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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冬雪扬花之三 ...

  •   冬雪·殷晴[/B][/B] ­

      我庆幸和感谢外祖父当年叫我学的是琴棋书画,而非那些谋生的粗活,因为锦衣玉食的生活是那些精通琴棋书画的人才有的特权。 ­

      那个妇人领我到了翠金楼,经过5年的煎熬,我终于成为了京城里最著名的艺伎,以卖艺不卖身维持着我最后的一点自尊。 ­

      每日生活在那些纨绔子弟丑恶的嘴脸和各大名妓勾心斗角中,我更加憎恨这个世界,但我不会选择弃生。因为我还有牵挂,无论这牵挂是爱是恨。这世界还没有什么让我爱到或者很到可以不畏惧死亡。所以,我要活着,好好的活着。我对每一个人露出最娇媚的笑脸,这样才能让那些王公贵族毫不吝啬的掏腰包。他们满是□□的眼睛,满是横肉的脸在我眼里就是一锭锭金元宝。在这里,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

      最近几天,总是被噩梦纠缠。阴暗的阁楼里,母亲的轻声弹唱,一缕清辉洒在她憔悴的脸上;腥味凝重的废墟上,外祖父满是鲜血的手抚摸着我的脸,或是白亮的阳光下,澜儿在河边采荷,突然一双黑手把她推到深水里·······我猛地睁开眼,夜里风卷起帘子,月光如摔碎了般散浮在河面上,我无心再睡,抱了琴,在河畔弹奏起来,《别愁绪》是我在小时候经常听母亲弹的曲子,调子婉转凄凉,一曲毕,我已是泪流满面。听到后面传来鼓掌声,我愕然回头,一男子身着淡青色华服,腰挂一碧玉,眉目清秀,手执一笛,我恍然,刚才似乎有笛声相和。 ­

      “姑娘方才奏的是什么曲子?”他开口问道。 ­

      “俗曲一首,不足为道。”我抱起琴,转身欲走。衣袖却被他拉住,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立即又放开了“敢问姑娘芳名?” ­

      “小女婵娟,若公子喜欢听琴,请到翠金楼捧场。” ­

      日后,我果然看到他来了。 ­

      他每次都是在我弹了一会儿才进场,他不像其他人一样鼓掌叫好,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曲毕后留下一锭银子便离开。 ­

      那日,我刚弹完正从台上走下来,一双手抓住了我,一股浓浓的酒味从耳后飘来,我转头,一个脸上坠满肥油的胖子正邪恶的笑着,“我出一万两黄金,请姑娘到府上一晚!” ­

      “一万两啊!!!” ­

      “黄金去啊~!” ­

      “……” ­

      …… ­

      …… ­

      我挤出妩媚的笑,“多谢公子抬爱,婵娟今晚有安排了。” ­

      “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她用力地扯着我往外拉,老妈子急忙上来劝。 ­

      “啐~”一声脆响,一个酒杯砸碎在这家伙额上。 ­

      他的额上立马红血横流:“谁这么狗胆包天,不要命了!” ­

      “尉迟卫。”一个白衣男子一甩前襟。 ­

      是他!我一惊。 ­

      那人一听,骨头全软下来,瘫在地上求饶:“小人狗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尉迟公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小的吧!”她一个接一个的磕头,全然不顾额上的伤。 ­

      “还不滚!” ­

      “是,是,是。”她连滚带爬地带着他的人出去了。 ­

      “婵娟多谢公子相救。”我福了服身。 ­

      “不必,”他摆摆手中的扇子,“今夜花灯节,不知姑娘是否有雅兴一同赏花灯?”其实今晚是有演出的,我却答应了。 ­

      把丫头支配去买胭脂,我便偷偷的溜了出来。 ­

      ­

      回来时,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推开房门,之间丫头趴在地上,老妈子青筋暴起,还拿着鞭子狠狠的抽打她。定是今晚我不在,得罪了许多达官贵人。老妈子不敢那我怎样,只好拿丫头出气。 ­

      丫头的尖叫声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安澜。她每次被打时都不哭不喊,只是咬的嘴唇发白,甚至咬出血来,着只能更激起我愤怒的神经,加倍用力的打他。 ­

