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9、变故 ...

  •   “这么说《万伦之谜》实际是你演艺生涯的第二部戏——严格划分的话。”
      “我想是的。”
      安妮·辛格笑了一下,爱心状的红色镜片闪烁着,把一月万伦的耀眼日光折射了出去。
      “你看着就不到20岁。”她说。
      “你的年龄看起来也很小……”她摆了摆手,打断这份恭维,“我已经24岁了,在圈子里可不算什么年轻的□□,我哥哥更老,他大我两岁。”
      “实际上是三岁。”一个清亮的男声插进对话,环绕在斯拉文卡的身后。安妮·辛格的哥哥安德拉·辛格,戴着一个黄框墨镜走过来,一只手拿着快要滴水的冰淇淋。
      “这个地方可真够热的,啊哈?”他说着啃了一大口,安妮哼了一声,“悠着点,玛姬看见你吃这个又要唠叨了。你应该不用减肥吧,斯拉文卡,你看起来够瘦了,我一直都羡慕身材好的女生。”
      “减肥也算不上,我需要节食来保持。”斯拉文卡无奈的笑了一下。
      “我刚才在化妆间听见她们说,伊丽莎白那个角色换人了。“安德拉说。除了辛格兄妹,主演名单里还差一个伊丽莎白姑妈,斯拉文卡在一周前来到万伦时就听说那个演员因为这边突然翻脸的高温不愿意太早到,结果整整一周斯拉文卡都没怎么见过导演尼古拉斯。安妮说他一个很执拗的人,如果演员不按照他预定的轨迹走,尼古拉斯会一直死磕这种细枝末节。
      “我可不敢说这是个好事。”安妮撇着嘴啧了一声。
      “为什么?”斯拉文卡问。
      “开拍前换人,一般都不会是导演组找到更适合的演员,像尼古拉斯这种偏执狂,八成是他跟演员团队没谈拢,”安妮拿下墨镜,拿起手边的随身镜看了几眼,“双方拉扯到现在肯定都气得半死,要是我就不会轻易去惹我们的导演。”
      “安妮——”
      安妮·辛格被这个从后方袭来的呼唤吓得抖了一下,镜子摔到了地上,斯拉文卡虽然没被吓到,但也愣了几秒。只见原本在那的安德拉不见了,一个身穿白色衬衣,下面是一条黑西裤的男人俯身把镜子捡了起来,递到她手中。
      好巧不巧,这个男人就是她们口中的导演安东尼·尼古拉斯。
      “没找到你们的经纪人,她去哪了?”他问。
      “玛姬可能在酒店,今天早上她说公司的经理人要给团队开会。”
      尼古拉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伸向她们身后的位置,不知道在看什么。斯拉文卡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先拍7-19的逮捕戏……”尼古拉斯说话总是没头没尾的,斯拉文卡没立刻意识到这就是她的角色凡妮莎的第一幕戏,尼古拉斯又毫无征兆的冲后面的工作人员喊了一嗓子,“露西亚!过来给斯拉文卡·加兰补妆!7-19的逮捕戏。”
      “我以为今天先拍我们的戏,安东尼。”安妮谨慎道,尼古拉斯心不在焉地摆摆手,浑身充满了烦躁,“伊丽莎白姑妈没来。”
      叫露西亚的化妆师急忙赶过来给斯拉文卡补妆,尼古拉斯揪着脸离开了她们,安妮在他走出几步后对着斯拉文卡微微摇头,翻了个白眼。
      “看来我想的没错,他今天的心情烂爆了,不管尼古拉斯说什么,你就只管顺着来就行了。”安妮说完起身离开了片场。
      斯拉文卡的第一幕戏就有打斗的戏份,按照剧本上的要求,她需要在念完跟万伦魔法警察的几段对词后夺走其中一个的魔杖,从这里逃出去。这不算是一幕太复杂的戏,因为前面特写镜头很少,原本斯拉文卡打算把表演更多放在打斗的动作上,但第一条对词还没念完,尼古拉斯就不耐烦的喊了“卡”。
      “不对不对!”他掐着腰走过来,站在搭建的审讯室桌子前,“凡妮莎是一个没有正常情感的杀人魔,她不可能用该死的——沐浴着美国东海岸明媚阳光的表情来跟她马上要杀死的目标这么说话,你明白吗?给我打起精神!”
