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旖旎》守口如瓶

16、第 16 章

　　良久，后排的人都没有出声，静得像旷野的夜。

　　姜淮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周羡南，只见他叠着长腿，脸上没什么表情。窗外的街景映照在他脸上，流连变换，使他眼底也蕴藏着一层昏沉的薄冰。

　　她心里不禁重重一跳，不敢追问。

　　“明天你起来送我上班。”他下达指令道。

　　谁让姜淮把人轮胎放了气，她心里有些发虚。但又不想露出破绽，照着往常犯懒的语气，“你起得那么早。”

　　周羡南眼底全是无情，“谁让你嫁给我，活该。”

　　姜淮被梗了一下。

　　我忍！

　　她咽下这口气，不情不愿地说：“那明天我来不及做早饭哦，我们在外面吃。”

　　“明天我想吃你包的云吞。”

　　这人到底哪根筋搭错了，一直在跟她唱反调。

　　姜淮在暗中磨牙，但又无可奈何。

　　果然不能做亏心事。

　　晚上姜淮抽时间准备了食材，把云吞包好，放进冰箱里。第二天早晨拿出来就能煮。

　　清晨，一锅白白胖胖的云吞浮在锅里，姜淮系着碎花围裙，打了个呵欠。

　　这么早起来做早餐，她可真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本以为休息一晚，周羡南那副冷心冷肺的样子会消散一些。谁知他垂着一双眼，视线都没有朝她身上歪一下，注意力全在云吞上。

　　姜淮真想摔碗。

　　男人再好看有什么，家财万贯有什么用。还不是狼心狗肺！

　　当谁没脾气呢，一路上她憋着不说话，车厢里安静得只听得见窗外的鸣笛声。

　　停下汽车，位置刚好就在那辆瘪了轮胎的库里南旁边。姜淮状似不经意地说：“你的车没人来修？”

　　“不用。你不是挺乐意送我上班吗？”他黑眸灼灼，似乎洞察一切。

　　姜淮顿时有些心慌，强撑笑脸，“很荣幸成为你的专职司机。我车技还不错吧，感觉能吃这碗饭。”

　　她没话找话说的样子，引得周羡南轻嗤一声。连道别都省了，男人利落下车，甩上车门。

　　姜淮揉了揉笑僵的脸。

　　手机响了起来。

　　“小方？”

　　“小淮姐，你在外面吗？”小方语气有些急切。

　　“嗯，有什么事吗？”

　　“网上把你之前出席品牌活动的照片都扒出来了，说你是大佬养在外面的金丝雀。还有个女人自称是上市公司老板娘，说你勾引她老公，才能戴八位数珠宝，住顶级豪宅。对了，也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现在熙岚别苑外面被娱记堵得水泄不通。”

　　姜淮心脏不住往下沉。

　　她自认没这么高的知名度，能让娱记蜂拥而至。肯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深呼吸几秒，很快恢复镇定，“别担心，我现在先不回去。”

　　“小淮姐，要不要让沫姐爆几个公司艺人的绯闻，先把这件事的热度降下去？”

　　“不用，没到这份儿上。大家都是肉体凡胎，凭什么挺身而出，帮我挡枪？”姜淮几乎想都不想，便否决了她的提议。

　　小方知道，她这是怕给人添麻烦。

　　可现在还有其他办法尽快灭火吗？

　　略沉吟片刻，姜淮交代小方，“这样，你帮我找两个摄影师。”

　　小方不明所以，“跟拍谁？”

　　姜淮语气笃定，不温不火地说，“我。”

　　小方的效率挺高，转眼就安排人员就绪。

　　姜淮回了姜家，家里只有姜翰舟在。

　　姜伊在外地拍戏，水土不服。杜雪茹赶去探班了。

　　姜翰舟正戴着眼镜看报纸，见姜淮进了客厅，微微有些讶异。

　　平时要不是他三催四请，姜淮是绝不肯回来的。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姜翰舟摘下眼镜，笑着问道。

　　他五官端正儒雅，纵然上了年纪，却不见丝毫油腻。文质彬彬的样子，也怪不得她妈妈年轻时，要死要活地想嫁给他。

　　只是啊，恋爱脑的女人不可取，最后才知道遇人不淑，但为时已晚。

　　姜淮淡淡撇开眼，“听酒店的管家说，我妈之前住的套房被人动过。我想去看看，到底谁胆子这么大。”

　　“你妈妈的房间有专人打理，酒店的人也不会那么粗心大意。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姜翰舟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这两天，我总是梦见我妈。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她吗？”姜淮眼眶有些湿润，有些替母亲不值。

　　姜翰舟神情微顿，把注意力都放在报纸上。也不知全然没把姜淮的话听进去，还是在躲避她微厉的眼神。

　　等了半天，见他一声不吭。姜淮只觉得心灰意冷，下了剂猛药，“既然您没时间，我就让周羡南陪我去。”

　　说完便转身要走。

　　姜翰舟果然坐不住，立刻站起身，“等等！”

