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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咒回/虎杖】处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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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虎杖悠仁第一次见前辈禅院花,耳垂微红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便听见她不动声色道:
“初次见面,你应该听说了吧,我是你的处刑人。”
“欸……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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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乍到高专,虎杖悠仁闹出不少信息不对称导致的笑话,显然还没有完成认知上从普通DK到年轻咒术师的转变。他的老师见状摸了摸下巴,表示要给他介绍一位前辈,组成一对一差生(喂)帮扶小组。
“名字叫禅院花,伏黑也认识,毕竟你们是远亲,”五条悟说,变出一张相片夹在手指上卖弄。角落的地方一抹残留的校徽钢戳,俨然是从入学档案上拽下来的,“喏,是个漂亮的孩子。”
也确实是漂亮的。
照片里她穿正式场合的振袖,名字虽然是朵花,头发上却没有钿翠,沉静得几乎有些寡淡了。亚洲人的虹膜向来是棕黑色,暗合了本土哲学里中正平和的理念,她倒黑成了有些阴郁的蓝调了,让人无端联想起《艺伎回忆录》的小百合。但细看,神情又是偏石井尾莲式的隐忍。
石井尾莲这个角色拿了03年的MTV最佳反派奖。
虎杖悠仁很严肃地对伏黑说,他错了,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漂亮的,身材略丰满些的女生。
“其实呢?”
“漂亮的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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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见面的那天,禅院花背一把长刀,头发编成鱼骨辫。白色干净的绷带细致地缠在小臂上,像个年轻的女武士,将一柄小巧的胁差抛进悠仁怀里。
“听五条老师提过你是诅咒之王的宿主,”她说,“到了有一天没办法控制的时候,你切腹吧,我就是你的介错人。放心,我手艺很好的,不会允许不体面的场面发生。”为了强调说服力,她点了点头。
不体面的例子当然有。
三岛由纪夫1970年发动政变,同天把《丰饶之海》给完结了。他劫持了自卫队的高级将领,向士兵们发表救国演说,无奈,没人响应。三岛由纪夫宁为玉碎地选择了切腹。他被第一个介错人砍了三刀都没有得到解脱,场面一度十分血腥,直到第二个介错人冲上去补了一刀。
虎杖悠仁一腔少男的悸动无疾而终,哭得很伤心:“谋杀是要坐牢的啊。”
禅院花纠正:“荣誉谋杀。”
[2]
关于禅院家如何愿意让子嗣离开京都的大本营,她本人的解释是:
“啊,我当年是奉命来暗杀五条悟的。”
虎杖悠仁手一抖,青蛙形状的零钱包掉在地上,散了一地百円千円的硬币。他挤出一个最近已经很熟悉的僵硬笑容:“谁会命令学姐暗杀五条老师啊——”
禅院花避重就轻地说了一句“老人家罢了”,弯下腰帮他拾钱,那把长长的太刀系在腰侧,差点儿阻止她蹲下来:“可惜失败了。他说不要我切腹,把我扣在高专就当有期徒刑了。再帮他带带孩子,拿拿快递,犯人也是要劳动改造争取早日刑满出狱的。”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虎杖一眼,分不清潜台词到底是“切腹真的很痛”,还是“杀了你我就能减刑”了。禅院花把拾来的零钱妥帖地放进自己兜里,目光落在了马路对面的甜品站。虎杖手伸了半天,没有等来预期中的拾金不昧,哭丧着说这是他刚发的工资。
禅院花沉默了一下,她任务失败被家族抛弃,自然是没有津贴发的。祭出了罪魁祸首五条悟:“他说劳改期间的收入属于个人……哪怕是灰色收入。”
终究还是看他一双小狗眼怪可怜的,禅院花做出了极大的让步:“可以请你吃个可丽饼。”
甜品站,虎杖看她和一个因为感冒无法吃冷饮的小女孩对坐。小孩哭哭啼啼地揪薯条吃,禅院花矜持地舔着甜筒,毫无疑问是胜利者的姿态,觉得这个学姐还是蛮可爱大方的,居然请他吃东西欸!他第一次被女孩子请客!
