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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篇:玄武马修(法加) ...

  •   【前篇:玄武马修】
      ——那些凋零在遗忘角落的孤独碎片

      玄武马修多少知道自己是为何而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不需要有人教会他,这是灵兽的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何况也没有人来教他这样那样的事。

      属于他的殿堂里没有人声鼎沸,没有灯火流萤,有的只是层层层层抹不尽的灰。

      没有人发现过他的存在,没有人在意过他的出现。

      自出生到现在的大部分时候他都这样一个人独自蹲坐在空旷宫殿的台阶上,搂紧雪熊熊二郎暖暖的身体思索存在的意义,直到他小小的脑袋不堪重负为止。

      “呐,熊五郎,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发现过我呢?玄武不是很重要的灵兽吗?”

      “谁?”

      “马修啦…………”

      这样无意义地重复完每日必备的话题,仿佛不这样就不能确认自己的存在般慎重。

      这之后他往往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灵界主殿的议事厅里,看着忙碌的人流高谈阔论来往穿插,感同身受得如同自己的幸福暖暖笑着,尽管从没有人发现过自己的存在。

      这样日复一日许多年,只允许圣兽们出入的五灵台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黑麒麟贺瑞斯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地批阅堆得像小山一般的文件,动作机械麻利犹如流水线旁上了油的机器人。

      青龙亚瑟几年前从人界背回来的呆毛小子阿尔弗雷德会叼着巨无霸憨八嘎满口模糊音地H ero,H ero个不停,惹来东圣兽炸毛的暴栗。

      失踪多年的白虎路德重归灵界时还附带了一只银发红眼的帅气小鸟,总是坐不住般本大爷本大爷地叫嚣着找人干架,引发路德维希阴魂不散的胃痉挛。

      与自己同岁的朱雀罗维诺翘着一根卷曲的呆毛一个人窝在高脚凳上冲着百吃不厌的PASTA挤满红红的番茄酱,左手握叉旁若无人地开始吞咽今天的第三盘意面。

      玄武马修看看这一切满足地笑笑,然后忽然会有一种名叫孤独的诡异气场将自己裹得死紧。

      “呐呐,大家真的都看不见我吗?”他又一次不抱期待地飘过每一个人的视线。

      青龙亚瑟像是感应到什么般猛地朝他所在的方向拧眉凝视。

      他内心浮出小小期待的泡沫,脸泛红晕地腼腆低下头去,屏息等待着初次的招呼。

      但是亚瑟不可置信地冲自己摇了摇头,掐起眉心的样子就像在安慰自己睡眠不足幻听了。

      马修的捋了捋头上不听话乱翘的一根呆毛,小嘴失落地扁了扁,把熊二郎抱得紧一紧,再紧一紧。

      雪熊在他怀里不舒服地抱怨,却记不起他的名字了。

      ++++++++++

      东青龙圣使阿尔弗雷德大人发起不接受反对意见的人界一日游计划时,马修抱紧熊二郎满脸通红地报了名,尽管没有任何一个人询问过他的意见。

      他在传送法阵消失前一刻挤进了通往人界的通道,激动得直往熊二郎脸上呵气。

      去到人界的话,说不定就会有看得见自己的人了。不过即使没有,能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很不错的。

      六七岁模样的浅金发圣兽笑弯了紫罗兰色调和过的玻璃瞳子,一脸餍足地跟在吵吵嚷嚷的众人身后走马观花地参观起人类的世界。

      与领队阿尔的兴致勃勃成极端反比,青龙亚瑟全程不满地皱着鼻子祈祷这死蠢的旅行快点结束;基尔伯特似乎很久没有找人干过架了,闪着血色的眸子像只准备饿虎扑食的猎犬般四处寻觅他的猎物;麒麟贺瑞斯没有对旅行计划表示吐槽或是称赞,抱着也许能感应到灵尊气息的想法一路闭着眼睛风过无痕;路德维希一脸黑线地没收了朱雀罗维诺手里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假胡子,紧捂着腹腔警告自己该吞胃药了。

