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秦楼楚馆逢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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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小林叩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小月！小月！”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看到阳光慌了神：这可不是能睡懒觉的时候！身为一个古代的丫鬟，这不是找抽么。
急忙起身穿衣后开门，嘴里连连道：“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睡懒觉了。”
小林一脸的焦急：“你怎的才睡醒？二小姐身子今日格外不好，你也不过去照顾。”
“什么？”我拔腿就往二小姐的房间冲去，又被小林拉住。
他盯着我脖子上的痕迹：“你怎么受伤了？”
我混不在意地摸摸脖子，苏亦轻的药很灵，早就不疼了：“不小心磕到了。小伤而已。”
小林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不小心。难道脸上的伤还没留下个教训？”
“大夫应该还在小姐房里，你可以讨些药来擦擦。”
我唯唯诺诺地点头，抬眼看到他关切的眸，心中一暖：“好。”
他温和地笑了：“下次一定得注意。”
我应了，一溜烟蹿进二小姐房里，那白须老爷爷正开着药方。
“璧月。”
“在。”我一边伸手接过大夫的药方，一边道：“有什么吩咐？”
她看着大夫出门去，才道：“今日你便去一趟天香楼。”
“天香楼？”怎么名字听起来好像……
“对，就是青楼。”她看到我疑惑的神情，开口解释。
青楼！
您真是……开口惊人啊。
我口中有些发麻：“去那里干嘛？”难不成去赏春宫？
她淡淡地看着房顶：“我听说他这一年来交往得最多的就是天香楼的花魁幽雪姑娘，你去那里探探，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即使不能碰到他，也要从幽雪嘴里套出他近日的行踪来。我才好安排下一步计划。”
这个许墨川还真是风流……
我领了命，换了身男装，硬着头皮找到了那天香楼。
甫一进门，便有人上来招呼。待见了我的脸，却又都倒抽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三分惊恐七分厌恶。
我苦笑着，掏出小姐给我的一锭银子，于僻静处寻了个位置坐下。
四处看看，便觉得古人诚不我欺。那老鸨纯然是一副见钱眼开满脸谄笑的模样，脸上硕大一颗痣看得我很是满意。
而那些莺莺燕燕，带着一大股脂粉香味，环绕在一众客人身旁，极尽媚态。那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眼波，那软得混若无骨的腰肢，那娇如乳燕归巢的声音……无一不让我深切感受到自己与她们相比确实像个男人。
青楼一直是我带点神秘向往的所在。读书时看秦淮八艳，看苏小小，哪一个不让人怜惜叹惋？
而此刻我看着这些娇笑的女子，看着她们脸上浓重的胭脂无法掩盖自内而外的苍黄，心中苦涩。哪里有那么多色艺双绝的青楼女子留下绝唱让后人怀念？更多的，是那些容色普通，但也原本应享受生活欢乐的女子，藏好滴血的心，不甘不愿地轻扭腰肢，作出种种姿态。
那一曲曲笙歌，面里是阳光明媚，内里却是无尽的无人可诉的苦楚。
孤影难自舞婆娑，谁知红颜曲中泪？
我惆怅得一会，去打量那些客人。其中并不乏衣冠楚楚，似是风度翩翩，清雅高洁之辈。忽然想起老大从前讲与我听的一件事。
讲古诗词时往往涉及青楼，而才子们也常常怀念那些娇嗔明媚的青楼女子，其中更有柳三变这样付出真心怜爱的。讲得多了，大家都产生了疑惑，问语文老师：这些古代诗人词人里，有哪一个没去过青楼？
老师想了想，道：李清照。
我忆及此处，拖了腮帮笑了起来。老大虽不在我身边，我日日把她说过的话翻出来想一遍，也是很有意思的。
我呆坐一会，也无人上来找我，我便拉了一个小厮问道：“幽雪姑娘什么时候出来？”
那小厮极轻蔑地瞥我一眼：“看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幽雪姑娘怎会在这里？她自是在晴雪馆了，但是看你的模样，她一定不会愿意见你。”