完全忘了羊毛出在羊身上。
为了履行职责,禅院花写了一堆“诸邪退避,百事无忌” 毛笔字符箓,每当宿傩口气邪肆地插话,她就眼疾手快地贴一张堵他的嘴。往往宿傩气得大骂她封建迷信,虎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以浑身贴满鬼画符作为下场。
此外,禅院花的咒符在女子麻将聚会上受到一致好评,大家都认为这是种羞辱loser(?)的好方法,野蔷薇,真希都是常客。如果遇上硝子老师不在三缺一的情况,五条悟就会自告奋勇地做替补。截至到那时,她想,生活就这样打打闹闹地过下去也不错。
一个月以后,虎杖悠仁阵亡。
[3]
虎杖悠仁被派去做特级任务的那天,天气预报显示阴天有小雨。上面点名抽调了禅院花,好巧不巧,五条悟也出差了。
山雨欲来,她嗅到一股野心家与投机分子媾和的味道。像明明还活着,伤口却已经开始腐烂的豺,嘴里流着的腥臭涎水。禅院家是个吃女人的地方,那个地方的湿气会往旧伤关节里钻,要蚀她的膝盖,软化她的骨头,最后把她的刀高高地从山上抛下去,摔成两段。
禅院花垂着眼眸,对虎杖说了一句“小心”。
“知道了,”他笑嘻嘻道,突然吃惊地把头凑过去,“学姐难不成在担心我吗?”
禅院花静静地看着他。
“如果我告诉你,你今天就要死了,你会说什么?”
会怨恨我,诅咒我,还是干脆嗤之以鼻?
虎杖悠仁有一对尖利的虎牙,挠了挠自己的耳根,他咧出笑容:“学姐记得带伞。”
…
禅院花提着一把浸满水汽的黑伞,难得地发起了呆。停尸间的味道还是以消毒水为主,不锈钢制的台子,虎杖悠仁躺了一张,五条悟坐在另一张上唉声叹气,用余光去看她: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股舌头发麻,胃袋收紧的感觉又回来了,是她第一次知道禅院家的族谱居然没有女孩,第一次被和诅咒关在一间祠堂里,第一次收敛同辈咒术师的尸骨……她以为是愤怒的情感,其实更多是失望。
为什么会觉得虎杖悠仁是特别的呢?禅院花怏怏地用手勾着发梢,神情平静而倦怠:
“我想…染个头了,老师。”
[4]
没了个一年级生,生活也还在有条不紊地继续。伏黑和野蔷薇接受了二年级的特训,为京都的姐妹校交流会做准备。三年级里,乙骨还在美国,禅院花就被物尽其用地被丢给前辈打下手。
七海建人:“……你这是干了什么?”
一段时间不见,禅院花将一头浓泽的黑发染作了绿色,幽幽道:
“看破红尘罢了。”
想起瞒着所有人诈死,目前正在调查吉野顺平的虎杖,七海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你还年轻。”
总归是合作惯了的,闲话两三句说完,七海建人低声介绍起敌人。性别,年龄统统不明,唯一清楚的是敌人拥有把人类改造成咒灵的能力,就是路过下水道看见的苟延残喘的生物了。目标是…
“全歼?”
