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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

  •   沈澍回到公主府,日子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人在乎他的死活,也没有人问他的罪。思真公主花钱如流水,府上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她都不在乎,他就是这样混吃等死一辈子,估计也没人理会。

      其他人也没有笑话他,他们忙忙碌碌的,学些新鲜的东西给公主取乐。相比之下,倒显得沈澍有些不知上进了。他每日看着太阳升起落下,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他无数次梦想着辅佐君王治国安邦,从没想过如何同一个后宅妇人周旋,自己的荣辱性命全都系于她一身,偏偏这个妇人又绝非常人,而是最尊贵的公主,眼界见识远远在他之上,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思真公主并非是一个喜爱声色犬马,纵欲无度的人。她根本看不上这些,唯独对一位年轻公子另眼相待,这位卓公子可以自由进出公主府,过得比驸马还自在,那些面首们估计也是看中了这一点,盼着某一天能像他一样风光。

      所以他们不知讨好思真公主,同样讨好这位公子。有许多人试图找机会搭话,可是李琢清高自负,根本看不上他们这样的人,渐渐的,也就没人再去自讨没趣了。

      如果不是唐华浓告诉他,沈澍大概也会这么以为。公主此举实在巧妙,既可以混淆视听,让世人觉得思真公主耽于享乐,又可以让这位皇子名正言顺的住在她身边。

      可是李琢的身体实在太差,三天两头的病倒,沈澍反而觉得,比起服侍她的男人,思真公主更需要的是医术高超的大夫。

      府中出入的那些,和沈澍认知中的大夫实在不同,他们的打扮不伦不类,既像道士又像巫医,长相也和中原人有些细微差异。

      将近一个月观察下来,沈澍所见所闻止步于次,再难知道更多了。想要更进一步,他必须提升自己在公主府的地位,才能更进一步,知道更多。

      来雍城之前,沈澍做过很多吃苦的准备,他想到了自己会吃不好睡不着,因为盘缠用尽,去干很多脏活累活,甚至受人白眼辱骂,唯独没想过现在这样,住在一个男女权位颠倒的地方,像个深闺妇人一样去讨丈夫欢心。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迈出这一步的时候,还是不免觉得此事令人作呕,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沈澍发现,有一个叫王唤的人住在他附近,这个人似乎并不如何受宠,但过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好,至少在吃住方面是这样。但王唤终日都是郁郁寡欢的样子,脸色非常苍白,脚步也虚浮无力。沈澍哪怕不通医理,也感觉这人活不了太长,果然,他没过几天就断气了。

      而思真公主身边的人比起悲伤,更多的是惊慌失措。他们没有给王唤准备丧事,而是把沈澍这些新来的人全都召集在一起,划破他们的手臂,一人取了一小碗血出来。

      这下子沈澍也糊涂了,不过他从前也听说过用人血炼丹的奇闻,既然思真公主信这些,有些离奇之举也不足为奇。

      谁知下一刻他又被几个人领走,直接到了思真公主的寝殿。李琢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而将带沈澍来的那些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划开了他的血管,又将一根麦秆插在上面,和李琢的伤口相连。

      这一刻,沈澍才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四处乱看,而是看了一眼自己滚滚流淌的鲜血,就两眼一翻,倒在了床上。

      一旁的娉婷被他吓了一跳,好在沈澍倒的位置没有撞到李琢,于是她只是轻轻扶了扶那节歪掉的麦秆,又将床上的血迹仔细擦干净。

      这些血又流了一会儿,娉婷才先后替李琢和沈澍包扎好伤口。

      思真公主看上去是真的担心,她一直守在身边,看到李琢的伤稳定下来,又变得很生气。可是殿内跪了一地的人,全都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她反而没脾气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样呢?娉婷,你说。”

      娉婷面容沉静,不疾不徐说道:“自从那日和公主说过话之后,公子一连几日都心绪不宁,出去散心的时候,遇见了太子妃……太子妃一看到他就很生气,吩咐手下当场了结了他。公子毫无防备,能逃脱已经是万幸了。”

      思真公主简直无话可说,李琢真是昏头了,怎么还敢出现冒冒失失地出现在唐华浓面前 ?唐华浓已经因为他受了两回伤,怎么可能还能做朋友?她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出李琢是冲着太子来的,她的身份,不管是为理还是为情,都不回允许李琢伤害太子的。