原来那幽雪因是头牌，面子极大，连住处也与众不同。晴雪馆是天香楼后面一处别院，据说修缮得十分别致，便是天皇贵胄到此，也要称赞一声好景致的。
这所谓的天皇贵胄，自然是指那许墨川了。
我顶着一张骇人的面皮，慢慢踱步过去。
一眼看去，只觉得是个颇为幽静的处所。
周围植满了根根挺拔的翠竹，迎风款摆。若不是有人指点，我还以为那是一处风雅的居所。看来这幽雪姑娘也是十分有情趣。
我上前去试探着敲了敲，无人应声。
我于是自作主张地轻轻推了门进去。说不定那许墨川此刻正在那幽雪房内呢？我悄悄过去，也许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
四顾无人，我阴恻恻地笑着，缓缓靠近那院落中的雕花小筑。
再近些，果然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再过几日，你就要迎娶崔家三小姐了。”
说话的是个清淡女声，疏淡中弥漫着些许哀伤和埋怨，想来便是那幽雪姑娘了。看来对他这一桩婚事，伤情的女子也算她一个嘛。
我来之前，听说七皇子要成婚的消息一传出，四海八荒吵着不活了的女子可不止一个两个。
接着另一个令我永生不能忘怀的声音响起：“幽雪，你自是明白我的。若有可能，我此生都不愿娶妻。”
那一瞬间，我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扼住了我的喉咙。我呼吸不得，心脏尖锐地疼痛起来。
我痛苦地捂住了脑袋。只是一个声音而已，这脑袋就像裂开了一样，有无数的记忆叫嚣着要醒过来。
那是他么？脑海中渐渐浮起一个青色的人影，隐在淡淡水汽之中，揪得我的心脏疼得更加剧烈。
天啊！这个璧月真比我想象的还痴情……
到底是怎样的男子，让她如此九死未悔？
我眼前闪过无数熟悉又陌生的画面，还在呆愣间，身边却卷起了一阵疾风。
身子一轻，我十分幸运地再一次体会了空中飞人的感觉。
再落地已是站在屋顶上，我愣愣地看着我面前……男女莫辨的美人。
美人见得多了，我自认也有几分挑剔，眼前这个却是很值得我流一番口水的。
一张艳丽绝伦的脸庞，更妙的是眼如春水，肤色也白皙得几近透明，美丽得那样张扬，却有一种病不胜医之态，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怜惜。若是个女子，自然是我穿越之后所见最美的一位，若为男子，我只能说老天给他配错了性别。
美到这种程度，我也无法笃定地说这是男是女。不是我眼神不好，而是这位仁兄全身都罩在一身宽松的黑衣中，头上也戴个黑帽，着实看不出来。
美人看清我的脸，眼里一道戏谑的神色闪过。
“你你你……是谁？”惊变忽至，我有些结巴。
美人食指纤纤，点上了我的嘴唇，示意我噤声。
看这架势，我只好闭嘴。耳边再次传来了许墨川和幽雪的谈话声。
“情爱于我不过是一场幻灭。”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淡淡的感伤，“既然如此，倒不如就此放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被任何事情分心。”
我愣了愣，脑海里响起同一个声音：“我已然看得透了。然而你的伤因我而起，即便不能给你足够的名分，我还是愿意照顾你的。”
“你可愿意，跟我离开？”
仿佛背上承了万钧的重量，我不由弯下腰去。
“你怎么了？”耳边有轻轻地声音响起，清甜中满含关切。
看来是个美女而非美男。克制住内心小小的失望，我抬起泪眼看着她，摇摇头。
她却狡黠地对我眨眨眼，低笑道：“你哭什么？刀疤女，难道你喜欢那个七皇子？”
我噎住，觉得有狂喜在心中升腾起来，睁大了眼睛打量她。
刀疤女？从前因着我脸上有小时候磕磕碰碰留下的伤疤，她们总会开玩笑说我是大漠里的刀疤女云云。
难道是她们三个中的一个？露出这样的表情，应该是老大或者三毛吧？
我蓦地伸出手去抓住她，颤抖着声音道：“你你你…叫我刀疤女？”
她听得我这一问，先是一愣，眼里闪过一丝不宜察觉的异色，接着又笑道：“怎么，难道你脸上的不是刀疤？别激动别激动，长得安全是件好事。”
我还待说什么，下面已经响起一声厉喝：“什么人！”
完了，一时激动，被发现了。
我转头求助地看着她，她却浑不在意地一笑，搂着我的腰落下地去，悠然推开了门，自顾自走了进去。
我站在门口，看清了屋内的情况：一个秀丽女子轻衫袅袅，坐在一架琴旁，正带着惊诧的表情看过来，而华服男子端坐一旁看着施施然走进去的人，眉头紧皱，目光落到我身上时，却起了不小的波澜，他惊道：“小月？”
