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旖旎》守口如瓶

30、第 30 章

　　不得不说，贺柠算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之一。她很想让姜淮卸下强装的笑脸，但又觉得不忍，“没关系的小淮，这世上不是人人都铁石心肠。周羡南也是人，没有人会嫌得到的爱太多。”

　　姜淮放在圆桌上的手，不自觉蜷紧，她松开咬住的下唇，轻声说：“如果我真的把景和忘掉，他会不开心。”

　　“你在矛盾里挣扎，他就会开心吗？周景和当年对你的唯一要求，就是希望你快乐。”贺柠一路见证两人的恋情，比谁都看得明白。

　　可是，这好疼。

　　姜淮就像一颗外表光鲜亮丽，完美无缺的果实，看着剔透，但内里的果核早就腐烂。如果真的要割舍，那便需要割开最娇嫩的果肉，把它的心摘出来。

　　光是想一想，浓烈的酸楚便在眼底澎湃，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摇头。

　　贺柠见她这么难受，觉得自己劝得太过，懊恼道：“是我不好，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淮眼底浮着一层水光，怕她自责，便强打着精神笑了笑，“没关系，这些话要是你不说，永远不会有其他人对我开口。”

　　贺柠知道自己没浪费口舌，但看她一脸涩然，又不禁开始纠结。

　　壁虎断尾，是不是真的该走这一步呢？

　　姜淮的戏份总算拍完，借着休息的空档，她给工作室的工作人员们发了年终奖，包了红包，热热闹闹吃了团年饭，宣告忙碌的一年结束，大家来年再见。

　　小方和温沫都要回老家。

　　温沫叮嘱她，狗仔可是很敬业的，这段时间尽量小心一点。还告诫她远离高热量食品，否则来年减肥火葬场。

　　“你才几岁啊，就开始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讲。我听不烦，小方都快腻了。”姜淮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人生可不是就要及时行乐。

　　被拉进战局的小方一点也不恼，开开心心地说，“看在大红包的份儿上，我乐意当姜小姐的挡箭牌。”

　　姜淮勾住小方的脖子，冲温沫一脸得意地说：“看吧，我方盟军战无不胜！”

　　说完和小方相视一笑，默契击掌。

　　她的笑容澄澈皎洁，如同落入清水的粉彩，极快地冲破留白，晕染成画。那双弯月般的眼眸泛着蓬勃的活力，干净而丰饶。

　　温沫一向拿她没办法，只能无奈地笑着摇头。

　　姜淮闲了下来，跟她对比鲜明的是整日忙到深夜的周羡南。

　　她不禁想到贺柠一直在自己耳边强调的那句，“什么叫夫妻，那不是两条平行线，而是在某一处汇聚成一点。你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光是有距离就自在了吗，还要占有，还要干涉。”

　　姜淮对此表示怀疑。

　　周羡南当下的位置，就算同行拍马努力十年，也难以追赶他的成就。像他这样的大佬，早就不受大多数束缚的限制，有更广阔的边界。能自愿困在婚姻的围城就算不错了。

　　更何况周羡南现在看起来循规蹈矩，但他骨子里处处都刻着自由不羁。占有他，干涉他，估计他那个白月光初恋来了也不好使。

　　姜淮有自知之明，晚上周羡南坐在灯下处理公务，她就抱着一本书到了书房，坐在躺椅上。

　　躺椅的位置离灯光稍远，她就像不小心踏入别人领地的外来者，有些拘谨和茫然。

　　哪怕白天她没事的时候，来找书看，在这里穿梭过无数次。

　　“我不会打扰到你吧？”她的臀只在躺椅边缘坐了三分之一。

　　周羡南很忙，将邮件回复完，才来得及抬眸看她一眼。

　　她莹白的小脸隐在暗处，自然而然有种雾一般的朦胧感。那双清亮的眼眸穿过雾色，有着清晰的穿透力。

　　“那么暗的地方，也不怕看坏眼睛。”他指了指灯下的另一张书椅，“过来。”

　　姜淮只能坐近一些，到了他跟前。

　　书房里的地暖开得很足，他身上只着简单的衬衫西裤。袖口被挽到小臂处，流畅的肌肉线条满是力量感。

　　周羡南从来都不是文弱书生。

　　姜淮不禁想起他们两个曾经的合影，有着十分明显的体型差。

　　她把自己的手臂放到桌上，果然，比起他的瘦弱很多。

　　周羡南随手翻了翻她手里那本书的封面，《影视美学》。

　　“今天晚上睡不着？”记忆中，她可没那么好学。晚上练一会儿瑜伽，就躺在床上刷手机。

　　刷累了就睡觉。

　　姜淮脱了鞋，屈膝抬腿，脚踩到书椅边缘。嫩生生的脚趾像洁白的花瓣一样舒展。

　　她拿过书，信心饱满地说：“给自己充充电。今天晚上，我要看完一百页。有人和你同甘共苦，不好吗？”

　　周羡南提笔，点了点头，复又埋头伏案：“口号喊得不错。”

