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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

  •   李琰留在屋里会觉得空气憋闷,可是身处室外,好像也没有好多少,什么事都干不下去,他日等夜盼,终于等到唐华浓醒来,匆匆赶过去之后,他的心又再度冷下来。

      唐华浓醒是醒了,可是只是呆滞的坐在那里,不认人,也不会说话了。宫业自称无能,可人人多少都会觉得是因为耽误了救治时间才会如此严重。

      李琰赶到的时候,唐华浓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茫然空洞地看着他。

      还是疏影劝他:“殿下别太担心,太子妃一开始见到我们也是这样,多陪她一会儿就没事了。”

      李琰坐到床边,对着唐华浓温声道:“华浓,我是你的夫君啊。”

      他说话时唐华浓还没什么反应,可等他拉她手的时候,唐华浓像是被蛇咬了一般,非常惊恐害怕地挣脱了。

      突然出现了这种情况,不管是宫业还是他人,都知道不要刺激她,一切慢慢来。李琰心里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看到她这种陌生的目光,心里说不上来的酸涩,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甚至还反其道而行之,强硬地抱住她

      唐华浓显然吓坏了,可李琰还是一意孤行,她已然丧失神智,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先是不停地推搡,可他们之间力量悬殊,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唐华浓无法,张嘴就去咬他的手。

      旁人看着也觉得心惊,刚才他们还只是担心唐华浓一个人,现在反而更担心太子的安危,可李琰只是坐在那里,任凭如何被打被咬都不松手。

      过了一会儿,唐华浓大概是察觉到没什么危险,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排斥李琰的靠近。

      唐华浓脑后的伤势并不轻,宫业见过不少这样的病人,严重的会导致失忆或者失语,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可越是担心,事情偏偏就这么发生了。

      他犹豫半晌,才缓缓开口:“殿下,您的手流血了,让微臣包扎一下吧。”

      李琰挥手让他退下,他手上鲜血淋漓,旁人看着都觉得疼,可他偏偏眉头也不皱,好像根本没这个伤口。

      疏影放心不下,还是劝道:“殿下身体贵重,不能赌这个万一,还是小心些,等太子妃好些再来吧?”

      李琰根本听不进去,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过了一夜,唐华浓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他时常不在,她更要把他忘干净了。

      “她能伤到我什么?”他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转而又问宫业:“华浓这病什么时候能好?”

      宫业也开始犯难,如果问的是能不能治好倒还好答,谁知道李琰直接这么问,他也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见他如此为难,李琰也明白了,“你们都出去,今天的事不许外传。” 李琰特意多看了宫业一眼:“就连你夫人也不能说,明白吗?”

      李琰说了好半天的话,唐华浓才完全放松下来,由着自己帮她换衣服喂药,也和从前一样,安心在他身旁睡着。

      他起初以为唐华浓就算不记得了,潜意识里待他也比旁人亲厚,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只要多花些时间熟悉了之后,唐华浓对他和对待其他服侍的奴婢也没有什么不同。

      李琰已经数不清自己在心里叹了多少次气,若是别的还好说,偏偏是这样的事情,他不通医术,除了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我的解释你可能听不下去,还会惹你伤心,我就不说了。既然言语说不清,我会用行动一点点证明的,你别赶我走。”

      “我们拜过天地,许下了誓言,就一定会兑现,只要我活在世上一日,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静静看着身旁呆呆坐着的人,伸手替她拢了拢鬓边的凌乱碎发。

      “华浓,没有人能拆散我们。”

      他话一说完,除了看到唐华浓的茫然目光,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这样一来,原本坚定的心也开始动摇起来。

      他这些日子就算说话也是自言自语,一片沉默之中,时常想起过去的事情来。唐华浓的种种表现常常怪异而矛盾,对他不能说是毫无感情,可就算是两人已经成亲,他还是觉得自己并不能给她完全的安全感。

      李琰过了很久才想明白其中关窍。唐华浓根本对他没有任何期待,对待感情也是得过且过。知足常乐是好事,在宫门王府更是种自我保护的智慧。他再明白不过,当初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唐华浓似乎总是躲着他,李琰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在各个方面对自己的要求都很高,对于有些兴趣的女人,自然也有势在必得的征服欲。

      到了最后,终于把喜欢的人娶进家门,可李琰却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并没有攻城拔寨的快感,反而变得更加患得患失,更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过得是否快乐。

      可以说是不但没有赢,反而输得一塌糊涂。即使是这样,李琰也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这样也不错。

      李琰原本想着,幸亏木已成舟,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日久天长,就算是磐石也能水滴石穿。可唐华浓这一受伤,根本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痊愈,人生不过百年,岁月匆匆,他身份特殊,没有多少个十年八年可以耗。如果事情传扬出去,就更麻烦了。国家不允许有一个痴傻的储妃,各方势力必会重新变得蠢蠢欲动。

      上天总是爱和他开玩笑,李琰在认识唐华浓之前,从未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此鲜活生动,才刚刚尝到一点甜头,所有的一切突然全都化为乌有了。