我点点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哽咽，仿佛鬼使神差般开口：“是我……”
我看着他。那眉眼，那姿态，都在一瞬间深深刻进了我的心里。我心中千回百转，却是我自己的意识在和璧月的感情作斗争。若不是我牢牢控制住，只怕自己就要哭拜下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说着，似是想要起身过来，被猛地被黑衣女子按住。
“看来你们还真的认识？无怪这小丫头刚才都快哭了。不过，七皇子，你身无武功，却放着一个突然闯入的人不管，是否有些太不警惕了呢？”
那黑衣女子对他的不理会非常不满，继续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七皇子比我更清楚。我今日撤掉了所有的影卫，你真的半点感觉也没有？万一适才在门外的不是这个刀疤女，而是杀手，你当如何？我专门来找你，乃是要有要事相商，顺便探探你的警惕如何，你却不予理会。老实说，现在看你的样子，我感到很失望。”
许墨川眉间神色忽然敛去，迟疑道：“你是？”
黑衣女子笑笑，恍如雪莲初放般明丽，又带着一丝得色：“我们合作了这么久，还没有正式见过面，在下‘幽燕’冷萱。”
“冷堂主？”许墨川带上了敬重的神色，“失敬失敬。不知堂主此来是……”
冷萱瞥他两眼，又看看我和幽雪，“让她们先出去？”
我知道他们是有要事相商，点点头就想退出去，却听那冷萱道：“幽雪姑娘还请出去。你若是个明理的，想必知道规矩。”
又转向我：“你且留着，我有事问你。”
幽雪轻哼一声，出门去了，我留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两人。
“昨晚我令慕十二回门，路上却遇到承影长剑苏亦轻的狙击。苏亦轻从不介入庙堂之争，这一次有这样的行动，我怀疑朝中其他势力也有江湖力量介入，而且不容小觑。”
得，又是皇位之争。我心提了起来，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冷萱留下我是何苦来哉？
许墨川颔首：“太子之位悬而未定，父皇最近又身体不好，其他几位想必也等不及了。苏亦轻的名字我也听说过，据说承影剑下从无败绩。”
冷萱嗤了一声，极为不屑：“那些自诩白道大侠的，多是名声在外，真本事却没有多少。本来想着对手不会强到哪里去，所以派了不算我堂中顶级高手的慕十二，才让那苏亦轻占了便宜去。”
她顿了顿，“不过，如今情势大不一样，自今日起，我会为你派出两位影卫，均是我堂中翘楚，共同护卫你的安全。”
“另外”，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这是堂中珍藏的神医安紫丞的解毒圣药，万一有意外，你就先服下它。”
许墨川接过：“如此，多谢堂主。”
她摆摆手：“免了，交易而已。我自会尽一切努力助你登上皇位，事成之后，你言而有信就好。”
她眉间忽然闪过一丝狠色：“只要你不食言，什么都好说。若是你反悔，我也自有本事让你……”
许墨川打断她：“请放心。许某绝不是那样的人。”
她轻哼，终于转头来看我：“你一出现，我就注意到你身上有苏亦轻的独门秘药的味道，说，你和她什么关系？”
苏亦轻昨晚救了我，眼前这女子看起来随意，话里却藏着许多杀招，我不得不为了性命出卖一把苏女侠，想起来就觉得憋屈。
我老老实实交代了昨晚的事情。
冷萱想了想，道：“也罢，就先信你。如此说慕十二已经被她盯上了，看来得让他休息一阵子。”
她看着我，似是看出了我的害怕，咧嘴笑笑：“别怕，刀疤女，我不会杀你灭口。我一见你，还觉得蛮亲切的。你看你长得这个样子，在外面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来我幽燕堂，陪我说说话解闷？”
我猜想幽燕堂是个聚集杀手的可怕地方，只低了头道：“我保证不向任何人透露一句，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她伸手拍拍我：“得了得了，看你投缘，竟然还不领情。”
她握拳与许墨川告别：“七皇子好自为之，影卫一会便会来，暗中护卫你的安全。”
说完便嗖地跃出窗去了。
留下我和许墨川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秦楼楚馆逢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