      斯拉文卡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尼古拉斯又如风一般走了回去。
      第二条像赶着投胎似的开始了,斯拉文卡面无表情地念着台词,想努力演出那种冷酷无情的模样,可是没说几句,尼古拉斯又喊了停。
      “你真的拍过戏吗,斯拉文卡·加兰!”这句话像是一个不重的耳光,斯拉文卡的后背瞬间冒起了热汗。“你是杀人魔,而不是在脸上写下‘我是杀人魔’,你能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吗?你要按照这个角色的特质来演,而不是按照杀人魔的特质来演,不然你会发现你只是在演一个卡通的反派形象。”
      斯拉文卡没说话,因为尼古拉斯紧接着开始了第三条的拍摄。这次比前两次好一些,这次至少她念完了前面整段的台词,但是还不够,尼古拉斯在她站起来要被带走时又喊了停。
      “加兰——”尼古拉斯走过来,示意她坐回去,“你见过杀人犯吗?你在英国应该会经常碰见食死徒吧?”
      “是的。”
      “你见过的每一个食死徒,他们都是这样吗?从你见到的第一眼起就让人笃定他是个坏人。”
      “当然不……”
      “听我说,这幕戏你是被捕的一方,但你只是有杀人的嫌疑。我们让观众看的时候,我们不能在故事的一开始就告诉观众——‘看啊!故事的大反派上场了!全体注意!’,我想要的不是这种效果,我要的是他们在放松警惕时又大吃一惊。”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是——你万万不可以为了营造出这种反差感,在故事的开头把自己真的当成一个好人来演,你很清楚你是坏的,你只是在伪装。你知道那些天生的杀人狂是怎么伪装自己是个正常人的吗?这件事对他们来说还挺难的,因为他们往往很难理解正常人的情感,就像你被捕的时候,你会感到害怕、焦虑,但凡妮莎不是,她唯一想的是就是如何从这逃出去。”尼古拉斯说完便起袖子,他望了一眼手腕上的麻瓜手表,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浸成了一缕一缕的。
      “记好我说的话——”他指着她顿了两秒,起身走回摄影机后。
      第四条开始,斯拉文卡有点找到了那种感觉,但由于她念错了一个人名,尼古拉斯又立刻开始了第五条的拍摄。可第五次她又念错了另一处的台词,尼古拉斯在那一头怒吼了一声,斯拉文卡听的胆战心惊。
      第六条是最好的,但也只是达到了可以被选入的条数之一。后面她又拍了两次,却都没有第六条的好,尼古拉斯压着怒气,放斯拉文卡短暂的回去吃个饭,休息一下。
      斯拉文卡没有任何吃饭的心情。她跟助理回到酒店房间,隔壁房间的门开着,那是经纪人夏安住的屋子。斯拉文卡走过去,夏安果然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在翻床上的行李。
      “你没事了吧?”斯拉文卡脱力的靠着门,夏安抬起头,也带着一头的汗。
      “按医院的说法我应该再待上几天,但是万伦的医院设施太差了,隔壁床位有个人每隔几小时胳膊上的皮肤就烂一次,屋里全是血腥味,有再长的命我都受不了。”夏安说,看表情像是受了不少的苦,这也没办法,他一到万伦就对这的某种水果产生了惊厥*,当天晚上被送进了当地的魔法医院。
      “拍摄怎么样?为什么我接到通知你今天就开始拍了。”
      “伊丽莎白的演员没到,尼古拉斯决定先拍我的……”斯拉文卡大声叹了口气,以前她从来都没抱怨过自己的工作,今天她实在有点忍不住,“说真的,我真觉得我可能达不到尼古拉斯的要求,他有点……”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太较真了。”
      “这才哪到哪。”夏安不甚在意,“拍戏不就是这样,又不可能总是能演的好。虽然他喜欢吹毛求疵,相信我,如果你真的不行,他绝对不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夏安的话稍微起到了一点安慰作用。下午,斯拉文卡到的很早,她趁着上妆时间不停琢磨着第一幕的剧本。万伦热的厉害,斯拉文卡真想给自己弄一个降温咒好让拍摄舒服一点,可那样就达不到尼古拉斯心目中的“最真实的效果”了。
