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地，当袖手》沐阑

28、第二十七章 妖魅惊变蓬莱异

　　百花会原本按例要持续七日，可这一回，刚刚到了第三日，就出现了意外。
　　瀛洲下的沧溟海，正是关押妖界恶徒的监牢之一。可是这一天，正当笙歌盈耳时，众人却都忽然感觉到了脚下的瀛洲开始剧烈震动，四面大浪滔天，空气中有浓烈的妖气弥漫。

　　“不好！”青帝连忙派百花使前去查看，结果回报的消息是不知为何沧溟海的封印已经解开，关押的妖孽已经大半逃窜。

　　一时间天上乌云密布，雷声隐隐。
　　桀桀的笑声从空中传来，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歌唱声渐渐响了起来。

　　“四海破，昆仑斜，蜀山灭，欲倾碧海作长天，八荒尽属妖王殿！”
　　歌声越来越响亮，在宴席上方不断重复。

　　四海，指的便是用于关押妖孽的瀛洲沧溟海，蓬莱镇妖海，南面的落樱海和北面的寒煞海。昆仑和蜀山，则都是名震四方的修仙门派。
　　在坐众人齐齐变色。
　　有人按捺不住，已经怒骂着起身前去追杀那些妖孽。
　　其余的人再也坐不住，纷纷告辞。

　　我跟随洛千山三人急急往蓬莱赶。沧溟海封印被破绝非偶然，既然那些妖魔是有备而来，那么四海中的镇妖海，也是首当其冲的目标。偏偏这几日派中最为厉害的三位都不在，镇妖海……很是危险。

　　等回到蓬莱，还没落到地上，我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整个蓬莱，都呈现出惊人的死寂。擎天剑台空空荡荡，放眼望去，也没看到半个人影。

　　落到地上，再仔细打量四周，我惊得大叫起来。
　　那地上斑斑驳驳的痕迹，分明是血迹！

　　怎么回事？我抬腿就要往若水堂跑，被子腾一把拉住。
　　“别乱跑！看这样子，镇妖海的封印也已经解开，这里非常不安全！”他眸中也充满了焦虑和震惊，“你就呆在这里。子逸，你看着她，我跟掌门去看看情况。”

　　说完，他和洛千山就各自疾风般掠了出去。
　　一会儿功夫，两人又回来，面色沉重。尤其是洛千山，平日里总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此刻也变成了满脸的严肃。

　　“四处都是打斗的痕迹……没有一个人。”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短短三日，蓬莱竟已经变成了一座空空荡荡的山？
　　清越景轩他们去了哪里？会不会有事？我心如乱麻。

　　“只找到了两具尸体。”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子腾，生怕那两片薄唇吐出什么让我害怕的字眼。

　　“子霄……和子云。”

　　他话音刚落，子逸就浑身一震：“这……怎么可能？”

　　洛千山冷冷开口：“事有蹊跷。但他们确实是死了，状极惨烈。若不是两人的兵器残骸，根本已经认不出他们的尸身。此外，还看到了润玉留下的字条，说是今晨镇妖海封印突然解开，众多妖孽闯入了蓬莱，弟子们奋力御敌，但妖孽众多，只好先前往大胤安溪，等我们前去。”
　　“至于子霄和子云……发现封印解开时，他们就已经死去了。没有任何人目睹。”

　　这些消息个个惊骇，我们四人正面面相觑，空中猛地又出现一个人影。

　　“掌门！子腾堂主！子逸堂主！”喊声传来。近了些才看到那人竟是之霆。他本是笑容满面，然而等到看清了地面上的情景，眉头紧紧地扭到一起，道：“这……怎么可能？发生了什么？”

　　子腾和洛千山都是一脸疲惫，不欲再谈。子逸道：“蓬莱此时已是空城。还是先去安溪和众位弟子会合再谈此事吧。”

　　我们提着一颗心赶到安溪时，正遇上准备离开客栈去瀛洲找我们的润玉。

　　她一见我们，顿时落泪拜倒：“掌门，两位堂主！弟子无能……如今子霄子云两位堂主都已经遇害，子青堂主也遭受重伤……”
　　洛千山几人连忙扶着她进内室去了，我一间间敲开房门，寻找清越。

　　我见到清越时，她正背对着我和景轩坐在一处。她对面的景轩正襟危坐，脸上颇有些无奈的表情，看着清越坐在那儿……捧着一个盘子，吃得不亦乐乎。
　　看到两人都无恙，只是衣服有些脏乱。
　　景轩看见了我，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我对他一笑，心里的压抑暂时一扫而空，又惊又喜地走上前去，给了清越一掌：“你个大馋猫，真是好意思啊，师傅都重伤了，还吃得这么欢。”
　　清越转头看我，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但转瞬恢复平静。

　　“掌门回来了，师傅应当就不会有事。你怎么不担心担心我？要是我死了，看你黏糊谁去。”
　　她和我混熟以后，就一日比一日有我的风范。我被她这“黏糊”逗得一乐，走上前去拉了她不放：“既然这么说，我就好好地黏一下你。忘了说，我可有好几天没沐浴了呀。”