      有心情领略美景的似乎只有马修一人。

      傍晚时分一行人路过一间不算大的哥特式教堂,马修在被夕阳渲染成暖橙色的天空下瞪大眼睛瞅着慈眉善目的圣母子像和壁上的圣者彩绘,歪歪头宽宽笑了。转身快步蹦跶着想要赶上前面的同伴,却发现街道上空荡荡的只剩秋风扫过的几片残叶。

      他就这样被众人遗忘在了人界。

      +++++++++++

      盈月渐亏,星子散漫。

      马蹄清脆的踢踏声有节奏地回荡着。

      昏黄的古式街灯有些力不从心地将忽明忽暗的光线投在青石砌成的街道上。

      衣物上还残留着上流舞会所特有的混合香气,车里坐着的金发男子不怎么拘束地除下头顶黑色的三角礼帽,斜起一对不着边际的慵懒眼眸,将松散的目光投向无边的夜色里。

      马车缓缓停在自家府邸门口的时候,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瞥见墙角蜷缩着的一小团浅黄色暖雾。出门迎接的侍从替他拉开纹着金色族徽的车门,子爵步下马车移向暖光源所在。

      那是一个抱着白熊布偶的漂亮孩子,眼角残留着隐约可见的泪泽,靠着墙角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

      “在这里多久了?”他不可思议开口。

      前来迎接的侍仆摸不着头脑地“啊?”了一声,以为是问自己,“才出来没多久,大人。”

      “不是问你,是说靠在这边的这个小孩。”弗朗西斯不着痕迹地轻叹了口气,伸手随性地撩拨了一下因舞会而有些松散的中长金发。

      侍从被自家主人问得一愣一愣的,低头努力看了看,才怯怯地直话直说,“那边什么都没有啊大人……”

      “…………”略觉疲惫的金发贵族好脾气地不再发问,吩咐一脸惊诧的仆众准备好客房,小心横抱起熟睡的孩子步入庭院。

      许多年后北玄武圣使弗朗西斯大人手持玫瑰这样总结,他在那个散发着红酒般迷醉芬芳的夜晚捡到了一生的宝物。

      马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悬挂着花色古典繁复的幔帐的中古式四柱大床上,半睁开眼把小脸往填满天鹅绒的枕头里蹭了蹭,意识浑浊一个翻转又要睡过去了。

      大家终于还是想起来把自己捡回去了啊~

      两手一伸勾住熊二郎的脖子,如婴儿般稚嫩的肌肤被熊毛挠得有些痒痒,他打个哈欠抓抓脖子坐起来揉眼。

      然而自己正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

      他绞尽脑汁试图回忆起前一天所发生的一切。

      几声轻柔和缓的敲门声响起,他受惊不浅,不知该作何反应。

      见里面迟迟没有回应,厚重的黑胡桃木门被自行推开一个小小的弧度,见马修已经醒了,门外恭敬立着的黑衣的侍者挂起训练有素的职业式微笑,也不多说,径直为马修换上干净得体的衣装,贴切而周到地辅助马修洗漱。

      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的马修被迷迷糊糊地带出了客房,一手搂住熊二郎,迫切而困惑地抬起头想知道眼前的人为何能看见自己。

      前面引路的侍者称职地保持恰到好处的适度微笑,很有素养地将满心的困惑吞进肚腹。

      宅邸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多出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的呢?昨晚明明看见弗朗西斯大人是一个人回来的。

      不过这不是下仆能够操心的范围,替小马修推开书房门并通告后,侍者本分地悄悄告退。

      马修拖住熊二郎有点找不着北地站在书房厚实的纯羊毛地毯中央,隔着一张比自己高出许多的金边红木大书桌打量着椅背上舒适靠坐着的男子。桌沿的水晶高脚杯里半杯醇香的红酒渲染开瑰丽的色泽。