      第九条开始,斯拉文卡念着已经滚瓜烂熟的台词,这一条中规中矩,尼古拉斯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说让她说话的时候身体稍微□□一些。
      第十条,斯拉文卡知道这次是最好的。她放松了很多,终于暂时抛弃了脑海中印刻的“我要演杀人魔”的暗示,这样说话反而自然了。她没意识到自己在对话过程中还加入了一点手势,当尼古拉斯喊“卡”的时候,斯拉文卡甚至有点不希望他打断了自己。
      “很好!保持现在这种状态——”
      后面的戏就轻松很多了,打斗戏过场很快,摄影机不会再抓拍演员打斗时的神态,所以只要效果足够逼真,节奏合适,这部戏很快就过了。
      到这时,时间已经步入了傍晚,尼古拉斯又临时提议再加拍一幕后面的戏,夏安有点意见,因为按照美国巫师演员协会规定的时间,继续拍摄就有点加班的意味了。斯拉文卡跟经纪人以及导演组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拍摄。
      可是这一幕戏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顺利,尼古拉斯又回到了第一幕戏时的严苛状态,甚至更甚。他不停的挑毛病,不满还扩散到了配角抱的那只猫狸子身上,整个片场都充斥着他夸张的苛责声,最后拍摄不得不就此终止。
      不幸蔓延到了第二天——伊丽莎白的演员还没有进组,尼古拉斯不想跳过双胞胎的第一幕戏,他在气急败坏中决定先拍斯拉文卡的戏。
      于是,噩梦便开始了。
      斯拉文卡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这么抗拒拍摄。伊丽莎白的演员一直到二月中旬才进组,在那之前,斯拉文卡每天至少满满当当要拍摄将近十小时。化妆成了她每天的固定补觉时间,除此之外的空闲,斯拉文卡则需要不断地琢磨那些已经看过上百遍的剧本,寻找如何成功饰演凡妮莎的诀窍。
      随着时间的推进,她越来越郁闷,胸口像是盖了块巨石,压得她喘不上气。尼古拉斯变本加厉的鞭策她,包括但不仅限于在片场直接开声辱骂,斯拉文卡只反驳过一次,结果是她们俩直接在片场吵了起来(严格来说是尼古拉斯单方面的输出)。夏安没站在她那边,助理迪娜一向不跟她多说工作以外的话,斯拉文卡唯二熟识的人都仿佛跟她隔了十万八千里远,这让她倍感挫折。
      她试过跟自己远在伦敦的亲朋好友写信,可是带着伤痛的抱怨到了嘴边,她又发现自己很难完全的透露这些工作上的困难。她不想每次写信都总是带来一些负面情绪,更何况,除了西里斯之外大部分人,都对她的工作要么反对、要么不感兴趣,这让她感觉自己不会收到她预想中的回复。
      二月初,斯拉文卡收到了巴蒂的来信,他说自己正计划着要来万伦探望她,这件事让她高兴了很久,甚至在她知道夏安不是那么喜欢巴蒂的情况下还向他炫耀了几句。
      不过,斯拉文卡从未预料到,她的生活在伊丽莎白演员进组后会恶化到这种程度。
      起先是辛格兄妹突然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安妮跟她的聊天总是不冷不热的,好像斯拉文卡一直在说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她的哥哥安德拉则有意回避她,有一次甚至直言,他并不是很想跟斯拉文卡聊天。伊丽莎白的演员蒂缇年龄比较大,斯拉文卡跟她没什么共同语言,她们的聊天也就止步于日常的问候以及工作交流。
      当然,这些变化中最让斯拉文卡受不了的是夏安,虽然她隐隐的感觉尼古拉斯对她的鞭策又加强了,可他总归来说还算是始终如一。夏安就不一样了。她的经纪人原本还会不时地鼓励她,倾听她工作上的抱怨,给予她正向的反馈,可是一过二月中旬,夏安反而认为她应该对自己的角色更用心些才行,她应该再努力一点,并且她应该更沉得住气。
      “我想了想,你不该把拍摄的内容告诉你的男友的,你也不该告诉其她人。”
      “但我没有——”斯拉文卡觉得简直莫名其妙,她快步走到办公桌的对面,“我只是告诉他和上次相比这次我的拍摄难度高很多,我甚至没告诉其她人我在万伦一直受到的折磨!”
