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烟沙》四夕谷

2、三年光景

　　到公主府后，才刚出了轿子，抬头就看见一人正站在公主府门口，来人一身白衣，气质不凡，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这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百里乂安，公主与太子是龙凤胎，眉眼与气质最是相似，关系也是最要好的。
　　“怎么现在才来？有事耽搁了？”
　　“嗯，路上遇见了晋王府的人，与晋王聊了两句。”
　　太子抬手正要扶着，公主摇了摇头拒绝了，笑着说：“不必，把太子殿下当成扶手到底是有些荒唐了。”
　　对面的人失笑：“阿姊，那你以前荒唐的还少了？”话是这样说，手还是放下了，只是仍将手拳于腹前，如果阿姊身感不适，他也能立马扶着。
　　公主笑了笑，看了颜树一眼。
　　颜树明白，伸手扶着公主缓步进了公主府。
　　太子边走边说道：“晋王府的那位你莫要去招惹！你这性子大概是招架不住他。”
　　公主笑笑，明知故问道：“为什么？”
　　“你来时没碰见他？”太子抬头略带疑惑的问，他记得晋王宝贝这个张少爷可宝贝的紧呢，出行一般都是要带着他的。不可能今日阿姊只遇见了晋王，没见到那个张少爷呀。
　　“见了，就是那个张少爷拦着公主不让走，公主才迟来了些，否则早都到了！”颜树愤愤的回答道，她不喜欢那个张少爷，狂妄自大！
　　公主低头笑笑不说话。
　　太子皱着眉头，说道：“他连你都敢拦！”没人看见他放在腰间的手握紧了些。
　　这晋王府似乎……太居功自傲了！
　　“你今日怎么来了，有事？”公主换了个话题说道。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自然是有事找你。”太子笑着回答。
　　公主笑着摇了摇头，她一摇头，鬓边的步摇钗就微微晃动。
　　也没进门，就在院里的石凳上坐在，一母同胞的皇弟，她也不用太刻意，那样只会显得疏远罢了。
　　太子也没在意，转身叫下人把东西拿来。
　　随后一位下人双手捧着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不怪他这样小心，只是太子殿下的东西自是贵重，他不能出错也不敢，太子殿下虽说现在看来平易近人，可那不过是在公主面前罢了，平时的太子殿下可从来不会如此待人。何况，从太子府里赶出来的下人，日后必不会有人再敢用。
　　盒子打开，是一味药材，名为白芍。《唐本草》中说它“益女子血”，也可治头晕脑胀。
　　她这公主府里什么都缺，却独独不缺药材，虽说这白芍看来品相好，但是味苦，她是真心不喜欢。
　　“若只是就这样，那你现在便可回去了。”公主说着。
　　“急什么，还有一样东西，保证你喜欢。”太子无奈笑道，他这阿姊什么都喜欢吃，独独不喜欢吃药，不，是厌烦！
　　也难怪她不喜欢，从襁褓里喝药喝大的人怎么会喜欢药材呢！
　　又有人走上前，只是这次端着的是个食盒，太子打开，里面的是一盒蜜饯，“我尝过了，这口味你一定喜欢。”说着，拿起一颗递给了她。
　　公主也没多想，反正她知道他不会害她，伸手接过，尝了尝，略微酸甜，恰好是她喜欢的程度。
　　太子笑了，“怎么样？”。
　　公主点头说道：“还好吧”
　　太子一顿，他还以为阿姊会夸夸他。一时失笑，也对，阿姊很少夸他。
　　“罢了，反正东西也交到你手上了，那我便走了。”太子抬脚就走了。
　　“慢着。”公主叫住他，随后又对其他下人说道：“你们先下去。”
　　公主府包括太子的人都退下了，公主说的话和太子的话是有同样权利的，毕竟太子也是最听公主的话。
　　等人都退下了，公主才站起身，走到太子身边说道：“本宫不管你对那张少爷有何怨言，但决不能表现出来，他晋王府世代忠诚，有勇有谋，不过是他有些脾气。这没什么。”
　　太子一愣，笑道：“阿姊，你未免太小看我了，这些道理我怎么会不明白。”
　　随后太子又说道：“好了，府里也还有其他事等着我安排，先走了。”
　　说完太子转身就走了，谁也没看见他手心的那几个指印。
　　公主送到了门口就停步了，看他了上马车。
　　进马车前太子转头回看了一眼。公主点了点头，就见他进了马车，随后走了。
　　“走吧，本宫乏了。”公主转身对颜树说着。
　　“可是……公主，您今日约了太医院的孙太医把脉，算起时间，孙太医也快到了。”颜树轻声提醒着。
　　公主停步，她怎么忘了呢。
　　近来头晕咳嗽得越来越频繁了，她本天生气血不足，这样看来，恐怕坊间对她的传闻是要成真了……