      背光之下男子的金发灿出耀目的柔泽,被发带柔顺服帖地缠在脖颈之后,金色的睫毛长长地覆住矢车菊蓝色的眼睛。钩着宽宽金边的浅蓝绿色古典外套陪着繁复的白色丝质衬衣,一枚鹌鹑蛋大小的星光蓝宝石镶嵌在折领正中,完美映衬着男子泛着玩味神色的靛蓝眸子。

      弗朗西斯一手支在桌上撑住脸颊,双腿交叠,溢着酒香的润红唇角勾起轻浅笑意。

      马修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说不清为什么,这个男人的周身总像是有一层淡黄色的泛着氤氲气息的薄雾,叫人看不真切。

      他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没来由想哭。

      “您看得见我,对不对?”

      男人招招手把小马修引到自己身侧,似乎在思考该如何与小孩子打交道般沉静了一会儿,终究指了指自己“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昨天晚上捡到你的人。”

      一时还不适应有人直直对着自己说话的金发孩子愣了愣,随即一股暖流划过面颊。

      从没照顾过小孩的波诺弗瓦子爵一时不知所措,到最后只能选择用最轻的力道轻拍男孩小小的背。

      晨光投下一片金色雾霭。

      从不离手的白熊无声无息落在了地上,一双温暖的小手紧紧攀住比自己宽大许多的手掌,轻轻在脸上摩挲,眼泪收也收不住地下滑。

      心口像是被谁揪了一下,弗朗西斯一时间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怜惜感。

      “弗朗!”

      门在这时候被猛地推开。

      一位金发碧眼的美人儿急冲冲步入书房,身后跟着一脸歉意的门童,他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下去了。

      将马修牵向一处软凳上坐了,弗朗西斯绕过书桌执起贵族女子的手背印下一个浅啄,脸上是略微玩世不恭的神色,“早安,我亲爱的未婚妻,还在为我昨晚没有多邀你一支舞而生气吗?”

      贞德将微微惊诧的视线定格在了马修身上,“你现在居然连私生子也带回家了吗?”

      不知是否觉得解释太过麻烦,弗朗西斯向上勾了勾唇角,右手环住未婚妻触感十足的纤腰斜靠坐在桌沿上,简短敷衍:“亲戚家寄放在我这里的孩子。”

      贞德全然不信地挑挑细眉,想了想终究绕回来此的正题,“弗朗,中止对葡萄酒庄和画坊的投资。”

      弗朗西斯细细端详起指间轻晃的香醇液体,并没有想要回应的意思。

      “我太了解你了,你是鉴酒专家没错,对艺术也有自己独到的理解,但是大手笔注资那种多年不见回报的小酒庄和充斥落魄艺术家的画廊只会让你的财产被套牢。你知道我父亲…………”

      不知何时圈在娇美未婚妻腰际的右手覆上字字珠玑的红唇,子爵轻抿一口红酒,“你只是我的未婚妻,贞德。”

      “我是为你好!”耀金发的女子瞪大了好看的蓝眸,声调因焦虑而急迫了起来,“你这是在叫我不要多管闲事么?”

      “替我向令尊达克伯爵大人问好。”他举举酒杯饮尽最后一滴甘液,视线飘向装饰架上摆放着的插满白玫瑰的东方瓷器,不再看她。

      贞德还想再说什么,终究抿抿嘴唇不甘地扭头去了。

      弗朗西斯在安静下来略显空阔的书房里拨拨头发冲自己自嘲地笑了笑。

      投资红酒庄这种需要几十年乃至上百年才可初见成效的产业,他的大胆让不少老辈贵族斥之为失心疯,波诺弗瓦家族并没有过多的财力来支撑这项长久的家族□□业,偏偏他对下品红酒不屑一顾。而资助落魄画家开设画坊这种事大概也只有他这样的傻瓜才会干了。