　　清越扯扯嘴角，把我的脏手拉下来，将我扔给景轩：“景轩你看着她点，真是没样子。”
　　我撇着嘴去看景轩：“你给清越做好吃的，也不给我留点。”
　　景轩的脸微微红了，他犹豫了半晌，道：“其实……是我有事情要问清越，她要我做给她吃的……”
　　我啧啧两声，道：“清越啊清越，你竟然要挟景轩这么纯良的娃儿……”
　　我们正扯个没完，忽然听到外面传所有弟子到客栈后院去。

　　等我站定，才明白这一次蓬莱蒙受了多大的损失。聚拢来的弟子，多数负伤，还有很多人，已经再也无法回来。
　　我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我拉了拉清越的衣角，她回头看我，轻轻叹了口气，将身子轻轻靠在我身上。

　　“清越，你那会儿……怕么？”
　　“说不怕是假的。听到子霄堂主和子云堂主惨死，看到满山的妖怪时，我整个人都懵了。那种时候，还能想什么呢？连招式都顾不上计较，只能拼命和那些疯了似的妖怪打斗。”

　　“血溅到身上的时候都是麻木的。”
　　清越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悲伤而恍然的弧度：“生，或者死，原来真的是相距很近的事。经此一事，我也算明白，什么才叫作无常的命运。昨日的微笑道别，可能就成了今日的永别。”
　　我呼吸一紧：“所以，活着的时候，要好好珍惜。”
　　清越和我都不再说话。

　　洛千山过了好一会儿才出现，头一次在弟子们面前说那样多的话。他面色凝重，描述了一下如今的局势，接着缓缓开口：“我蓬莱立派至今，一直以守护世间宁静为己任。如今妖界猖狂，即便世道艰难，蓬莱亦不可坐视。我已与几位堂主商议，明日便启程回到蓬莱，正式与妖界开战！所有蓬莱弟子，若是愿意留下来的，明日便一同回去，已经通过剑罡试炼的，从此便可跟随各堂主外出御敌，没有通过剑罡试炼的便留守蓬莱。不愿留下来的弟子，明日便可自行离去。蓬莱乃是妖界的眼中钉，危险非常，当此关头，顾惜自身性命也是应该。离开蓬莱后，万望仍能以天下和宁为己任。”

　　四下沉默了一秒，便是群情愤慨。
　　“誓守蓬莱！”
　　“为堂主报仇！”
　　“……”
　　当然，也有些人耷拉了脑袋。他们多是富贵人家的闲人子弟，修仙只为长生，如今自然退缩了。

　　我悄悄问清越：“你留下么？”
　　清越毫不犹豫：“留下。”
　　我对她点点头，双手交握。

　　回到房间后，团团转悠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来去看看子青师傅。
　　清越默然站起来，陪我前去。

　　路上经过一个房间时，“砰”的一声传来，接着之霆黑着脸走了出来，看见我和清越，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冷冷地呈冰块状走过。
　　房间里面传来压低了的谈话声
　　我和清越好奇地屏住呼吸去听。

　　“以子霄和子云的本事，倘若联手，这世上，能打败他们的寥寥无几。而这几个人，在事发时恰恰都在瀛洲，根本不可能来蓬莱。”
　　这是叹息着的洛千山。

　　子腾冷冷道：“不对，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和妖王联手。”

　　“怎么可能！妖王若是已经出世，怎么会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何况若是不先打败子霄他们，怎么能前去给妖王解印？”子逸惊道。

　　“虽然没有感觉到妖王的气息，但也不可武断判定他尚未出世。至于妖王如何解开封印……只有一个可能。”子腾沉吟道。

　　“什么可能？”

　　“解开封印的这个人，定是蓬莱的重要人物。这样他才能够自由出入镇妖海，将妖王解封，再与妖王联手，杀掉了子霄和子云。”

　　屋内一时沉默了下来。良久，洛千山艰涩地问：“在蓬莱，这样的人，屈指可数。子霄和子云已经离去，子青重伤不醒，我们三人事发时不在蓬莱，下一辈弟子中……之霆、景煦、润玉和清雅是修为最高的。可是要有和妖王联手杀掉子霄和子云……只有之霆有这个能力。子腾，你是因为这个……刚才那样对待之霆？”

　　子腾的声音冷淡而肃杀：“从他出现起我就在怀疑，如今想来想去，似乎可能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子逸轻声道：“不可武断。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若是冤枉，反倒坏事。今日尚未仔细查看封印，明日回去仔细看看，或许会有线索。子青如今还昏迷不醒，待她醒了，也可问问情况。”

　　“对了，子青的伤势，如何了？”洛千山道。
　　子逸顿了顿，道：“还没醒。她身上有雷电劈过的伤……很重……我已经联系了安紫丞，他说近日碰巧来给清越送药，即刻启程便来蓬莱。”
　　子腾轻哼了声。
　　我听得脑中有些懵。
　　浑浑噩噩地去探望了一下子青师傅，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出神。

　　现在，所有怀疑的矛头，都指向了之霆。
　　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不愿意怀疑幕后的凶手是他。我不相信是他干出了那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么多同门……还有他的师傅。
　　他对我一个陌生的丑陋女孩都那样好……怎么可能是他？
　　可我又不得不承认，子腾他们的看法，说得句句在理。

作者有话说

　　大乱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