      这五年,她应该过得比以前的一年要好,而我却恰恰相反,每天都戴着面具生活,有时候我连自己都恨不得撕裂这张浓妆掩盖下的脸皮。 ­

      安澜,如果还能再见到你,那定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把你给我的如雪上加霜的离弃还给你,都还给你。­
      扬花·安澜
      回到京城已经一个多月了。
      今天是花灯节,吃过饭便去找卫哥哥一同赏花灯。
      一进屋,正看到丫头在整理床榻,我环顾四周,房里空荡荡的,让我感到些许不安,急忙问:“卫哥哥呢?”
      “公子约了人,叫我配小姐去赏灯呢!”我心里不禁一沉。
      五年没有看过京城的花灯了,以前每年我都陪她来。每次我都很兴奋,因为难得出来逛一次。我指着花灯上的话和诗给她讲一个个从老嬷嬷那里听来的故事,而她总是冷眼扫过那些闪亮的花灯,脸上没有悲喜,仿佛严重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
      五年后的花灯节,五年后的今天看,人群依旧熙攘,灯光依旧辉煌,只是人面不知何处去了。我泛泛的看过那些五彩的花灯,毕竟时光匆匆,竟没有留下意思熟悉的痕迹。
      “小姐,你看,公子!!”丫头忽然拉着我的袖子,
      我俯身,透过繁多的花灯寻视。看到了,我心中一喜,刚想喊他,却发现她身旁依偎着一个女人,穿戴妩媚的女人,这就是他约的人吗?不知哥哥说了什么,那个女人用丝绢掩面轻笑。我顿时感觉心头冰凉,也没有赏灯的心情,便回去了。

      次日清晨,听丫头说哥哥在练剑,便走到前院找他。”
      “哥哥的剑法真是越发厉害了啊!”我鼓掌走过去。
      “你一个女孩家懂什么。”她笑着拍着我的头。
      “我这个女孩是不懂,但有个女孩懂,是不是?”看他一脸困惑,我又接着说:“昨天约的是哪家的姑娘啊?”我说笑着说,心里涩涩的。
      “你看到了?觉得怎么样?”
      “我又没有细看,怎么知道!”
      “那今儿就带你去细看。”他拉着我要往外走,突然又停下来:“你得换一身衣裳!”

      到了那我才明白为什么要换一身男装。“翠金楼”应该是青楼吧。我们一走进去,老鸨就上前来热情的招呼:“照以前的”听哥哥的话,他一定常来了。
      我们坐下来。台上一女子正调着琴弦,身着素色薄纱,头发盘着,其余的碎发散在肩上和背上,头上只插了一只白玉簪子,耳环,手镯,项链,一样都没少,但看上去,并不显得冗杂,反而感觉从她身上透出一股清冷之气。如此熟悉。我想,不会是她,她那样的性格是不可能在青楼待下去的。
      她纤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明亮的眸子似有水纹翻动,轻启双唇,开始吟唱,而我身边的、哥哥,早已痴迷,顿时心如针扎。
      “亭别绪水波漾诉说花儿别样
      思无涯愁断肠不知古人何方
      渔光灯佳人唱
      世事阴晴圆缺”我不自觉地跟着她唱了出来,但我的声音早已被旁人的喝彩声淹没。
      出了翠金楼。
      “你听也听了,看了也看了,怎么样?”
      “好。”我有些心不在焉,还在想着刚才的曲子。
      “那,我讨回去给你做嫂子可好?”
      “好。”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知道我一犹豫就会说不出来了。
      “那在爹娘面前你可要多说说好话。”他的喜悦溢于言表。
      “好。”我内心的痛苦驱使着我挤出一丝微笑,心里像被一把精致的刀细细地划伤,伤痕却深深的。五年了,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到,就只把我当作妹妹么?
      我半路又折回了翠金楼。
      老鸨看到我回来不免一怔,但立即又上来招呼。
      “我要刚才弹琴的那个姑娘。”我巡视四周,寻找她的身影。
      “您说婵娟啊,她可是我们这的红牌啊,这不已经弹了一个早上了,休息去了,要不爷再挑挑别的姑娘,翠菊,迎春,秋梅·······”老鸨扯尖亮的嗓子喊起来。淡妆浓抹的艺伎们纷涌过来,一股浓浓的脂粉味让人窒息。我拿出一千两银票递给她,老鸨一时看傻了眼,“够了吗?”我问。
      老鸨一副谄媚的表情:“够了,够了。”一边收好银票,一边清了清嗓子,“去,叫婵娟准备准备,有贵宾。”又转过脸来毕恭毕敬地说:“爷,这边请。”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她坐在琴前,我坐在对面,弯弯的柳眉,红润的嘴唇,我眼前浮现出她的样子,与眼前的姑娘如此神似。两张脸慢慢地贴近,重合,我克制住内心的波澜,佯装淡淡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婵娟。”
      “不,本名。”
      “婵娟。”
      “你可知道殷晴?”第一次说出这个名字,有点不自然。
      “不,不知道。”她有些躲躲闪闪。
      我再也控制不住,上前扯起她的衣袖,我看到了,瞬间泪水似绝了堤般地涌出来,我跪在她面前,“小姐,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指着她手臂上那块疤,“那场大火留下的,是不是,还有,还有那首《愁别绪》只有你会弹,对不对?”我努力尝试唤起她的记忆。
      “你是谁?”她的声音很小,像在问自己。
      我取下头上的帽子,长发披散下来,“我是安澜,是澜儿啊,小姐,小姐!!”泪水在脸上流着来不及擦。她猛地甩开我的手,我倒在地上。“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什么澜儿,我也不是什么殷晴。”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大口地喘着气。
      “为什么不认我?小姐,小姐,我是澜儿啊!!!”我在地上有声无力的做着最后的努力。
      她平静下来,又恢复到最初的语气:“公子,哦不,小姐。小姐若不是来玩乐的,就请回吧。”