      李琰不许透露太子妃的情况,只能对外称自己告病,每日亲自陪在唐华浓身边照料,可她这病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总不能一直瞒下去。

      他终日这么紧张,无异于自己折磨自己。他担忧唐华浓的病情,一看到她就会想这些事,可若是看不到她,就觉得更不安了。

      李琰就连小时候也没怎么哭过,某一天却在半夜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流泪。唐华浓不知是没睡还是突然醒了,比他自己还早些发觉自己的情绪,伸手帮他擦眼泪。

      他从来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这样的深夜,还有一个人陪在身边,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安慰。

      就算上天把一切都夺走了,至少还有唐华浓陪着他,同时给他照顾她的机会,这样也已经足够。

      李琰这样自己劝自己,可这些话就算说服得了他自己,终归说服不了别人。更何况他这个样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这样一天一天折磨自己,折腾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东宫的人只好劝他,如果唐华浓清醒着,也不愿看到殿下这样。

      李琰无法,只好强撑精神,重新做起他该做的事情。可隐匿在暗中的眼睛好像一直盯着他,故意等着他抽身的这一刻。

      东宫上下刚松懈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就再也等不来宫太医来看病了。等到派人去宫家询问的时候,居然听到了宫业被人打晕重伤的消息。

      因为李琰的命令,除了他之外,唐华浓的病再没让其他太医知道,可宫业是在出了兰溪园之后被人打的,事情发生之后,宫家的人和唐秋月都上门来问。

      太子生病本来没什么,但宫业对此总是语焉不详,还不让旁人知晓,宫家早觉得怪异,如今他突然也被打伤,事情根本瞒不住了。

      唐家的人过来看了好几次,每次都说想把她接回去照顾,都被李琰拒绝了。他知道那些都是唐华浓最亲近的人,肯定不会害她,但李琰还是很害怕。

      他生怕哪一天,唐府的人就自作主张把她接走了,所以他就连疏影和暗香都有防备,他仍然让她们在唐华浓身边照料,与此同时,又拨了更多的人去看着她们两个。

      唐华浓变成这个样子和他脱不了干系,他不能就这样把唐华浓送回家,也不能甩手不管,可李琰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兼顾太多事情,更何况她这病不是普通的病,自己饿了渴了都不会说,需要比照顾寻常病人付出更多心力。

      他把东宫之内最稳妥的人都找来,颠三倒四嘱咐了一通,自己也不知道说清楚了没有。他这么一着急,一时间让他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过了七八天,也没出什么事,李琰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可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事,偏偏就在松了口气之后发生了。

      珑玉管教人一向严格,唐华浓这一病倒,许多事情全都由她接手,一府上下的气氛突然变得很紧张。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言蜚语,唐华浓的事情在兰溪园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的。

      等揽月楼的所有侍女都被珑玉安排去做事之后,楼里就只剩唐华浓一个人了,她从前在仪态和礼节上无可挑剔,就连珑玉也说不出这么错来。

      可是这一病,唐华浓好像什么都忘了,一双手也使不上力气,就是简简单单的喝一碗粥,也会弄得到处都是,珑玉看了许久,心里突然无名火起,直接拉着她站起来,一直拖到最外面的院子里去。

      唐华浓比起之前,已经恢复了些许意识,有时也能听懂别人说的话,表述自己的想法,她大概是饿了,一直指着厨房的方向。

      珑玉实在想不明白,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几乎已经形如痴傻,太子居然还是放不下她。

      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天潢贵胄的身份,愿意干最脏最累的活去反过来照顾她。而珑玉自己,永远都把自己的言行和外表控制得如此完美,太子却根本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就算李琰可以接受,珑玉也不会干这样的活,她本该是东宫的嫔妃,如今到了这个境地,实在是越想越气,于是她嫌弃地脱下唐华浓的外衫,又打了一桶水扔在地上,因为手上使的力气太大,许多水花飞溅到了唐华浓身上。

      珑玉起先是无意的,但是看到唐华浓慌忙躲闪的样子,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报复般的快意。

      反正唐华浓也不会说话,就算不小心做出什么,也是自找的。她现在想干什么都可以,所以她重新又打了一桶水,直接泼到唐华浓身上。

      “太子妃最近的行为实在有些过头,丢人现眼,不成体统,该罚。这桶水就当冲冲你身上的霉气吧。”

      而唐华浓就算一时失语,仅凭依靠本能也是能分辨好坏的,她感觉到了珑玉的不善,可是却不知如何反驳,她正气鼓鼓的不知如何是好,又见珑玉伸手指着她脱下来的衣服,“自己把自己的衣服洗干净,就给你吃的。”

      唐华浓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才明白她的意思,她也就真的去舀水,冲干净衣服上的那块污渍,可是随后,突然有一大盆很臭的东西被放在了她脚底下。

      珑玉双臂抱胸,居高临下看着她:“反正也要被你弄得脏兮兮,不如直接吃馊的吧。”

      唐华浓自然是不会吃的,被这么一推搡,反而弄了珑玉一身,珑玉恶狠狠看她一眼,回屋换了件衣服,就出门去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皮肤黝黑,又有些驼背的男人。

      珑玉指着唐华浓,对那个男人说,“就是她了。”

      那男人挠了挠头,满是诧异地走近看了看,之后的表情就变得更诧异了:“珑玉姑娘,你不是在和我闹着玩儿吧?”