      李琢遇见唐华浓绝非偶然,而且如果是他铁了心要出门,没人拦得住他思真公主懒得追究,挥挥手,让无关人等都下去,又等了一会儿,李琢终于睁开了眼睛,思真公主没等他说话,就先开了口。

      “最毒妇人心,她下手真是毫不留情啊……”

      李琢似乎想解释什么,可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喃喃念叨着:“她为什么对李琰这样死心塌地?不管李琰做了什么,她总能原谅他。”

      思真公主直摇头:“我早就和你说过,做大事不能太心软,现在可知道了?这就是心软的代价。人都是贱骨头,唐华浓也不例外。之前有人和她争风吃醋,她反而越挫越勇,觉得李琰是个稀罕物。如今好不容易把人斗倒,知道得来不易,自然珍惜了。你呢?把人家当成天仙一般,她还是对你不屑一顾。更何况她见过你的模样,容貌都比不上了,你做事还这么冲动,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的样子,哪个女人会喜欢?”

      李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思真公主忙去握他的手,“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迷途知返,天下的女人本来都是你的,合该让别人求你,而不是你去求别人。你好好歇着,其余的事情什么都不用担心,只需要乖乖养病,其余的时姑姑会帮你做,你就等着做皇帝吧。”

      李琢伸出手,覆上自己的脸,一动不动,良久才道:“姑姑,我的病是不是永远治不好了?”

      思真公主像是一位慈爱的母亲,轻轻拍着他:“你不要太信那些太医的话了,放宽心。宫里的人在你一出生的时候就说你长不大,可你到了现在不是还是好好活着?一张脸又算得了什么,皇权本来就是让所有人臣服在脚下的,他们不敢,也不应该评判君主的样貌,谁敢这么做,我们就杀了谁。”

      她的话似乎有种蛊惑的力量,李琢怔怔点头,又听思真公主继续道:“你这身体不能吃得太好,也出不了远门,已经少了很多乐趣,整日这样活着多累啊,过两天姑姑给你找点乐子。”

      李琢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娉婷就已经扶他下床,按照思真公主的意思,坐着软轿被送回房休息了。

      思真公主觉得疲惫不堪,刚想休息,发现自己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心情再度烦躁起来。沈澍大概是被吓晕了,她不管是高声说话还是摔杯都叫不醒他,于是干脆把他踢下了床。

      沈澍毫无防备地摔在地上,居然懵得连疼都忘了喊,思真公主看到他的样子反而大笑起来:“沈澍是吧?闹了这么一出,真是想不记住你都不行。”

      沈澍回避着思真公主扫来的凌厉目光,伏地叩首:“草民该死。”

      “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是她亲自救回来的人,本宫自然要好好待你。不然等到哪天太子妃又想起来这号人,随口问上一句,知道你死了,人家该怎么想?太子妃不仅美若天仙,还心地善良,怕你饿死了,愿意给你饭吃。而本宫呢?又老又刻薄,难怪你愿意听她的话而不愿意听本宫的话。”

      沈澍突然有些心虚起来,思真公主在人前人后完全是两副嘴脸,他一时半会儿也摸不清她的心思,思真公主愈发不耐烦了,“你这么清高,也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一个落第之人,还挑起来了。”

      公主府里终日弥漫着靡靡之音,不见思真公主如何喜欢,她能在皇室其他人面前隐藏自己的真实喜好,而这些落榜书生人人都会念书写字,一定早觉得无趣了。她是金枝玉叶不必和一个平民多做纠缠,如果沈澍说出什么让她不喜欢的话,思真公主一定直接让他滚出去。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沈澍抬起头来:“草民会画画。”

      思真公主正觉得心烦意乱,她此刻需要的恰恰就是什么都不用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偏偏又烦躁得睡不着。念书唱曲都不合意,沈澍倒是知趣,她便点头让他去取笔墨了。

      说起来她府上养了这么些人,最主要的目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那些面首们大多害怕她,而思真公主自视甚高,状元榜眼都未必看在眼里,更何况一个落第书生。

      可真的沉下心来,她又觉得自己之前似乎有些太刁钻,仅仅从外表看,这个沈澍也算不错了。

      等他作画完毕,把画像呈上时,思真公主已经平静了许多,沈澍把她画得太年轻了,虽然宫里的画师也不会刻意描绘年长之人的皱纹,但沈澍和他们的画法也不太一样。他并没有把她的肌肤纹理画得多么细腻,而是有意无意抹去了她脸上的疲态和懒散,取而代之的,则是眼中的明媚和希望,如同无忧无虑的少女一般。

