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她沉沦[婚恋]》楚林森

7、寿宴退婚

　　五月中旬的涌江市很热，时不时会下场大雨，裹挟着热浪般的水汽向人们侵袭。
　　5月16日清晨还下着热烈的雨，雨势越靠近正午越小，最后停歇，天终于放了晴。

　　宁家老宅坐落于涌江市的最南端，是整座城市除了市中心最繁华的一片地区。
　　连周边的普通居民都知道，这一天是安行生物科技掌舵人宁海伟的生日。

　　富丽堂皇的叠拼别墅里张灯结彩，以大红色为主基调的洋气装饰随处可见，搭配上别墅本身的装修，更是相得益彰。
　　花园内的鲜花，半数以上是从外地空运过来的，价格不菲，甚至有今早凌晨四点才到的珍惜品种。

　　宁海伟过的是七十五岁生日，寿宴邀请了涌江市内外大大小小的企业家、政治家和各行业能赏脸到来的精英人士。

　　露台花园的人群络绎不绝，侍应生端着漆黑色的餐盘行走于人流之间。
　　表面看上去丝毫不见破败之相，旁人只能瞧见其中的荣华景象，知情人得以看见其下藏着的、隐隐透出的腐朽气息。

　　“来的人好多，我还以为安行生物出了那些事，肯定没多少人来了。”
　　“要不是我家里长辈和宁爷爷有点交情，我是不会来的。”
　　“宁玉和谷源的婚约还在，说不好安行生物就成功度过危机了。现在给个面子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
　　“你们看，那不是利鸿集团的小少爷林深吗？他都来了！”

　　还没到正式和长辈打招呼的时间，宁玉躲在花园的一角，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这些天听多了这样的言辞，她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有麻木。

　　唯有听见林深名字的时候，宁玉产生了好奇，追随着他们的目光。

　　林深穿着得体，黑西装白衬衫，打着一板一眼的领带，与在场的男宾别无二致。
　　可当他走进人群里，好似聚光灯打在了他的身上，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变得黯淡无光。
　　人们的眼中，只能看见他。

　　宁玉莫名觉得今天的林深有点认真。

　　“哇，第一次看见林深真人，比照片上的好看太多了吧！我的好姐妹没骗我！”
　　“天啊，我现在已经不care利鸿集团的五千亿了，我只想说……听说他至今没谈过恋爱，你们看我有机会吗？会不会被嘲啊？”
　　“今天我来对了啊啊啊，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和他说话，没准直接到达人生巅峰！”

　　高中时曾听见的那些话，现在再现了。
　　太阳底下果然没有新鲜事。

　　宁玉目睹林深的脚步停住了，他左右转头，目光越过虚空，直达每人的脸。
　　他一眼就能扫过大片区域，看得很快。
　　应该在找什么人。
　　不出意外，他是为那个人来的。

　　涌江市的上层圈子里，谁人都知林深家世显赫，家风远扬，长相上乘，为人温和。
　　以他高高在上的一切，他不想来，完全不会有任何损失。
　　因为哪怕外人说起闲话，也只会帮他推脱——他们两家间从未有过任何往来，仅有这次邀请了他。不来，才是人之常情。

　　宁玉紧握在手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收回目光，动身了。
　　行进时，闲言碎语钻进了耳朵。

　　“这寿宴真气派，得花个千万吧？”
　　“千万算什么，这可事关安宁生物的存亡。估计联姻一个小辈不够，得把她哥哥宁继也推出去。”
　　“你别说，现在想找赘婿的可太多了，宁继长得也标致，没准真能成。”

　　他们说得没错。
　　正装、礼裙、红酒、精品水果……高规格和高档次拉满的繁华，皆暗藏着宁海伟为了挽回公司的孤注一掷。
　　今日所花费的一切金钱，全是豪赌的筹码。

　　只是主角不是宁继，而是……她。

　　爷爷和父亲都在大厅中央等她，进入大厅的那刻，宁玉恍惚了一秒，竟连眼睛一瞬间的生疼都没察觉。
　　宁海伟满脸喜气：“小玉来啦，快与你谷叔叔打个招呼！”

　　宁玉的眼神对上仅见过寥寥数面的中年男人，余光瞅见了男人身后的谷源。
　　她双手提着礼裙的下摆：“叔叔好。”