      夏安没有立刻回话,但也没有在这场争论中占到下风。
      “跟她们的联络都先放一放吧,尤其是你男友,我不想你太分心,最多一个月你的拍摄就结束了,在这之前我想要你全身心的投入到表演里。”
      “你会不会觉得你的要求太残忍了点,夏安?你明知道这些天我在遭受些什么,我真的快到极限了——”
      “一个月而已,斯拉文卡,”这话让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掐死他的冲动,“别跟个孩子似的。”
      如果她面前有一面镜子,那她会知道夏安为什么会露出一副被吓到的表情。斯拉文卡颔首瞪着夏安,怒气夹杂着委屈和憎恨在她身体里膨大,有那么几秒,她真的想杀了他,不是假的。
      但那感觉很短暂,因为很快她真正的人格把这种欲望给压回去了,她可能是太投入拍摄了,这让她模糊了自我跟角色的界线。
      “等巴蒂来看过我以后……我会跟她们暂时断联的。”她退让了一步,夏安却没有,“他不来了,工作脱不开身。你的猫头鹰被热住了,今早晕在酒店楼下,把信跟我的混到了一起,我拆开时才发现。”
      “你什么?”先前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你以为我是小孩吗!你无权看我的私人信件,哪怕是经纪人也不行!”
      “我告诉过你了斯拉文卡,这是个意外,我很抱歉……”
      她冲他身后的墙壁摔了一道咒语,夏安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望着她。过了一会儿,斯拉文卡才知道为什么他不动——夏安受伤了,他的胳膊外侧有一条浅浅的红痕,血顺着他的胳膊像蛇一样爬下来,看的斯拉文卡直打寒颤。
      她捂住嘴,这是她头一回伤到自己身边的人,愧疚在她心里如海啸般爆发,斯拉文卡忍不住哭了。
      “我很抱歉,我……”
      “没关系,亲爱的。”
      “我不知道……”她捂住受了冲击的眼睛,夏安走过来轻轻抱住了她,“你在我心中就是孩子斯拉文卡,你才18岁,有太多要学的地方了。答应我你会全身心的投入拍摄好吗?”
      “我会的……我真的很抱歉。”
      “忘了这件事吧。”他轻声道。
      她不知道之后的那些天她是怎么过来的,她脑子没有平静的时候,空闲时刻的每分每秒大脑都嗡嗡作响,像是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朝她抱怨。她患了很严重的失眠,睡不着的时候又会爬起来读剧本,可就算如此,尼古拉斯还是不尽满意,他严厉的态度让斯拉文卡开始觉得他只是单纯的习惯了挑自己的刺而已。
      3月12号,她的戏份总算是彻底拍完了。当天晚上,尼古拉斯出人意料的发起了聚餐,斯拉文卡被夏安硬拖到了现场,她没什么食欲,兴致缺缺,结束拍摄没让她感觉到很快乐。前几天开始,她就发觉自己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了。
      “斯拉文卡……”尼古拉斯举着杯子坐到了她这边,斯拉文卡不动声色地往另一侧偏了下身体。“我很抱歉这段时间一直在给你加压,我希望你不要受到我说的那些话的影响,你是一个极具天赋的演员,我希望能让你做到完美。”
      “我理解。”斯拉文卡淡淡地说,实际连这句话都不太想回。她累了,只想回到伦敦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我想要留一个你的私人通讯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不合适我可以通过你的经纪人来联系你。”
      这句话一出,斯拉文卡立刻看向他,“为什么?”她们难道还有联系的必要吗?