      她看得入神,好像也穿越时空,回到了当年。她曾经确实有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刻骨铭心的喜欢过一个人,想象着等他治水回来,父皇就会下旨赐婚。

      可是当年的她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修堤工程浩大,绝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完工的。在她等待的时光里,父皇驾崩,兄长即位,而她则要远赴乌孙。等她失去了两个孩子,拖着虚弱的身体再度回到雍城时,正好赶上陆涯风光回京,带着他新娶的妻子。

      再看看现在,陆涯官至大司空,前些日子连孙子都有了,一家其乐融融,可她仍然还是孤身一人,他们两人都活了半辈子,如今虽然都风风光光的,但各自的欢乐和悲苦完全错位,永远都不会相互理解了。

      思真公主将画放到一边,淡淡点头:“画得不错,下去领赏吧,想要什么自己挑。”

      不料沈澍突然跪下,“草民并不需要锦衣华服,更用不上车马仆从,只希望公主能恩赐一个机会,让草民参加科举,为国效力,永远不忘公主的恩情。”

      不知道是不是那幅画的缘故,思真公主看着他,就想起了当年的陆涯,天意弄人,连她都躲不过,更何况一个穷苦人,她已经不会觉得生气了。“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你们年轻人,总是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做官有什么好的?陛下给你的俸禄我也能给,甚至比他给的更多,与其冒着天大的风险惹祸上身,不如安安分分在公主府过吃穿不愁的日子。更何况小琢需要你的血,不过你别害怕,今天这种事不常发生的,他只是因为病才会脾气暴躁。”

      沈澍并没有多说,只是答应下来。思真并不相信沈澍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能接受这一切,不过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第二天,思真公主出门的时候,发现娉婷早就站在门口等她了。她觉得奇怪:“我不是让你好好照顾公子吗,又跑回来做什么?”

      娉婷低头答道:“奴婢正是为此事而来,已经照公主的吩咐从春风楼挑好了人……公主,公子的身体怕是经不起这么折腾。”

      “心情舒畅才会百病尽消。”思真公主今日心情尚可,耐着性子解释:“你也是女儿家,不会不知道。寻常女人根本受不了他那张脸。她们就是嘴上说不嫌弃,其实多少还是会露出马脚,就算换成是你也一样。”

      娉婷的身体突然不受自己控制地微微颤抖。

      思真公主笑道:“小琢那么敏感,不会看不出来,他更不希望别人怜悯他。选别人只会适得其反,这样拿钱办事,倒也省心。”

      她的这些话并不能说服娉婷:“请公主三思。当今太子年少有为,公子若想与他一争,也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才有胜算。这样沉溺声色,难道不是白白给他人争取了机会?”

      “你错了。我想要昏君,不是明君。”

      娉婷一时愣住,不知如何作答,思真又问道:“娉婷,你是本宫的人,还是大公子的人?”

      娉婷答道:“奴婢自幼就在公主身边,自然听从公主号令。”

      “那你就按我说的去做。”思真看着娉婷长大,自然也知道她的心思,这个女孩非常忠心,但要她经手的事情,必定也要让她明白和信服才行。而思真为了避免麻烦,很多事情并没有和她解释得很清楚,可是到了现在,或许是时候和她摊牌了。

      “这些年来我付出的诸多心血,并不是为了培养他成才。而是因为他半死不活,天生就矮人一头。小琢拼了命才能勉强活下来,将就做一个正常人。可是他其他的几个弟弟,却一个个手段凶狠,如同豺狼虎豹。这么多年下来,小琢早已比不上太子,就连康王和汝王也远远不如。我也从没打算让小琢和他们争,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他能够自保而已。”

      娉婷此刻才明白,又好像不那么明白了,思真公主如果志不在皇位,难道只是单纯想要搅乱风云而已吗?

      这么多年的辛苦,不能说付诸东流,只是对于她这种奴婢来说,没有插手的资格,又何止是她,就连李琢都没有。她突然觉得思真公主很可怕,可是等她发现沈澍随着公主一同走出,并且也在饶有深意地看她的时候,她更是突然从头到脚都感觉到一股寒意。

      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平日里就算让她杀人或者受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今天却为了这种不痛不痒的事情三番两次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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