      他只是在前往属地巡视时品尝了一口乡民自酿的原酒,并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位街头艺人的手绘本子,仅此而已。
      他明白,百年甚至更久以后,他们的作品将被奉为上帝遗落在人间的神品,只看一眼就明白了。
      他们现在只是需要一种名为金钱的粪土。

      自知自己并不具备商业奇葩的手腕,他只是想在一切幻灭之前留下点什么。
      现在的波诺弗瓦家族仅余一个空壳罢了。

      “像个笨蛋一样,”他好笑地将手指插入额上的散发里,遮住半只眼睛,“贞德,你不懂我……”

      一只小手怯怯地牵住衣角,屋内的另一个微弱存在打破了他的思绪,弗朗西斯低下头去抚了抚男孩的额角抱歉地笑,“对不起,我现在派人送你回家去吧,能告诉我你家住哪里吗?”

      马修抱紧白熊摇了摇头,像是怕不够般再用力摇了摇。

      “大家都不要我了………从来都不要…………”

      “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

      不是没有派人打探过,只是附近街区并没有人家走失了孩子。以一个六岁孩童的脚程而言是走不了太远的,等待马修的便只剩一个冷酷现实,他被有意的遗弃在了波诺弗瓦家门口。当然,这只是就人类常识所下的判断而言。

      偏偏那孩子嘴里除了灵界、玄武殿、五灵台这几个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字眼就没有其它实际的地名了。

      除此之外倒是个意外乖巧的孩子。

      马修从此便在波诺弗瓦家安顿了下来。

      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是把无辜的孩子也牵扯进来了么?弗朗西斯不知道该自责还是该叹息,把一切归咎于轻描淡写的“命运”二字实在太过不负责任,然而等待这孩子和自己的却并不是什么光明的未来。

      “如果捡到你的人不是我就好了……”这样的喃喃自语消失在了沉睡孩子光洁的额头,一个轻柔地晚安吻过后波诺弗瓦子爵轻轻合上了客房的木门,脸上的神色叫初夏的月色映照得忽明忽暗。

      披上一层银白月光的子爵周身萦绕着让人难以亲近的疏离感,弗朗西斯扭头看看窗外无力地挤出一个微熏的笑容,吩咐一旁候着的管家召集来所有仆众。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ed.[注]

      马修自己醒来的时候发现偌大的宅邸里空无一人,太过熟悉的空旷感叫他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歪歪斜斜穿好衣服,他拖住熊二郎毛茸茸的爪子穿过回廊厅堂,终于在步下楼梯后听见了厨房里传来的一点声响,他兴冲冲跑过去用力推开了厨房的大门。

      混合了调料气味的食材原香扑鼻而来,小马修愣在门口目瞪口呆。

      弗朗西斯米白色的丝质复古衬衫外套上了防油污的专用长围裙,袖口高高挽起,一个人在锅碗瓢盆前熟门熟路赶场似地忙活。

      小肚子比年幼的主人更先有所反应,不安分地咕咕叫了,子爵回过头来宠溺地笑,头上戴着的大厨帽子有些滑稽地斜着,“马修,再等一下下就好,客厅的茶几上有准备好的甜点和温牛奶,你先过去吃一点暖暖胃。记住不要吃太多哦,哥哥我今天可是难得亲自下厨给你开胃呦~”

      “大家呢?”小小的孩子吞了口口水满心欢喜,总算还没忘记宅子的异状。

      “葡萄农庄抢收正缺人手,都叫我派出去了。”金发的男人专心致志对付起锅里炖着的核桃鸡汤,像是摆弄艺术品般从容却又小心翼翼,便是下厨也不忘散发他镌刻在骨髓里的贵族气质。

      并不知道五月葡萄压根未熟的孩子点点头安下心来去品尝专为他准备的枫糖蛋糕,含在嘴里的甜腻感叫他幸福得心口都快化了,只一口便爱上了这种味道。

      再舀一勺喂进雪熊口里。

      “熊吉,我还在做梦,对不对?”
      “谁?”
      “马修啦………”