      她好像把尼古拉斯问住了,他歪过头“嗯”了一会,说他想以后继续跟她合作。
      “我……”她表情肯定很不好,尼古拉斯立刻松口道,“我很抱歉,这件事之后再聊吧。”说着他起身跟安妮对调了回来。
      “你还好吧?你的脸色看上去有点糟……”安妮关切的声音绕住她,斯拉文卡疑惑这又是闹哪套。现在她结束了拍摄,人缘又变好了?
      “没什么。”斯拉文卡说。过了一阵,安妮突然跟她道了歉。
      “这一切都是尼古拉斯和你的经纪人要求的,我也不想这么做。”
      “要求什么?”
      “尼古拉斯让我们别跟你交谈,他想逼你一把,把你的潜力全都激发出来,我真的很抱歉亲爱的……”安妮哭丧着脸说,“我们真的不是有意要疏远你的。”
      那一刻,她耳鸣了,每一次的呼吸都在颤抖。
      斯拉文卡不管不顾的跑回酒店,她冲进夏安的房间,朝着四周墙壁胡乱进攻,夏安呆坐在桌前,文件吓得满屋子乱飞。
      “是你!是你跟尼古拉斯串通好的!你们设计了这一切,让所有人都疏远我!所有人!”斯拉文卡冲他手边的羽毛笔射了一道四分五裂,她没伤到他,但这一刻她真希望她能伤害到他。
      “你知道这两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以为你不明白,我以为是我做的还不够,我真的很差劲,去你的!”她又甩了一道不知道是什么的咒语,脑子乱成一团。
      “我真的受够了——你知道我其实是有权解雇你的对吧?”她以前没这么刻薄过,“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捧过的艺人最后都失败了,但好像你从来都不觉得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夏安。”
      夏安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她,这不是斯拉文卡想要的反应。为什么她没办法伤害到他?为什么他不能恐惧的大叫一声,或是慌忙解释他犯下的那些罪行?
      “我要回伦敦了,你最好祈祷你不会被我起诉。”
      “斯拉文卡……”
      她回到自己房间,慌慌张张的收拾行李,夏安在门外找她,斯拉文卡在门内持续的向他吼骂,她在气头上,只想着快点回到伦敦。
      当晚十一时多,斯拉文卡独自回到了琥珀公寓。
      客厅里有亮光,她知道巴蒂在那,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他,跟他控诉这些天的种种。她冲过去,巴蒂正好起身走到门边,眼里满是震惊。
      “巴蒂——”斯拉文卡一把抱住他,不甘与难过瞬间涌了上来,“你不会相信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我真的……”
      她松开他,走到屋内唯一的灯光下,巴蒂刚才一定是在书桌前写东西来着。斯拉文卡随意瞥了一眼,正要继续说话,突然又感觉哪里不对。
      她像做梦般的回过头,巴蒂连忙走过来,但斯拉文卡已经手快地拿起了那个文件。那是一份魔法部的法语翻译。
      “拉文……”
      “你告诉我你在打两份工,一份是上门教师,一份是魁地奇飞行用具维修。”斯拉文卡呓语道,“为什么你要骗我?”
      “不是你想的这样……”她在他眼里望见了恐惧,“我确实打过两份工,那是真的,只是在你走后他又找上我了。”他慌慌张张的抓住她的两个胳膊,好像她才是那个失控的人,“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亲爱的,你听我说,这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跟我父亲做了一个交易,他不会再给我指派我不愿意的婚姻了,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结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会回到家族,但这没关系,这一次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摆脱他对我的影响,我会确保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未来,相信我好吗?”
      斯拉文卡舔舔干裂的嘴唇,她傻住了,复合后那段美好的日子突然离她无限远去,她在名为“未来”的尽头只望见了一片难以理解的茫然。
      “宝贝你能说句话吗?你在想什么,别这样好吗?”他抱住了她,紧张的喘息回响在她耳边。
      “你的意思是……”斯拉文卡艰难思考着那一长段话,“你父亲同意我们结婚?”
