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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扶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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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即便不能投靠怀王。
他也还是要去见一下这位。
李峻亭大人富有才干还一心为民。
他即将前往北地,不仅是治理北地的杀手锏,更是怀王给北地黎庶百姓的一张救命符。
没了他,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百姓。
这件事他做不做无所谓,却不能任由太子胡作非为害了这个为数不多的贤良直臣。
邵清出来后让长风跟周思成告了假,随即径直回了府。
他的上司周思成没有多说什么便允了。
谁都知道他是什么德行。惫懒又不识时务。
任务已然按照太子的吩咐交给了他,便不再苛求他能够老老实实地坐在衙门里不早退了。
反正他也没胆子不做。
…………
离着摄政王府上不远的一个宅子,这里归一个不知名的富商所有。门外幽寂,无宾客往来。
内里却护卫森严。
若是邵清来过这里,会知道,这里正是江冷前几日给他留下的地址。
这所宅子是早年派人买下,和摄政王府地底下是打通的。除了常侍在江冷身边的几个人之外,无人知晓里边玄机。
这几日这间宅子里都有看守。只是可惜,邵清并没有来过。
……
摄政王府中的书房,各地的信件和折子堆成了山。
江冷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这些信件,连头都没抬起来看一眼客座上的人。
郑甫安尴尬地喝着侍女刚换上来的第三杯茶水。
直到实在喝不下了,只能咳嗽一声,继续跟江冷道:“王爷,侯爷派我来如此劝您,也是一个父亲的肺腑之言。”
“您在京中杀得太多了。权贵世家们人人自危。”
“残暴的名声已经传得江南都知道了。”
“再这么下去,他们怕是会不甘心坐以待毙。您,小心好不容易进了京,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江冷总算抬起头来睇了他一眼。
却是凉凉一笑。又继续埋头处理政务了。
这笑意让郑甫安的脖颈直发凉。
可他话都说到这儿了,也没办法了。
还是一旁的陈立给他解了围。
陈立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跟郑甫安道:“郑先生,您也算是看着王爷长大的。”
“他是什么秉性,您能不知道吗?”
“王爷如今只是摄政,并未谋反。所杀之人又不是政敌们尚有私心。”
“这段时间,凡是被处理的,都是复核旧案后,发现的鱼肉百姓的恶徒。”
“不是王爷愿意杀,实在是,这些权贵世家所犯之案令人发指,让人不得不杀啊。”
“唉。”郑甫安似乎也赞成这些话,听完幽幽叹了口气。
随后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朝着江冷跪了下来,跟江冷道:“侯爷就怕是这样想的。所以托属下将这些原话务必转告给您。”
“请您先饶恕属下的不敬之罪。”
“侯爷说,他知道您是个好孩子。一腔热血全为社稷百姓。”
“可这江山已然被他们姓邵的造得满目疮痍。”
“沉疴痼疾,不是您的错。也不是您该这个时候祛除的。”
”您要么将这些旧臣们无论忠奸全部杀光让他们闭嘴。”
“否则,被他们活着怀恨在心。”
“就算您力能扛鼎,能挽江山于将倾,日后得了天下,将来史书里,也要被人戳脊梁骨骂……”
“啪”的一声。一份折子被重重合上。
江冷已然面色森然望着郑甫安。
“郑先生的意思是,本王要么赶紧谋反,要么早点向邵家称臣。否则,杀不尽,就是在树敌无数?”
“唉。”
“侯爷知道王爷委屈。王爷让属下跟您说。您出身在这权贵锦绣之家却未能姓邵,是侯爷的错。”
“否则,一腔抱负也不能这般被糟蹋。”
“可事到如今……,唉……”
随着这声叹息。郑甫安被陈立边劝边拉下去了。
再回到书房的时候,他看到江冷在发呆。
“江南世家林立。和京城这帮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他们害怕被您清算,为此折腾侯爷,是我们预料中的事。王爷不必介怀。”
“只,侯爷说得也不无道理。”
“属下知道,王爷是知道邵家尚且气数未尽。若要坐上那位置,只怕再起兵戈。”
“而百姓再禁不起兵戈践踏了。所以才迟迟未动。”
“可我们已然入了京,总不能顶着谋逆的名,做着给邵家擦屁股的事。”
“既然王爷的首要目的是为匡扶社稷河山,救这一方百姓。改朝换代也不急于一时……”
“何不索性先扶个邵姓皇帝算了?”
“是本王不想吗?”江冷哼一声。
低沉的嗓音中满是不屑。
“可太子是什么德行,你难道了解得不够?”
“将他扶上去,倚靠着本王却继续鱼肉百姓?”
“那咱们这些年南征北战。好不容易打到京城的意义是什么?”
“前来与虎谋皮?成为鱼肉百姓的刽子手,看着他们在这大宁的土地上继续受苦,遍地哀嚎?”
