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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织梦 ...

  •   第二十六章织梦
      雪凛冽地飞舞着,到了神弦最北尽头的幻雪神山,日月就已被漫天的雪花所覆盖,距离青鸟令之赛的日子越来越近,四面八方的来者也就越来越多,白地上脚印深浅不一,旧的尚在,很快就被后面的路人踏上新印。
      与十年前相比,今年来的人实在不少,要如之前那样子令碧华派赢得六枚青鸟令,只怕,不容易吧。
      慕兰儿想着,山脚下的雪路间,各有恰好同时到达的正邪诸派、跋涉陡峻雪山而上,在雪山的山脚与山腰,不论是正是邪,不论有何深仇大恨,都是不允许打斗的———并非紫鸢楼的规矩,而是避免触动碧落宫主的封印阵法,被阵用来保护凤凰骸骨,九重封印的力量反噬所伤。
      往往更多的人,却是不过攀上山腰,便忍受不住寒风冰暴,放弃折回。
      她拉紧了紫色绣花袍,立在雪山下,利用“复”的力量为后方数千哆嗦着的弟子撑开一大片遮挡寒雪的屏障,而她,却任凭寒雪落满一身,一步一步踏着曲折迂回的山径而上,雪暴再猛,也无法摇动这个看似纤弱的身躯半分。
      本来此地至阴至寒,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居住之处,能在雪山之巅建立起自己势力的紫鸢楼,该是个如何厉害的门派。
      越往高处走,风也就渐渐大了起来,她垂落至膝的长发沾满了雪,被扎起裹入袍内,神色依旧坚韧如铁,仿佛天地之间,尽是她独自撑开、抵抗寒雪的巨大屏障。后方弟子个个敬服不已,有不少还是第一次下山,至到此刻,卷缩在掌门的屏障中,仍不知外面的风雪的厉害。
      “凤凰的封印,似乎力量渐渐开始减弱了啊。”月潆走近她的身旁,若有所思地俯瞰山脚下的白地里里、所旋转着大小不一的古咒,“兰儿,据我所知,梼杌教这些年来,一直都想把凤凰的封印破开吧?”
      “要破开凤凰的封印,哪有这么容易?”她合起眼眸,忽地往后看了下,转瞬盯着前方皑皑白雪,继续走着,冻得深紫的嘴唇作了回答,“碧落宫主所下的九重封印,九重无论从封印的扣合原理,逆反走向,都是各不相同,作为掌门,我也只是知道三重封印的解法而已。”
      她按着记忆,重新走回十年前走过的雪路,因为寒气太浓,咳嗽几声后,却是把自己刚才说的给否定了,“不过,凤凰的魂魄还在幽冥九泉下,如果能挣脱出来的话,说不定可以舍弃原来的肉身,换成另一具身体,涅槃重生。”
      “渡魂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渡凤凰的魂魄?”月潆微微摇头,手指一屈,为身边早已雪落满身的女子打开屏障,慕兰儿低着头,面上仿佛也有些茫然,尔后,盯着月潆,有什么挥之不去的记忆、重新刻在眼中,“别忘记了,倾珂可以。”
      她微微叹气,抖落肩上的雪,雪山顶端已经看到了尽头的一角———紫鸢楼小筑的影子,然而这刻,风暴再起,紧压得后方的所有人几乎无法呼吸,她立在凛冽的风雪之中屹然不动,“复”之戒喷薄出更大的亮光包围起后面的数千弟子。
      身侧不远的山腰处,却是传来其他门派无数的呼救声与惨叫声,陡峻的山腰,被这样的猛烈的风一吹,人便是如薄纸般随风而落。她只是侧目看了下,终究对那些凄惨的声音置之不理,死去多点其他势力的人,碧华派的胜算也就大点,这么多年,她早就学会了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掌门,那怕,背负了自己原来的心。
      远方轰隆的一声宛若雷响,山上的积雪忽然簌簌掉下,翻滚着,如巨浪般涌冲直下,身后传来慕容白的判断,“雪崩了么?”