      “是的——”他松了口气,捧起斯拉文卡的脸,好似下一秒就要吻上她,“他同意了,我们可以结婚,无论什么时候,你要你想,我们甚至下个月都可以结。”
      “但我不想。”斯拉文卡说完,屋内寂静了,巴蒂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结婚。”她愣愣道,“我是一名巫师演员,结婚不在我的职业规划书里,如果我在约定的时间外这么做了我可能要面临违约。”
      “那……如果我找律师来试着解除你的合同……”
      “我说了我不想结婚,”她有点不想再继续聊了,“你父亲同意我们结婚是错误的,因为我不能结婚,至少五年或八年内我不能,而且近十年我们也不会有孩子,我的职业生涯刚起步,对现在的我来说很不现实。但你是你们家族唯一的直系后裔,这意味着我可能永远都满足不了你们的要求,你能听明白吗?”
      巴蒂没说话,只是呆滞的望着她。斯拉文卡很后悔她今天晚上回到这里。
      她泡了个澡,再出来时,她发觉自己先前所有负面情绪都消失了。她好像失去了正常思考感知的能力,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很累,她太累了,应该马上睡一觉。
      可是疲惫不代表能够睡着,她又失眠了,斯拉文卡保持着背对巴蒂的姿势躺了三个多小时都没睡着,她不知道巴蒂睡着了没有,他总不能睡的比她还晚。
      她只睡了三个多个小时,第二天生物钟把她准时拉了起来。巴蒂似乎起的更早,他在厨房准备早餐,明明今天不在工作日。
      斯拉文卡坐过去,巴蒂朝她投来期待的目光,但斯拉文卡没什么想说话的欲望,她还是很累,看着这些熟悉的饭菜也没有食欲。她好像失去了对任何事的热情。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他小心翼翼地递来一杯红茶,“我真的很抱歉自作主张的做了决定,我应该提前跟你商量,我太想成为你的依靠了,我希望能给你提供一个稳定富足的生活,我希望你不会因为我而感到丢脸,我这么想着就……”
      斯拉文卡没回话,老实说她不知道该回什么。
      “宝贝我真的很抱歉,我愿意付出全部来弥补,你可以、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尽全力去满足你,只要别离开我。”
      “一个人离不开自己的家族不是什么罪过巴蒂,”斯拉文卡有气无力地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你会离开我吗?”他问,斯拉文卡缓缓答道,“我不知道……我达不到你父亲心目中的继承人妻子的要求。”
      “那没关系,我想过了,我们不会有孩子这没问题,我父亲那边我来跟他谈判,总有一天我会发展我的事业,彻底摆脱他的控制……”
      “你喜欢吗?”
      “什么?”
      “你的工作,现在的生活,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张开嘴,又合上,露出有些不解的表情。斯拉文卡不想再就这个事继续讨论了。
      她吃了一小口煎蛋,感觉很恶心,巴蒂以为是他做的不好,他提出再煎一份新的,被斯拉文卡拒绝了。她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的看他吃早饭,这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不自然。
      “你还没告诉我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你原本想要告诉我的,对吧?”
      “是的。”斯拉文卡说,巴蒂等待着,最后又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
      “我不想说。”
      “亲爱的?”
      “只是单纯的没有想聊的欲望,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
      她看得出来,这句话刺痛了他敏感的内心,巴蒂露出一个难以下咽的表情,好在沉默没有持续太久,门铃声拯救了她们死灰般的对话。
      斯拉文卡干巴巴地坐在原位,眼前的画面好像全都褪成了黑白两色,周围的任何事物都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刺激着她几近崩溃的感官,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把一切都毁灭的冲动。
      “亲爱的——”一个尖嗓音女声冲进这片寂静空间,她俯身抱住斯拉文卡,披散的长发糊在她脖子上,“我真的很抱歉,我应该去万伦看你的,哪怕只有一次,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玛米看上去很遗憾地说,只是看上去像这么回事。
      “亲爱的,”玛米拉开一把椅子坐过来,斯拉文卡还是没去看她,“夏安把这件事告诉我之后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气愤,我拼劲一切去培养你,我不想要让你受到任何、一丁点的伤害,相信我。”
      又是相信。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热衷于让她相信她们说的话呢?
