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霜清时》风若流年

8、上巳

　　灶房也不大，一个模样不怎么好的老妇在一口大锅旁盛着粥。
　　老妇听到他们进门的响声，转过头来，捶着已经弯折的背，说道：“二位公子见笑了，我看你们应该是富家公子吧，老妪也没什么准备，只有这一碗清粥，还请见谅。”
　　“没事的没事的，您们能给我们借宿一晚就很麻烦了。”华瑭深顺口答完才发现，自己什么时候成富家公子了？他看向卿霜残，用口型问：“什么富家公子？”
　　卿霜残显然又双叒叕被他无语到了，瞥了他一眼，道：“不要告诉我你没发现自己现在穿的不是T恤。”
　　华瑭深一愣，随即看向自己……
　　他现在穿着一件天青色的长袍，领口袖边都绣着群山状的金线刺绣，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
　　他又向卿霜残看去，这位霜冻先生的衣服就只是一件墨色的长衫，一个同样绣着金色刺绣的束腰，很简单。
　　不过被他这么一穿还挺……好看？卿霜残的下颚线条流畅自然，直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眸让他看起来有种锋芒毕露却又温和收敛的感觉。有点矛盾，但在他身上刚好。
　　按理来说，他们进魂海也有点时间了，华瑭深不可能没有注意到服饰变化。自己的就算了，卿霜残的没道理不注意到。可是华瑭深之前看他没有半分违和感，现在想来，就像是在不知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他。
　　奇怪，真的很奇怪。
　　华瑭深撇了撇嘴，习惯性嘴硬道：“没有，我早发现了。”
　　卿霜残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在老妇和老头的催促下坐了下来。
　　这对老夫妇的话比方才多了很多。老妇边吃着粥边问华瑭深和卿霜残：“二位公子，怎的到我们这里来了啊，来游历吗？”
　　华瑭深还没想好怎么接话，老头就慢慢地道：“来游历的话还是快点走吧，不要在这里呆着。我们这里啊，”他说着顿了顿，叹了口长气，“风水不太好。我们老两口也在这地方住了小十几年了，总担惊受怕的，二位能走，就走吧。”
　　华瑭深拿起勺子舀了口粥，送进嘴里后问道：“风水不好，为什么还要住这么久？”
　　老妇看着碗里没有一点肉的清粥，答道：“为了，守个人。”
　　卿霜残听了这句话，抬起头，问：“此话不知怎讲？”
　　两位老人一时间都没答话，只是慢慢的，慢慢的喝着粥。
　　还是老头开了口：“二位公子有所不知啊，我们村子以前人很多，每个屋子都住着人，后来出了个神仙。这神仙无名，是我们村子里一个有些能耐的小修士修成的。起初村里还修了个庙，用来供着他，他也确实可以保村子平安。可是突然有一天，庙里的神像塌了，那可是铜片啊！就那么碎了一地。那场景就像是……他突然被碎尸万段！后来有人去那一看，发现他全身上下只有眼睛是完好的，还在隐隐约约透着红光。你们知道的吧，神像塌了，就代表这个神不存在了。那不存在了，不是还得回村子吗？那孩子还是在这出生的，没道理去别处。可是啊，神像塌了两三年，也没见他回来。我们都以为他去别处了，没再想这件事，就还各过各的日子。谁能想到，他消失了整整四年，在上巳节那天回来了。回来的不是他的人，而是魂。我们当时都在外面采兰草、采香草，他就那么飘着，飘过了每个人眼前。我们慌啊，就跑，他也不追我们，只在那笑。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