      似乎看到四方的其他死死抓着雪地,前去参赛的来者惊恐的面,她嘴角露出难得的笑意,有着阴冷的野芒,“雪崩了,大概,还会有更多的人尚未到达紫鸢楼,便会死在这场雪暴中吧。”
      话毕,在雪暴迎面扑来之际,她指间一直黯淡无色的“烬”,刹那爆发出黑色的光,她不紧不慢将“烬”往半空一划,空气嘶鸣着,黑火无故往划过的一线冒出,卷疾着飞往前方簌簌掉来的雪块。
      巨大的黑烟冲入薄云中,又是一场磅礴的雨。
      融化的雪块汇流成了冰冷的小溪,从碧华派掌门身边流过,她面上依旧淡然自若,背后所有安然无恙的碧华派弟子皆发出叹服不已的欢呼,远方,那些的满怀的希望前来参赛的人,则是有不少已成尸体,埋在雪堆内,连丝毫的挣扎也没有。
      纵观可见的地方,仍有一处、雪裂的声音比碧华派处更为之大,从山巅滚落,疾如猛兽,那里正有一队穿着普通中原服饰的数人沿雪山的小道谨慎走着,看到几乎覆盖了天空的雪块,惊恐大叫,慕兰儿仍然漠然看着,后方的神汐终于不能忍受师父的冷眼旁观,“师父,你真的不去救他们么?碧华派乃是神弦一大正派,怎能坐视不理。”
      “不必了,说不定,那是邪教罢了。”慕兰儿似乎对神汐的话半分也不惊讶,看着层层雪块咆哮着涌向那队无力的反抗的人们,面上不起波澜,神汐蹙了下眉,犹豫片刻,还是反驳,“他们看来不过是普通百姓,而且,哪能这样…。”
      “普通百姓会来幻雪神山?…汐儿,你要知道,无论是谁来了这里,都是敌人。”慕兰儿径直继续往前走去,背后还传来神汐的劝说,“师父……。”
      “汐儿,真是对不起。”往前走远之后,慕兰儿喃喃低语,面色灰白如纸,把“烬”之戒上未灭的黑火擦拭掉,眺望远方雪路上的挣扎的苦民,自责愧疚不已,“我、实在不想你们步霍启剑师兄的后尘。”
      她有着不为人知的苦衷,一直都被过去束缚着,在碧华派中,很少有人知道,十年前那个夺下一枚青鸟令,极其出色的弟子霍启剑到底是怎么死去的,或者,只有她才知道。
      那些刻骨铭心的画面,宛若无数的丝线,穿织在她的心间,稍微拉一拉,鲜血尽流。仿佛再又看到,她手中的利剑贯穿了他的心脏,他抱紧她在风雪中,两双眼凝望着,充满了解脱的意思,临死前、气若游丝地吐出最后的四个字,“兰儿,再见。”
      ××××××
      山腰的另一处,正是那队普通百姓服饰的旅人,从山巅雪裂开的声音传来开始,就开乱成一团,雪地茫茫,根本就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更是找不到藏身的地方,只得惊慌得大叫。
      瞧他们的打扮,却是一众丫环和小厮,哪里像是来参赛的江湖人物。慕兰儿的确猜错了,这群人确实是普通百姓。
      “箫月主人,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知道是谁在危难之时,忽然关心起了某人,其他慌乱的奴仆猛然得像是想起了救星,紧张的面色纷纷朝向了早就被自己忽略的主子———落明城第一富家箫月苑的拥有者。
      刚才喊箫月主人的是一个穿着贵衣中年的男子,称得上是箫月苑的管家,雪崩来临之际,他尚没有其他人那般手足无措,反倒是稳定下心,担扰主子安危。身边的随行几个真正的江湖游侠听到他的呼叫,生死之间仍露出微微的惊讶,“什么,你们就是箫月苑的人?!”
      话毕,目光齐刷刷投落在后方一个立在雪地中,抱着小猫的失明女子身上,很快很快,还是转回到了磅礴的雪暴中———不巧的是,山的这一头,雪暴是最猛烈的,除了死,已经毫无退路了。
      其中一人凄然坐倒在地,连掉下的剑也不去理会,苦笑,“原本是想凑热闹的玩玩的,却料不到紫鸢楼还没有见识到,要死在此处了。”另一个男子点点头,饶有兴致“你家娘子才过门几天吧。”
      “是几天啊……。”他抓紧雪地,后悔地说,但见山上更高处,早有一伙人被葬入雪海,这些群人立即被吓得说不话,空余呼吸声急促在风中断续,往后用手挪移身体,“滴滴滴”忽然想起的的轻盈脚步声,穿梭在人群中,宛若大难之际最为安稳的响调。
      “放心吧,有我在。”抚猫的失明女子侧头,朝往地上万念俱灰的男子,淡然一笑,“你们与我们同路,怎么说,也算是保护了的人箫月苑的人,自然,我能保你们周全。”其他的奴仆听见主人肯定的说话,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面露欣喜之色,有几个多事者,悄悄望向月神身后一个肩上画有凤凰图案,见过多次的女子,还有另一个不知何处而来的陌生的人———他带着半个面具,面容倒是与以前苑中的白发男子相像。
      其他几个游侠惊疑看看神色自若的月神,若是平时,只怕早就笑出声了,箫月苑是落明城一方势力他们略有所闻,但是就凭眼前一个弱质的失明女子,自己尚难自保,也敢说能保护他们周全?