      “宫里的事情你别多问,直接开价,把她带走。对于你们这种人来说,不会说话不是更好吗?”

      可是还没等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突然就被人从背后推倒了,她的牙很疼,嘴里泛出血腥味,可是还没等她爬起来,就又被踢了好几脚。

      暗香指着她大骂:“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啊?你等着,等我告诉太子殿下你就知道了。”

      那个人牙子本来想跑,可是随后暗香又叫来了两个人,把他也死死拉住了。至于暗香和珑玉,两个人扯着头发扭打在一起,这本就不大的小院子里人越来越多,除了拉架的,还有看热闹的。

      李琰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众人一看见他,立刻就不出声了。他这东宫风平浪静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混乱的情况。

      暗香怕珑玉混淆黑白,立刻抢先一步跑到李琰跟前告状:“殿下,珑玉欺人太甚,她趁太子妃病着,居然把我们都支出去,暗地里这么折磨人。如果光是这样不痛不痒的也就罢了,她还想把人卖给人牙子。”

      李琰看到地上的衣服还有那一大碗馊饭就觉得不对劲,看到一旁跪着的男人时,脸色就更差了。

      那个人牙子连忙对着李琰磕头,“小的不敢啊,这行干了这么多年,就算之前不知道那是太子妃,小的也知道那姑娘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那通身的气派,说是公主也信啊。珑玉想干什么都是她自己的盘算,可是对于我们来说,只要脑子没坏,没人给自己惹这种麻烦。”

      他不停磕头,珑玉也一样的低头跪地,浑身发抖。

      李琰没心思去想他们说的是真话假话,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他就绝对不会轻易饶过和此事有关的每一个人。

      他刚要说话,暗香就突然惊呼一声,她起先还会把唐华浓护在身后,可是珑玉一直和她拉拉扯扯,她还要紧盯着那个人牙子的动作,就没办法同时顾及这么多了。

      现在到处都是乱糟糟的,院角的小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这一切都不是什么好征兆。

      她把这一切如实告诉李琰,果不其然,他们翻遍了兰溪园也没找到唐华浓,反而跑到门外一问,有路人说看见有一个戴面具的人拉着一个女子离开了。

      李琰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唐夫人和朱宴又上门来看望了,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都不用别人说,他自己都想杀了自己。明明祸患就在眼前,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大意放过。

      他方寸大乱,不断告诉自己冷静,才能真正去思考问题。

      那个家伙一直藏在不见光的暗处,如今居然大着胆子,挑衅般的找上门来。

      这个卓公子绝不简单,李琰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东宫之内必定是有他的眼线,才会如此防不胜防。

      可是他和杨皇后向来谨慎,东宫中每一个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不该出现这种问题。

      李琰突然想起来之前越公公所说,那个唐华浓从宫里带来的娉婷。可等他去查的时候,娉婷果然已经不知下落了,看她的模样就知道来自西域,而且因为她来路不明,没有住处,没有家人,更是查无可查,这样的人也不知是怎么选进宫的,如果进宫去问,或许能得到些许线索,她昔日只是一个无名宫女,难免费些周折,李琰早做了心理准备,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而唐家即便生气,也不会直接冲着李琰来,更不会把此事宣扬出去,只能找各种办法去查唐华浓的下落。

      他们心里固然有埋怨,可事关重大,这件事情不能让宫中的人知晓,至少他们的目的一致,对一个人总是多份力,李琰试着暂时不去想旁人如何看他,只能反复告诉自己,他不能乱。

      他有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一天过去,派出了一拨又一拨的人还是毫无线索,有时又觉得一分一秒都是从未有过的煎熬。

      虽然知道唐华浓是被人带走的,可李琰却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整个世界好像突然陷入黑暗,找不到方向。

      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过去就是撑不住也要硬撑,许多事情一一抗过来,心里还是觉得空空荡荡的。虽然生母去世得早,但李琰的亲人其实不少,有父皇,母后和皇祖母。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庶母和兄弟姐妹,直到和唐华浓在一起,才真正有了家的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只要能让她开心,他什么都愿意做。

      他以为这是上天赐予的奖赏,剩下的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是上天从没有对他仁慈过。

      李琰知道这些都是暗中人为操纵,不应该埋怨所谓天意,可他还是忍不住朝这方面来想。事情不会变得比现在更糟,他们的误会没有解开,如果唐华浓真的不记得他了,又或者很久之后才想起来,她最后的记忆充满了对他的失望和厌恶,她会觉得他口不对心,虚情假意,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还不顾她的警告,把祸患养在身边。

      在这兰溪园里,唐华浓甚至都不想看见他,就算找到了她,李琰都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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