　　一柱香后，孙太医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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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里
　　“劳烦孙老了。”公主抬手就诊。
　　孙太医师承何人不知，但医术高明，行医多年也不曾诊错，故此聘请至太医院，是太医院里公认的“华佗”。他若说有的治，便是一只脚进了鬼门关，也能给你拖回来，可他若是摇了头，唉……
　　孙太医已近耳顺之年，看起来是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早年收了不少的徒弟，算是桃李满天下。
　　公主年少时同他学过医，虽贵为公主，却没有一点刁蛮任性，反而是最能沉住气的那个，悟性也高，自此最得孙太医疼爱。只是可惜了，母体里就落下的病是最难根治的。
　　隔着诊布，可能年纪大了，这些小辈看他就难免觉得慈善了些。
　　“公主近来觉得如何了？”孙太医边把脉边问道。
　　这是医者都要问的一个问题，公主也没多想就回答了。
　　“还好，就是近来头晕咳嗽的频繁了些。”甚至偶有咯血，公主回答道，只是最后的那句她没说。随后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颜树见了，连忙转身去倒了杯水给公主。
　　把水递给公主后，颜树抬头再见孙太医时，忽然愣了愣。
　　孙太医神色已不似进门时那样和蔼可亲了，只见他眉头微皱，嘴唇紧抿着。情况似乎不大好。
　　颜树见了，心底就是一沉。想起了从前听过一句老话：
　　不怕医者嬉皮笑脸，就怕他们低眉皱眼。
　　只是转头再看向公主时，公主一脸云淡风轻，好似早就料到了一般。颜树忽然就慌了神。
　　过了一会儿，孙太医慢慢收回了手，叹了口气。
　　颜树眉头一皱，满脸担心。
　　“如何？孙太医您但说无妨。”公主仍是一脸无所谓的笑着，好像与她无关。
　　孙太医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也没说，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着：“公主如今的脉象确实不佳，只是好在公主年幼，好生休养，日后说不定也能康健如常人。”
　　他这番话说完，对面的公主就笑了，说道：“孙老，从前本宫跟着您学医之时，本宫可记得您有一次口误教导本宫说，母体病最难根治，更甚者是无法医治的。您如今也别给本宫什么希望了，本宫的身体没人会比本宫自己更了解，您不如实话实说，也好让本宫不必每日担惊受怕着度日，本宫……还剩多久的光景？”
　　孙太医听此一脸为难，叹了口气：“唉，老臣医术不精，判定……”
　　没再说话，敲了三下木桌。
　　没人会真的喜欢听到医者说自己所剩时间不多，公主也一样，听此一顿。
　　“虽说这世上的病有千千万万种，但真正影响人的却也没几样。何况臣老了，恐也有失测看错的时候，公主您也别多想，心境郁结也是会影响病情的。您……”孙太医低声说道。悄悄叹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公主才抬头说道，“多谢孙老指点了，烦请孙老将今日之事保密，勿要告与了旁人。”
　　孙太医点头，这样的事确实不宜声张。
　　“那您之前的药臣也要改改了。”随后孙太医拿出笔纸，写了一堆药与用量。
　　写完了后，公主本想拿过来看，却被孙太医拦下，“欸，公主，这样的琐事就交给下人去做吧，您如今最好是静养，少活动！”
　　公主笑笑，颜树连忙拿过药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孙太医见药方也被其他下人拿去看了，也放宽了心。随后站起身说道：
　　“太医院事务繁忙，臣先告退了，公主您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孙太医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对公主提醒道。
　　公主点头笑笑，“劳您挂念了，那本宫也不多留了。”
　　随后命颜树送他出府。
　　看着孙老远去的背影，她叹了口气，若有所思。
　　还好，知道了自己大概的期限也许也不算是一件坏事。至少自己也不用每天都在担心能不能见到明日的晨光。
　　只是，就只剩下三年了啊，三年……能做什么呢？
　　随后公主站起身来，走到了桌子旁，看着太子送来的那盒蜜饯，忽然笑了笑。
　　还好吧，至少上天还给了她三年时间。
　　三年，那有些事情……要趁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