江冷说到这里,陈立一时有些哑然。
怀王殿下走到今日,缘与十年前替父亲镇压的一场叛乱。
淮北发了洪水,冲散了百姓的一切。
沿着水流一路看下去,遍地都是衣不蔽体饿死的尸骨。
死人身上没了皮肉。活人在卖儿鬻女,只为了能够多活一天。
逃荒的人集结着队伍,走到哪里都在烧杀抢掠。
江冷能力卓绝,不出几天便镇压了那帮由灾民们集合成的乌合之众。
可看到来接管灾民们的贪官们,继续歌舞升平、仍旧锦衣玉食的得意样子……
江冷意识到,大宁早就烂了,从根上。
那次之后,还只是威南侯其中一个儿子,从未将权势和钱财放在心上过的江冷开始汲汲营营。
只消半年,便打发了威南侯其他的儿子,让威南侯立他为了世子。
再然后,一步步,从江南起家,逐渐成为了能有左右这大宁朝的怀王。
“时势造英雄。”这句话可能不绝对。但是,陈立觉得,用在自家殿下身上却是最为恰当的。
如若不是邵家太烂,殿下可能会是一个游刃有余的闲散富家公子。
而不是如今铁血征伐,暴虐名声传于外的怀王。
殿下有一颗救济天下的仁心。
他是见不得也不允许,自己为了得到这江山,而与自己厌恶的人,同流合污的。
可……不扶太子,这不是还有其他办法 ……
“虽然太子不行。可五皇子呢?”陈立心思玲珑,思忖后道。
“王爷,他的品行如何?”
“可适合被您扶上那皇位?”
江冷没说话。
似乎在沉思。
直到呆了半晌,突然冷不丁问道:“这几日为何没人通禀他来拜访我?”
啊……,难道能是人来了,硬不通禀你吗?
陈立抿了抿唇,委婉劝慰道:“许是五殿下最近有事呢,耽搁许久才没有空闲出来拜访您。”
说这话的时候,刚巧来汇报事情的范迟进来。
他不知道这里刚发生了什么。听到陈立的话撇撇嘴,直接道:“五殿下在吏部挂职。那里掌握官员任免,是最容易拉帮结派的地方。”
“大家心里清楚五殿下身份,不似太子和四皇子有投靠价值。只怕会对他敬而远之。能有什么事情让他做?”
“他的顶头上司还是周思成,此人没什么本事,只会溜须拍马,偷奸耍滑。曾经想要投靠殿下,因着没本事,被拒绝了。如今是妥妥的太子党。”
“若不是殿下需要□□,一时之间不好处理太多不甚重要的官员。他早就被打发了。”
“他定然不会让五殿下过度插手吏部的事情,省得将来太子那边不满意。”
自从发现江冷的心思后,范迟早就把邵清的事情调查了个底朝天。
眼下这种蹩脚的理由丝毫瞒不过他半分去。
陈立咳嗽了一声,扭着头瞪他一眼,像是要吃了他。
范迟也是聪明的,见状立马就闭了嘴。
待了一会儿才悄悄抬起头望了江冷一眼。
果然,听了他的话,江冷周身越加森冷了,好像是从冰窖里出来的一样。
范迟叹了口气。
殿下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喜怒不形于色。
你永远都不知道他这张冷到能够冻死人的脸上,到底什么时候是开心的。
不过,范迟的话虽然直白,却并无道理。
陈立想了想后,跟江冷道:“王爷,不如咱们派人暗查一下他这几天在忙什么?”
“对。王爷,我这就去。”范迟听到了,连忙应了一声,匆匆离开了。
好家伙,好不容易有了脚底抹油的机会,谁愿意在上司跟前受冷气啊。
……
他来去匆匆,却是苦了陈立。
眼看着自家王爷又抿着唇不说话了。
他只能重新大着胆子道。“王爷不愿如此,是因为担心将他扶上那位置之后……”
“您与他便再无惺惺相惜的可能了?”
江冷没说话。
沉默便意味着默认。
陈立眼角抖了抖。
一边揣摩着江冷的意思,一边斟酌着话,努力道:“有些话,属下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江冷没说话。
陈立知道他不想听。
却还是小心道:“王爷您唯独对这位五殿下偏疼,只见了一次就如此喜爱,是为何?”
“难道不是因为,五殿下和太子心性毫不相同,甚至截然相反吗?”
“这位五殿下身在皇家,长于宫人之手,却能将百姓看在眼里。何其难得。”
“正因为他与您是同类人。您才如此偏爱他。”
”你们虽地位不同,无同样的抱负,却拥有同样的格局与仁心。”
“既然如此,咱们为何不能相信,纵然您扶持了五殿下。他也绝不会像他父兄那般,荒唐、骀荡,祸害社稷?”
“甚至,可能他也有心呢?”
“愿意与你一起匡扶这社稷。做你的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