      她微微侧头,怀里的小猫的呜呜一声,听明白了小猫的说话,“是么,这场不是雪崩,是人为的?”
      “雪攸,你是说,山上有人故意硬生生的把雪切裂,存心偷袭我们?”她一字一句分析,不紧不慢,迎着汹涌如潮、顷刻从天际落下的雪暴,张开宛若比翼鸟般的双臂,忽然之间,自她的身体中逸散出月色的幻光,“莫非,这道光芒是紧追着阿丞而来的么?”
      雪攸刮刮面庞,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巨大的雪暴降临,女子身体中看似虚无缥缈的幻光,这一刻竟然完完全全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硬生生把散落的四周硕大雪块自下而上强行推了回去,可怕的是,那些碎裂得不成样子雪自行恢复了原状,飞回了原来的位置———仿佛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雪山之下,有着无数的人关注这群人的生死,包括神汐在内,包括假装漠然的慕兰儿,还有一众躲过雪崩的正邪诸教,本以为又是一幕惨剧,他们看不到月神的身影,然而,这种诡异力量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眼怔怔看清楚刚才一幕的,就只有那几个大难不死、瞠目结舌的江湖游侠和箫月苑的丫环小厮,还有雪山之巅,紫鸢楼某处一双诧异的眼睛———将雪山一端切裂的那个人。
      紫鸢楼的一个小台,可以瞭望到山下的雪景,他往下俯瞰着,眼珠一动不动,还未回过神来,雪块在他面前渐渐融合,刚才耗费了他大量内力才造成的灾祸,这刹那竟莫名其妙的化为泡影。
      “刃,怎么了?外面风冷,要是完成主人的吩咐就回阁中休息吧。”终于被一把女的声音打破了他凝结的思绪,他仍低下眼,察看下方一个在风雪中隐隐现现、屹立不动的失明的女子,“她…她…把我的刚才做的一切毁了。”
      “刃,你说什么?刚才不是被你弄得雪崩了么?呵呵,我看见除了碧华派外,其他的似乎死了不少人呢?”
      女子赞许笑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才刚才明明早就裂开的雪山一角,此刻却是完好无损,顿时震惊,“刃,怎么变成这样!”
      “羽,我、我不知道,刚才的我还在用着主人给的力量去摧毁这一切,让无能者早早死去。”他按着爬满血痕的右手,再次催动围绕在手臂上奇异咒文,却是徒劳无功,“怎么还有人能毁掉我们的力量,主人不是说,这是无可抵御么?”
      他说话结结巴巴起来,张开五指,似乎要将下方的带着一众奴仆的女子拿捏在掌里,雪峰中开始传来碎裂的声音,还未等他的眼睛如之前那般泛起血红的光芒,忽地耳边传来一声隐隐的猫叫,映照在眼内、闭着眼的女子举头往他看去,似乎明白了灾祸的源头。一道巨大的光刃,自雪山之腰开始横穿百里,直贯往他所站的位置,一瞬间刺入他的胸膛,将他死死钉在墙上———那是如此的快,根本闪避不了,知道痛楚的时候,只有惨烈的呼叫传出。
      “刃!刃!”平静的楼阁顶端,叫羽的女子看着光刃散去,伏倒在地上命悬一线的男子,焦急地喊道,男子放大了瞳孔,宛若从刚才的光芒中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扯住了她的手,“别、别往下看…。”
      “刃!?”羽看着他嘴唇开合,这个男人竟然再也无法说出话,鲜血淋漓的指头歪斜地在地上的木板处写下了一个“月”字后,头一侧,瞬息断绝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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