在起来了。

      “我虽然名为太后,可是只是辈分大而已。又总有人胡编乱造,把我和思真公主放在一起,思真公主年纪一大把了,我和她不是一辈人。白日里事忙,多有怠慢,殿下勿要见怪。”

      “既然这么忙,就开门见山吧。太后想把都烈藏到什么时候?”

      李琰说话毫不客气,除了她这一层身份,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李琰尊敬的地方了。

      “别说得这么难听,那样一个又脏又傻的臭男人,还真当别人多稀罕他,有什么可藏的?”

      卫太后单手托腮,一直弯着嘴角,盯着他看,只笑不说话。她还很年轻,穿着并不符合她年龄和气质的太后袍服,这种神态,更是让她看起来像个不知世事的少女一般。

      她对都烈的厌恶却不像是假的,对于谈论两国之间的事,显然也很不耐烦。

      “在管别人之前,还是把自家的事理清楚,阳城太守和镇北侯火拼,大秦太子与卫国太后私会,在你父皇眼里,你已经什么都不是了。还主动送上门来。还有你今天来见我的事,不管你有什么好理由,在外人眼里结果都一样,早就说不清了。既然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留下来和我做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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