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网王世界》琴心淡然

34、月光奏鸣曲

　　一字领的短袖乳白色上衣在稍显起伏的下围胸线处微微收紧，如同瀑布般流泻而下的粉紫色裙摆一直延至膝盖上方，活泼泼地带出了几分孩童般的天真烂漫。

　　望着镜中绽放出灿烂笑颜的自己，简安然嘴角轻扬，眯起双眸，细细端详，微卷的发丝被一个极其别致精巧的水晶王冠斜斜压住，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苍白无色的脸庞和唇瓣，也因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散发出属于青春少女才拥有的一丝妩媚。

　　凝视着镜中熟悉而陌生的面容，简安然恍惚间见到从前每一次登上舞台前的自己，是那样的从容自信，眼眉间写满了一切尽握其手的傲然。既然从前的她能做到，那现在的她更能做到。

　　今天的曲子——贝多芬第十四钢琴奏鸣曲《月光》，她要真正的从头到尾的演奏一遍。而不是仅仅弹奏充满淡淡伤感的第一乐章。如同狂风暴雨般宣泄内心渴求的第三乐章，才是她今天的重点所在。

　　病房门口传来轻微地叩门声，以及名取清之干净的嗓音。简安然侧过头，仔细一听，发现门外仿佛不止他一个人，转念一想，心上不自觉涌上一股酸酸的涩意。像今天这样的日子，藤井家和神家的长辈们心里即使有再多的不满，也会到现场为她助阵的。

　　真的太任性了！让这么多爱着她的家人劳心伤神、为她担惊受怕。对不起，如果可以，她会好好珍惜他们的爱，好好珍藏在心底，等有空的时候，慢慢回味。

　　简安然眨巴了两下眼睛，硬生生地逼回眸底泛滥的泪意，毅然转身步出卫生间，抱起一早放在床头矮柜上的乐谱，拉开病房门，笑意盈盈的对着站在病房门外的家人朋友们，露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用极其明快的语调宣布。

　　“今天演奏的曲目——《月光奏鸣曲》。”

　　听到她的决定，熟悉这首钢琴曲第三乐章曲风的名取清之和神太郎的脸上不约而同浮现了一缕慎重之色。

　　旋律慷慨激昂的第三乐章是需要弹奏者全身心地投注其中，并用自身极富感染力的演奏带动出那种沸腾的，情感冲突尤为激烈，充满了煽动性的，演奏者本身对现实环境的申诉，使她内心的情感充分得到爆发，宣泄。

　　在神太郎还没开口之前，名取清之轻声说道：“很想听安然演奏的《月光》。今天终于有机会听到了，我是一定不会错过的。”

　　他脸上的表情很柔和，嘴角扯出的暖意，融进他干净的眸子里，变作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深深眷恋。如果说名取清之心底还有什么东西放不下，那就是看着简安然完成自己的梦想。他想看着她一步步实现她心中的梦，看着她站到世界乐坛的顶峰。

　　名取清之也弄不清他对待简安然的心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以前的他似乎从没留意过喜欢待在小休息里聆听他弹钢琴的她，然而自从那次她笑着对他指出弹奏中的错误后，他的目光就开始很自然地追逐着她的身影，仿佛两人之间有一种剪不断的牵绊，将本来不熟悉的他们紧密联系到一块。

　　“你决定了就好。”

　　神太郎沉默下，语气僵硬的赞同。他拗不过简安然的“任性”，也不想亲手斩断她通向梦想的翅膀。作为一个曾经失去过梦想的人，他非常理解不能实现心中理想，犹如堕入深渊的那种绝望痛楚。

　　“谢谢你们！”简安然低下头，满怀感激地躬身一礼。

　　名取清之忽然说道：“安然，你要去跟幸村道别吗？”犹豫了一下，继续：“他所在的社团昨天好像输掉比赛了。听照顾他的护士小姐说，他的情绪很激动。似乎有点接受不了社团落败的事。”
　　神太郎闻言，皱紧的浓眉愈发得向中间靠拢，眼中露出一抹深思。

　　“不了。他接受不了的不是社团的落败，而是他自己不能站在队友身边。那种笼罩在心头的挫败感，只有他自己才能走出来，我们这些旁人是无法给予他任何帮助的。在这种时候，对他来说，不管是哪一种形式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我们就不要去做无用之功了。静静待在他身旁陪伴着他，就是对他最好的鼓励。”

　　简安然平静的目光投向长廊的尽头，唇角清浅的微笑，不知不觉间带出些许旁观者的弧度，不再是一贯的恬淡温柔。幸村精市的性格有时候真的和她很相似，一样的要强，不容许因自己的原因连累到别人。那人现在大概是在反思，反思着如何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扳回失利的局面？

　　手术成功了！他的人生道路，又能重新开始了。

　　“老师，名取，我们该出发了。虽然我是最后一个出场，但也不能太晚到那！”

　　她轻快地转过身，轻盈的裙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彩虹，快乐的笑意盈满双眼，让每一个见到的人都感染到了她发自心底的那份快乐。这一瞬，简安然的心就同春日绽放在枝头的樱花，倏然绽放，倏然凋零。