　　姜淮停下脚步，微侧了下脸，“改主意了吗？”

　　她语气里难掩轻蔑。

　　但姜翰舟却不敢拿父权压她，脸色不太好看地说：“等我换件衣服，再出门。”

　　父女二人到了诺斯特，下车之后，姜淮忍着心底微微的抗拒，挎着姜翰舟的胳膊。

　　姜翰舟诧异地扭头扫视她一眼，眼底写满了奇怪。姜淮贝齿微露，低声对他说道：“您不想让大家觉得，我们之间有嫌隙吧？”

　　姜翰舟神色一凛，转眼又放松面部肌肉，眼底散发出几分慈爱来。

　　姜淮暗自轻哂。

　　怪不得两个女儿都混迹娱乐圈，原来姜家骨子里就有表演基因。

　　何蓁的套房，早就被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姜翰舟不知道之前姜淮和姜伊为了前妻这间起居室起争执的事情。心里还道姜伊做事靠谱，没人看出痕迹，松了口气之后道：“我就说你杞人忧天。”

　　姜淮不想多做辩解，嘴角挂着冷色，这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很有几分她母亲的影子。

　　姜翰舟看得微怔。

　　“要不要我让人调一下这里的监控？”姜淮随时都能戳穿皇帝的新装。

　　她的语气如此笃定，肯定是早就知情。姜翰舟顿时觉得被她戏耍，有些恼羞成怒，“你少把心思放在这些有的没的上面，有时间就好好和周羡南增进感情，早点儿让我抱上孙子！”

　　姜淮状似惊异，眼睛无辜地眨了眨，好像有些搞不清状况，“爸，你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不会是您知道些什么吧？”

　　姜翰舟一时吃不准，她是不是知情。只觉得姜淮心有九窍，不比商场上的老狐狸好对付，敷衍地摇了摇手，“行了，我看见你妈妈的旧物，心里就不好受。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年没有好好待她。”

　　这副假惺惺的模样，让姜淮觉得可笑又可悲。只觉得嘴角沉重，连一缕笑都挤不出来，“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房间明明开阔明亮，但姜翰舟仍觉得氧气稀薄。好像何蓁就藏在角落的某处，正冷眼瞧着他。

　　一阵战栗从后背攀爬上来，他随意找了个借口，抽身离开。

　　但姜淮今天跟定他，“我陪您四处转转。”

　　只要不呆在这里，去哪儿都好。

　　姜翰舟连忙点头。

　　就这样，姜淮寸步不离地跟着姜翰舟转悠了大半天。等姜翰舟在酒店安排好工作，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想在家里住一晚。”上了车，她更是语出惊人。

　　自从嫁给周羡南，姜淮就从未在姜家留宿过。

　　姜翰舟目光定定地审视她，想从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里，瞧出一丝破绽。

　　但姜淮只是笑，眼眸空灵剔透，“怎么，您不欢迎？”

　　姜翰舟惊疑不定地问：“你是不是和羡南吵架了？”

　　“没有，就想在家里住一晚。”

　　“没有就好。姜家永远是你的家，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语气官方得像某种宣言。

　　姜淮扯了扯嘴角，并不放在心上。

　　回到姜家，姜淮给周羡南发了条微信，说今天她不回去，住在娘家。

　　良久，也不见他回复只言片语。姜淮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这个房间自己很久没有回来住过，仍旧保留了原来的模样。书架上摆放着她高中时的练习册和大学课本。还有琴谱，各类兴趣班的教材。

　　那会儿母亲逼着她，做任何事都必须拿第一。她试图抹掉杜雪茹留在姜淮生命里的痕迹，她的女儿，自然而然应该优秀，高洁，闪闪发光。

　　于是她忍受不了姜淮初入姜家时的平庸，想方设法将她捏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现在想来，姜淮仍觉得一阵窒息。

　　她曾经最羡慕的动画人物就是哪吒，因为他有割发还父，割肉还母的勇气。

　　洗完澡，她躺在床上，有点儿择席。

　　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有点儿纳闷。

　　这儿明明是自己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一个人躺在床上，竟然有点儿空落落地。

　　她忍不住给周羡南打了个电话。

　　“哥——”她知道半夜打电话讨人嫌，声音小小地。

　　“嗯。”男人应了一声，语气不怎么热络。

　　“我有点想家。”说完她愣了一下，好像瞬间明白那种轻飘飘地失落感从哪儿来的。

　　原来她早就默认，熙岚别苑是给予她归属感的地方。

　　忽然，心里就有点酸酸地。明明是她自己不回去，却像是被人丢弃在某个角落，“这里没有家里好。”

　　“......”

　　见他没接话，姜淮顿时怀疑他是在嫌弃自己矫情。于是迅速收起了牢骚，若无其事地跟他道别，“我不打扰你了，早点睡吧。我也有点困了。”

　　“困了也别睡。”

　　“嗯？”姜淮不解。

　　“在我来之前，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