　　没看几页，姜淮就后悔找了这么个借口。

　　书上的文字没一会儿就开始重影，变成了一只只从纸页上腾飞的小虫子，飞离她的视线。

　　又过了几分钟，她脑袋一歪，眼睛彻底闭上了。

　　睡得正香，她感觉到有人正轻戳自己的脸颊。

　　好讨厌。

　　扰人清梦就是犯罪。

　　她小嘴嘟哝着，把罪魁祸首推开。最后还是睁开眼睛。

　　周羡南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本，塞回她怀里，“一百页的大话，你还真敢说。看完再睡。”

　　他语气透着丝严厉，真像她高中时候的班主任。

　　姜淮十分绝望。

　　她怎么就听进了贺柠的鬼话。什么夫妻之间就是相互干涉。

　　她不仅没在周羡南面前刷到什么存在感，反而让他把自己给干涉了。

　　过了两天，就是《雁落沙坪》的杀青宴。

　　季雨昭这个大嘴巴包不住话，连导演组都知道姜淮“金屋藏娇”，不肯轻易带出来给人看。

　　温沫打电话通知她杀青宴的时间，末了特意提了一句：“你会不会邀请周总参加？”

　　这个问题姜淮从未想过，下意识便反问：“为什么邀请他？”

　　“副导演说大家都好奇呀，有机会跟影帝宋明延拍吻戏你都没有亲自上场。到底是何方神圣，要你这么守身如玉。”

　　姜淮一听就知道，温沫的看法。

　　现在大家知道她有主，如果不肯带出来亮亮相，恐怕都会往乱七八糟的方向猜测。

　　毕竟姜淮不是一线顶流，感情戏却一向拍得克制，在其他人看来，便有些耐人寻味。

　　如果是往常，姜淮想也不想就拒绝。但她能一辈子藏着周羡南吗？

　　就像那天在超市偶遇季雨昭，她本应理所当然地介绍自己与周羡南的关系。但最后还是畏畏缩缩，不了了之。

　　如果周羡南在他的圈子里，当着她的面，对于两人之间语焉不详，自己会怎么想？

　　姜淮纠结地咬住下唇，迟疑半晌，最后还是没有定论，“让我想想。”

　　“离下周三还有好几天，不着急。”温沫也不催促，交代完便挂断。

　　姜淮心里装着事，在家看不进电视，吃饭也不香。来到书房，想找本书来看，静静心。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台灯旁的一本大部头金融类专业书上。

　　这本书大概是该专业的经典读物，厚厚的书页被翻得蓬松。有的专有名词，他还写上注解。字迹有些泛黄，可见有些年头。

　　书被他看过好几遍。就算现在，他空闲时，也偶尔随手翻几页，温故而知新。

　　姜淮心里一动，拿出一枚空白书签，写了一行：下周三我的杀青宴，盛邀周先生参加。如抽空光临，万分荣幸。

　　够诚恳了吧？

　　她端详了一阵，兀自点头。把书签往里一夹。

　　随缘。

　　这相当于是把难题交给了老天爷。

　　姜淮晚上仅仅在书房陪周羡南“同甘共苦”两天，就把这一计划搁浅。一则她晚上看书老是容易睡着，二则如果周羡南当着她的面，把书签翻出来，问她这是什么，那场面还不得把她窘得想找条地缝。

　　于是她每晚都早早上床，等周羡南回房，她已经睡着。

　　一直到周一，都没有任何异常。

　　姜淮心里又有些暗暗着急。

　　就像捉迷藏，自己找了个绝佳藏匿地点，许久没被发现，心里竟隐隐觉得无聊。

　　这天洗了澡，她穿上淡紫色的吊带睡衣，外面套了件米色针织衫。刚吹完头发，黑发用珍珠发夹松松绾好，细长的脖颈到锁骨和胸前的肌肤白若凝脂，纯欲里又透着丝小清新。

　　姜淮抱着那本还没看完的《影视美学》到了书房。他正在开视频会议，表情肃穆凛然，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常用的那支黑色钢笔。

　　她站在门，一时犹豫该不该进去打扰他。

　　周羡南却抬眸朝这边看了一看。

　　这一眼使他微绷的情绪里，透着松弛。很短暂，只一秒的工夫，又快速收回。

　　姜淮知道，这是准许的意思。

　　她悄声进去，坐到灯旁的书椅下。

　　没多一会儿，会议终于结束。他让崔昀把会议纪要整理好，明天发给他。

　　等他终于处理完工作，姜淮状似不经意地将手指搭在那本泛旧的专业书上，“哥，我看这本书你都不肯收进书架上。好像很高深的样子。”

　　“嗯，我知道。”他打开邮箱，查看明天的行程表。

　　看着他专注的清俊侧脸，姜淮都怀疑他是否听清自己在说什么。

　　算了，说好了随缘的。

　　姜淮没有继续打扰他，也不再试探。靠在书桌上，打开手里的书。

　　她有轻微的拖延症，看书也不快。好一会儿，才看到一页末尾。

　　咦？

　　她凑近了灯下，仔细看下面的空白处。那里果真用铅笔写着一句话：看到了，周三。

　　原来他说知道，是真的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