“不,准时下班。”七海冷静道。
像是为了称赞这份觉悟,有人从地道深处鼓着掌走出来,是个水蓝色马尾,清秀白皙的男人,脸上挂着柔和的笑:“两个一级咒术师?看来这回是不愁没材料了。”
另一边,虎杖正在和顺平就校园霸凌交流心得。
顺平听他口气忧郁地介绍那个霸凌的坏女人:“是个很好看的学姐。”
坏女人一般很好看。
“同学老师都很喜欢她。”
坏女人都擅长阳奉阴违。
“其实也不是完全很坏啦,做得好会请我吃东西,做得不好才会教训我,让我替她付麻将的赌债。总之就是时好时坏,弄得我提心吊胆的。于是就想努力不把事情搞砸,想看她什么时候对我笑一笑……欸,从这个角度看,学姐莫非是在培养我吗?”虎杖悠仁若有所思。
吉野顺平听得气愤至极,根据他半吊子的心理知识,这位新朋友绝对是被PUA了。他的母亲晃着一罐冰啤酒,轻佻地插嘴:“青春啊青春~不是有个说法吗,小男孩扯女孩的辫子什么的,只是喜欢她,想吸引她的注意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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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捏着一束整齐割断的长发,有些遗憾脖子上的攻击被她躲过去了,吐了吐舌头:“抱歉。”
“没有关系,”禅院花平静地握着刀,“你可以以死谢罪。”
真人愣了愣,扯出一抹病气而血腥的笑:“我不会杀你的,我要把你变成咒灵。”
禅院花挽了个漂亮的刀花,甩掉刀身上粘腻打滑的血:
“我曾听一个少年说,他不愿意杀人,是因为但凡有过一次,杀人这个选项就会入侵他的生活,生命的分量也会暧昧不清,连重要之人的价值也搞不清了。比起自己,他甚至希望他人也能得到[正确]的死法。”
“怎么才算[正确],说到底,用正确与否来衡量生死,也未免太教条了,就好像人生真的有使用说明书一样。但无论如何,他的这份觉悟还是珍贵的。”
真人笑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所以他就死了啊。”
禅院花叹了口气,看向负伤靠在墙上的七海建人,绚烂的咒力自刀尖绽放:“撤退的时候就拜托了。”
[5]
意识昏沉中,有两道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出。其中的一个男生小声道不是说很快就会醒吗,另一个嘀咕他也不清楚。那声音听起来实在似曾相识,于是禅院花艰难地撑开眼皮,其中一名是樱色短发,眼睛睁得圆滚滚的男高中生。
她平静道:“好久不见。”
“………?”
以为悄悄复活会吓到所有人的虎杖悠仁。
目光落在旁边过分谨慎的黑发男生身上,禅院花说:“这是你新交的鬼魂朋友吗?”
两人大惊失色。
直到请来五条悟,禅院花才弄明白不是她死了,是他活了。虎杖悠仁忐忑地看着她失血苍白的嘴唇,生出一个很莽撞的念头想去吻她,或者去咬,总之就是无端觉得那味道会很甜。曾经禅院花的奖励是甜点,现在他想要更多了。这个念头把他吓了一跳,急忙地移开视线,又红着脸用余光去瞥。
“学姐不会生气吧?”
他斯斯艾艾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冷静地拔刀出鞘:
“没关系,你也可以以死谢罪。反正都是计划内的安排,我是你的处刑人。”
“欸欸欸欸欸——”
[6]
禅院花在一场死斗后收获了一个死而复生的学弟,一个自称狂热追求者的变态。虎杖悠仁听了以后怒气冲冲,大骂正邪不两立(宿傩:?),下次见面他要连新账旧账一起算——所谓旧账,就是指吉野母子差点被真人害死了。
这次事件的后遗症是虎杖悠仁变得很黏人。
她在独处时经常感受到那股热切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报纸上抠出的两个洞,以及一双亮得惊人的杏眼。按理说他是吊梢眼,眼瞳留白宽,应该显得凌厉才对。这么好的先天条件都能被糟蹋得傻乎乎的,禅院花放下《大型犬饲养指南》:
“…你想要什么?”
想要奖励。
想要喂食,注视,摸头发,汗津津地牵手,落在脸颊上亲昵的吻,想要被夸一声“乖孩子”,想要变本加厉。
虎杖悠仁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女人!女人在哪里!臭丫头快去给我找!!”
从他的颧骨上方裂开一张嘴,诅咒之王叫嚣道。
“……”
“…学姐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别急着拔刀啊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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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最佳:三岛由纪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