      巴蒂走进来,但没坐回原位,夏安也在,他们都没靠进斯拉文卡,仿佛这周围设置了什么结界一样。
      “我已经非常严肃的训斥过他了,亲爱的,我向你保证类似的事绝不会有第二次,如果有你就尽管告诉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斯拉文卡还是没说话。
      “斯拉文卡?”玛米试探地叫道,许久斯拉文卡只憋出一句“随便吧”。
      “亲爱的,这可不是能随便处理的事,我很认真的在跟你说。”
      “你想让我感谢你?”
      “什么?当然不是……”
      “玛米——”夏安叫了她一句,玛米皱着眉,很不悦地起身离开了厨房。等斯拉文卡再回过神的时候,这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在餐桌前呆滞的坐着,像个傻子一样,隔壁房间传出来几句玛米尖刺的质问,弄的斯拉文卡很想从这里逃掉。她等待着,直到三个人再度走回厨房,玛米带着她那呛人的香水气又环绕在了斯拉文卡的周围。
      “我可怜的小鸽子,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难受你经历的那些,”玛米轻抚她披在后背的头发,“我会想办法帮你预约一位心疗科治疗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前夜2》开拍前的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家休养,出去跟朋友家人好好放松放松……”
      “下周在英国约了一个演员专访。”夏安插话道,玛米瞪了他一眼,一个劲的冲他使眼色,但斯拉文卡觉得她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她们俩又单独出去了。
      房间里剩下她跟巴蒂,后者还是沉默着,靠在门框前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斯拉文卡则放空地盯着面前的餐盘。
      “我跟你的经纪人聊了一下,”没过多久玛米再一次走进来,“我们下周四做完采访就停工,就这两天吧,我会找治疗师来给你做一个心理诊断,你会没事的。”她抱了抱斯拉文卡,又重复了一句最后的话,更像是对她自己说的。
      等她们走后,屋子里又陷入了先前令人难耐的沉寂。斯拉文卡没吃什么东西,她又回到了卧室的床上,窗子前的纱帘防着不太热的暖光,在屋内映出片片温柔碎影,而这本该让她感到惬意的休息日,却总是蒙着一层凝重的灰尘,压得人喘不过气。
      巴蒂收拾完早餐残局后又过来了,他远远的靠在门边,似乎无事可干。她们以前没这样过。她们会吵架,这对情侣来说是正常的,她们总会有矛盾,但过不了多久又会和好如初。现在回忆起来,在她们在一起后,斯拉文卡甚至没对他真的生过什么气,不过这次她也没对他生气,只是对巴蒂和他背后的家族感到厌烦,这击退了一部分她对这份感情的热情。
      “我大致听说了你在万伦经历的那些事……”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真的很抱歉,我答应过你我会过去,后来又因为工作推掉了行程,如果我知道……”她听见他走过来的脚步声,巴蒂轻轻坐在床边,“对不起,拉文。”
      斯拉文卡不想说话,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巴蒂小心翼翼的握住她放在被子上的一只手,他弯下腰,脸贴着她手背上的肌肤,斯拉文卡总会把他揽到怀里,忍不住摸他柔软的金发,可是现在,她失去了对此类亲密接触的任何欲望。
      “如果……”他艰难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现在有什么能够弥补我们之间的隔阂,不管是任何事,我都可以试着去……”
      “为什么你当时会突然决定支持我去万伦拍戏?”斯拉文卡忍不住问,巴蒂直起身,金色瞳孔中满是疑惑与吃惊。
      “你在那个时间点向我求婚,为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不是真的想要支持我,只是你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所以才害怕我会为你做出什么牺牲,你害怕亏欠太多。”
      他微张开嘴,话在嘴边欲要脱口,可就是迟迟没说。
      “我了解你,只是有时我忘了这件事。”她说,这是今天她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变故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