      失眠了一个晚上。
      眼睛直直地盯着被烛光照得昏黄的白帐,以前的种种全部清晰的活现在眼前,她为什么不认我?是不想让我看到现在的她?还是因我的离去而怨恨我?想着想着,泪水已经流遍了脸颊。
      不知天亮后过了多久,丫头匆匆的跑来拉我去正堂。我一看,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爹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叹气,娘见我来了,忙过来拉我的手:“快劝劝你哥,都快鬼迷心窍了,硬要娶个青楼女子。”娘抹抹眼泪。
      我看向她,她脸色如往常一样惨白,没有血色,只有红色的脂粉单薄地覆着。“这婵娟姑娘我也是知道的,是个好姑娘,不然哥哥怎么看得上眼呢!再说,娘,您不是一直说想抱孙子嘛,这不是……”
      “澜儿,”我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低吼打住了,“我么尉迟家也是个大户人家,就算是大发慈悲讨个要饭的也不能是卖唱的!”爹把话说得很绝,没有回旋的余地。
      “爹,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婵娟只是个艺伎,又没有做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哥哥强压住心里的火气。
      “艺伎?哼,说得好听是卖艺的,实际上还不是跟妓女一个样!”
      “尉迟老爷,婵娟虽是青楼出生,但这身子是干干净净的,我的清白容不得玷污。”
      “啪!”手起掌落。我不知道是以怎样的速度挡在她面前。脸上火辣辣的,好久没有挨打,竟有些陌生了。睁开眼,一屋子的人都愣愣地看着我。“快找大夫!!”娘第一个反应过来。我看向她,脸上竟有一丝笑意。

      “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我盯着水里争食的鱼群。
      “很好,多谢尉迟小姐关心了。”她转过头对我笑,我不敢正视她,我害怕着她的笑容,比以前少了些什么,是她故意隐藏了,还是在这几年中遗失了。
      “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说,无论怎样都会跟我在一起的。”我的心又开始痛了,像被戳了一个洞,然后淌出血来,自从再次遇到她,这种感觉就频繁袭来。
      “你看,”她递给我一块白玉,我认得,那是娘给哥哥的,要他给未来的儿媳妇的。我正接过玉,却不料掉进了水里。“噗通”溅起朵朵水花。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没有说话,只是脱了鞋,把脚伸进鱼池里,冬天的池水,刺骨的冷,我弯腰把手伸进水里,不时碰到滑腻的游鱼。终于找到了,我递给他,双脚被冻得麻木了,刚用力抬起一只脚,另一脚却一滑重重的向后倒下。
      随后我生了一场病,昏迷中有人来看过我,他抚过我的头,轻声说:“澜儿,对不起,你会找到一个爱你的人,哥哥不能照顾你了····”我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我知道我一旦放开,就再也无法挽回了,但他拨开了我的手,毅然离去了。
      醒来已是午夜,昏黄的烛光印着娘苍白的脸,脸上的泪痕氢气可见,我拿过她手中的信纸:“爹,娘,孩儿不孝……”

      我夺门而出,拼命地跑着,黑夜浓稠得像墨汁,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只告诉自己不能停。泪水飘飞在空中,没有了痕迹,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也渐渐白了,又下起雨来。我又渴,又饿,又累。我躲进一间破旧的神庙,喘息着。
      里间传来对话声。
      “因为你是她爱的人,我抢走你,既伤害了她,又伤害了她爱的人,是不是一举两得!”如此熟悉的女声。
      我扭头,一把锋利的剑直逼在她胸前。
      我再一次以不可估测的速度冲到她面前,利剑通乳了我腹部,鲜红的血液汩汩而出。
      “澜儿·····”我握着腹前的剑刃,颤动着撤出一抹笑容。
      如果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只能说,保护自己是中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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