　　“舅舅，我不想去美国治疗了。不想再苟延残喘地拖延下去。请把我的心脏给安然吧。我问过曲叔叔了，他也说我是最适合的人选。”

　　“胡闹！安然不会接受的。”

　　“我知道。你们可以瞒着她。曲叔叔不是认识最好的催眠专家吗？给她做个暗示，忘记我的存在就可以了。”

　　“催眠也会有被解开的一天。到那时候，安然会怎么想？你想让她一辈子活在自责中吗？然后在心力衰竭中死去。这跟现在情况又有什么分别？”

　　“最大的分别是，她能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她的梦想！舅舅。”

　　“这种事，你别想了。别说安然不会同意。我也不会答应的。还有，下周你就跟着曲文哲去美国。即使绑也要绑你去。安然也会一块去的。”

　　神太郎面色冷峻，语气冷漠，以不容商讨的强势敲定接下来的行程。他能理解名取清之的心态，但他不赞同他的做法。虽然与简安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神太郎对她骄傲的性格也能摸透两三分。名取清之这样一意孤行的做法，丝毫不会赢得她的好感，只会加深她心底的隔阂。

　　简安然是一个自尊自傲的女孩子！她绝不会允许自己低头，接受这种带着自我牺牲味道的施舍。

　　名取清之听了，默默垂下头，眼角渐渐染上红晕。他的心愿卑微而渺小，然而却得不到他们的理解和重视。他是不是要用更为强烈的方式来表达呢？这一刻，他的心迷惘了。

　　大概是炒作的缘故，简安然抵达小音乐厅时，发现现场的观众比初赛要多了很多，不但所有座位都满员了，连通道处都站了不少人，包括一些媒体和记者。不过这些对于简安然而已，都不过是可以忽略掉的路人甲乙丙丁，并不会影响到她急于演奏的心情。

　　“安然，如果坚持不住，就放弃。”神太郎站在后台的入口处沉声叮嘱，按照简安然事先的请求，他们这些亲朋好友一律不准留在后面，只准坐到台下，看她弹奏。

　　“我知道，老师。”简安然从容点头，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入后台，找了一张空座坐下，酝酿比赛的情绪，等待她的名字被主持人唤起的刹那。

　　“清之，我们去前面吧。”神太郎喊了声兀自沉浸在纷杂心绪中无从选择的名取清之，不希望他因一时间的冲动，从而影响到简安然，使得她发挥失常。

　　“舅舅，我想留在后台看。”名取清之咬着下唇，吱吱唔唔说出心中的请求。

　　“那好吧，我陪你一块留下。”神太郎明显不放心名取清之，稍作考虑，便答应了。

　　“谢谢舅舅。”名取清之激动地抬起头，道谢。

　　“嘘！不要再说话了，马上就轮到安然出场了。我很想听听她手底下的《月光》会爆发出怎么激动人心的情感？”

　　名取清之留意到神太郎眼底流露出来的对往事的追忆，不禁有些纳闷，随即他眼睛一亮，想到了关键所在。神太郎肯定是无意中恢复记忆了，所以他说话的语气才会变得如此感慨，充满了对过去的怀念留恋。

　　只是，事过境迁，齐大非偶，有些东西，错过了，人便是穷尽一生也弥补不了的。

　　指尖轻轻划过黑色的琴键，一串如水流动般的三连音从简安然的手底下缓缓淌出，就好似月光下寂静的湖泊，荡漾着潋滟的水纹，一圈一圈向外扩散……宁静而忧郁，带着一丝伤感的浪漫，静静回荡在小音乐厅的上空，萦绕在每一位听众的心头，给他们带去心灵上的平静舒缓。

　　细腻的情感，深刻的流露，悠远绵长的旋律好像傍晚教堂的钟声，每一声都能洗涤净化人心。如歌的第一乐章很快过去，在人们还沉浸在那份伤感中的时候，简安然双手在键盘上飞快跳跃舞蹈，一系列明朗轻松的音符从她的指尖飞出，人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轻快起来。

　　然后轻松的时光总是显得短暂无比，一眨眼的功夫，乐声就向高亢激昂的第三乐章横跨过去。就像是夏日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似的，简安然心底压抑的情感在演奏的过程中，砰然爆发出来，轰的一声，直白而浅显地宣泄出她心中对于梦想的渴望……对现实的不妥协，对生活的抗争，她就这样，用她的双手，用她余下不多的生命，抒写着属于她的华丽乐章。

　　激动人心的音乐伴着简安然最后两声强而有力的和弦戈然而止……

　　小音乐厅里一片沉寂，所有人都还沉浸在乐声中不能自拔，良久，良久，简安然转过头，汗水浸湿了她充满自信光芒的小脸，她湿润的眸子凝视着台下，那里坐着她现在的家人……一朵比夏夜空中烟花还要绚烂的笑容在她的唇瓣轻轻绽放。

　　伴着心口的刺痛迅速扩散，一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瞬间爬满她所有的感官，她缓缓闭上双眼，无力地倒向前方琴键……

　　《月光》——她终于弹奏了一首完整的《月光奏鸣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