      ——————————————————————————————————
      [注]:狂风将五月的蓓蕾凋残,夏日的勾留何其短暂。
      出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第十八首

      午餐时分马修被宅邸的主人牵引向了法式花园一隅,轻轻拉下隐藏在某棵灌木后面的拉环,他们踏着轰然出现的暗阶一前一后地步下地下酒窖。弗朗西斯开动机关小心地合上了地窖的石质盖板,地下室内顿时只剩下火把映射的暖黄光源。

      一丝凉意透过冷青色的石砌壁面直达脊骨。

      石室不大的空间里,一半的墙缘靠墙垒着大大小小的木质酒架,整齐地横码着各种年代的葡萄酒珍品。

      孩子的目光终究被石室中央不大的长条餐桌吸引,雪白铺着的餐布上布设好的各色菜肴有如艺术品般叫马修睁大了紫罗兰色的眼睛,嵌有蔷薇花露的瓷器配上精致银质餐具,优雅整齐地摆放在粉色餐巾之上。

      “马修,去那边坐,要开饭了呦。”子爵修长的手指抚上酒架,像是会见旧友般细细数过每一瓶红酒系着的标码,手臂在划过上层独自放着的罗曼尼·康帝[注]时略带不舍地滞了滞,终究摇了摇头勾出一瓶年代最久的彼得绿堡[注]。

      “那个……我什么忙也没帮上,真的可以吃这种大餐吗?”忽然在意起自己的不劳而获,被雪熊遮挡掉大半的稚嫩身形踯躅不前。至少也应该到厨房帮个忙什么的,可是蛋糕太好吃了自己居然一时没想起来。

      “就算是小马修陪我说说话的回礼吧,”弗朗西斯拉开长桌一端的椅子,牵过马修坐了,摊开餐巾本想铺在孩子腿上,碍于白熊只好仔细地掖进其领口,“哥哥我偶尔也会感觉寂寞的啊~”

      “诶?弗朗西斯大人这么伟大的人也会觉得寂寞吗?”小脑袋歪了歪,更突显出额上那根特立独行的卷曲呆毛,眼里的神色不知为何溢满秘密的喜悦。

      原来那位大人也会和我有着同样的感觉呢……

      “啊哈哈哈~~~小马修你真是太可爱了~”对面才坐定的子爵不知为何笑得毫无素养可言。良久,终于擦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泯了口红酒,不怎么正经地冲对桌已然石化掉了的孩子抛去一个飞吻,本性毕露。

      午餐时间静谧绵长,弗朗西斯很有耐心地看着跟自己有着相同金发的孩子笨拙地攥紧刀叉努力戳取食物的样子,虽说掉落的比入口的多上一倍不止,但马修认认真真地尝遍了桌上每一道主菜和甜品,乃至用来装饰配菜的薄荷叶子。

      期间他用叙述古老童话般的口吻絮絮叨叨地讲述着波诺弗瓦家族的历史,讲述他的红酒庄园和画坊,讲他和贞德的始始末末,甚至架子上每一瓶藏品背后隐藏的故事……

      马修边吞咽美食边眨眨眼睛似懂非懂。

      “我也真是,跟个孩子讲这些有的没得做什么?”子爵在略显疲惫的自叹中结束了二人的午餐时光。

      弗朗西斯收拾完杯盘再度回到地下酒窖的时候发现马修已然抱着雪熊进入梦乡,摇摇头抱起孩子打开内室的暗门,和他的雪熊以前在床上放平了,小心盖上被子避免着凉,“只好委屈你陪哥哥我在这里避上三天了……”

      ——————————————————————————————————
      [注]1:罗曼尼·康帝,红酒中无能出其右的巨钻,每盎司的价值超过黄金,被称为百
      万富翁喝的酒,但只有亿万富翁才喝得到。
      [注]2:彼得绿堡,当之无愧“抢占”红酒界第二宝座的荣耀的法国波尔多红酒

      第三天的子夜,马修仍在熟睡。

      波诺弗瓦子爵顶开酒窖门板的时候眼见的是一片预料之中的焦黑灼痕,曾是两层宅邸的地基上只剩残垣断壁焦灰余烬,不像个样子,就连花园也叫火势吞没成了一篇黑黄。

      达克伯爵那老头,还真是烧得一干二净片瓦不留呢……

      他仿佛事不关己般扯了扯领口嵌着的星光宝石,接下来把这个连同珍藏的红酒一起卖了就去买块地当当农民养养马修好了。

      与其说是憎恨,不如说是对这个糜腐的上流社会感到无力。

      是时候离开了。

      不过,这也是要在某些人同意的情况下了…………

      “喂喂,哥哥我坚持不去退婚也是为了伯爵大人独生女的名声着想。既然已经放火烧了我家了直接放话说贞德指腹为婚的未婚夫火灾暴毙不就好了么。这样埃里克公爵要娶贞德也名正言顺吧?”弗朗西斯不怎么有诚意地苦笑,直面持枪欺向自己的三个黑影,“还是说你们是埃里克公爵的人?那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背在身后的手将石室的门轻轻合上,唯有这个孩子,不想让他牵扯进来。

      对于这样的自己,那是太过纯白耀眼的存在。

      【黑夜的诅咒吻上细密眼角,
      夜之女神献上虚浮的假寐。
      谁和谁在这一晚负上心伤?】

      枪(度)手们并没有那么彻底地执行下达给自己的任务,倒不是他们还存少女般的宽厚纯良,只是金钱财物的实质性价码总比弄脏自己的手有诱(度)惑力的多。他们只需要向上头回复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葬身火海就好了。

      弗朗西斯确认自己背着马修走得足够远后终于蹲坐在不明方向的漆黑林子里大口喘气,一大一小两个人除了马修死扯着不放的白熊就只剩自己怀里揣着的罗曼尼·康帝了。

      该庆幸枪(度)手们的不识货么?

      “啊啦啦还真是可惜了哥哥我珍藏多年的好酒,”弗朗西斯换了个姿势把本背在背上的马修放置在自己怀里,就着一棵树干精疲力尽地靠了。

      忽然很想任性一次,他笑笑拔开了贵胜黄金的红酒瓶塞,有玫瑰花凋零的香气蔓延。

      仰头像灌黄连汤一样咕噜咕噜一口干尽了,金发男人快意擦擦嘴角长舒一口气,“不过是酒。”

      马修在这时睁开迷蒙的大眼,悠悠转醒,不怎么明白现状的四处张望。

      “马修,哥哥我现在可是一无所有了哦,你还想要跟着我吗?”沙哑的声调里不知为何反而带着一种解脱。

      其实并不在意是怎样的回答,毕竟谁也不能去为难一个孩子。

      肉质柔软的手心覆上心口,血的灼热温度通过肌肤接触源源不绝地从怀里的小小身躯传递过来,他低下头以为自己看见了两颗闪烁着莹白光芒的紫水晶。

      浅黄色的暖雾渐渐包覆住二人窝着的小小空间。

      “马修只要和弗朗西斯大人在一起就好了,因为只有弗朗西斯大人看得到马修,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对待过我……从来没有…………”

      隐忍了许多许多年的泪水终于在同一刻喷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对一个孤独惯了的孩子而言能趴最喜欢的人怀里放声哭泣也是一种幸福吧,落魄的贵族忽然感觉到一种叫做心跳的最原始存在感。

      不,怎么可能会有孩子习惯孤独……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呢……”大手覆上孩子湿漉漉的金色脑袋,脸上的神色是自己的未婚妻也从未见过的温柔,“今后的道路就和我一起走下去吧。”

      “恩……”不知何时停止了抽泣,本能叫金色圣兽坐直了身子,小小的唇轻啄散着酒香的宿命唇瓣,“魂换魂。”

      “马修决不会离开您身边哦……”

      【玄武篇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前篇:玄武马修(法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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