　　“丫头这两年可真是越长越漂亮了，不像我家这小子！他早上才从外地飞回来，头发都没来得及剪。好好的一个寿宴，太给我丢人了！”
　　谷源一直在神游天外，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回神，没什么反应。

　　不远处，林深和龚殊坐在一起。
　　刚刚打发完一位想要寻求合作机会的长辈，林深面对着墙闭目养神。

　　龚殊喝着鲜榨芒果汁，忽然瞥见了一个身影，他扯动林深的肩膀：“快看快看！那边……咳咳……”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果汁呛到了。

　　林深递了两张纸给他，无奈道：“别吵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昨晚睡得并不好，等到天边泛白才堪堪睡着，现在头脑昏胀，不想听无关紧要的事。

　　“咳咳咳……”龚殊咳了好几下还没结束，橙色果汁溢出嘴角，他擦了两下，面露焦急，“什么啊，宁玉在那边啊！”
　　谁也没注意，林深听见宁玉名字的时候，手指微动了一下。

　　林深即刻扭头，宁玉的身姿映入他的眼底。
　　一袭藏蓝色礼裙包裹着她的身体，裙摆拖到地面，妆容没有贴合她本身的淡颜风格，加深了她的五官轮廓。

　　华丽庄重，但并不适合她，反倒束缚了她的美。
　　是谁给她做的造型？暴殄天物是在行的。
　　明明是淡颜天花板，非要反其道而行之。

　　不可否认的是，她依然好看。

　　龚殊还在嚷嚷：“怎么样？你快夸我！”
　　林深没理他。
　　“林深！深哥？”龚殊用一只手在林深眼前摆来白去。
　　林深抓住他的手腕，用棒读的语调说：“你实在是太棒了。”
　　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上的波澜，完全听不出来是夸奖。

　　林深又看向宁玉。

　　她的身边，围了好多人。
　　尤其是……

　　他的目光定在了谷源的身上。

　　“真碍眼。”

　　要是谷渊豪不说，宁玉估计等寿宴结束都注意不到，谷源的头发长得已经可以扎个小辫子了。
　　见宁玉看向自己，他微笑以作招呼。

　　宁厉打圆场：“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丢不丢人的？”

　　这是明面上的怪罪，嘴上是在骂他，实则是为谷源推脱。
　　当然，宁海伟和宁厉比宁玉更清楚这个道理。

　　“说起这件事，等人来齐了我有事情要说。”谷渊豪点上了一支烟，“希望能配合我一下。”

　　宁海伟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宁厉喜出望外，凑上去：“好，没问题。保证让厅内每个人都听清楚！”

　　这是要当众宣布订婚的消息了吧？
　　操办这场寿宴，无非是为了这一刻。
　　他们，就快争取到资金了！

　　人群涌入大厅，不少人想和林深交谈，奈何龚殊的话滔滔不绝，别人想插话都没办法。

　　“听说谷源电影拍得不错，挺有才华的一个人，宁玉和他在一起，挺旺事业的啊。不出意外，今天就得正式宣布婚约了。”
　　“你不是说今天要来做大事的吗，是不是抢婚啊？”
　　“要不要拜托兄弟帮你一下？比如你上去抢话筒，我在下面拦着谷源。再或者，帮你在台下呐喊助威？”

　　林深的背靠在椅背上，倦容尽显：“事情没那么麻烦，你先别说话了。”

　　正午时分很快到来，露台上的人们走进了花园的大厅中。
　　工作人员已经调试音响设备，宁海伟、宁厉和宁继身边的人络绎不绝，都坐在主桌。
　　而宁玉，则被谷渊豪拉上了台。

　　不多时，主持人说了些套话，话筒紧接着到了谷渊豪的手里。
　　“大家好，我是谷渊豪。首先，让我为前辈宁海伟献上真挚的生日祝福。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家父能有今天，全是仰仗您多年前的不吝赐教！”
　　宁海伟点了点头。

　　“其次，最近有一些流言甚嚣尘上，于是我只好出此下策，请求在此发言澄清。犬子和宁玉小姐没有婚约，实属谣言！或许是曾经的玩笑话引人误解，这实在是我的过错。谣言止于智者，恳请大家不要再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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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沸腾了起来，气氛愈发焦灼。
　　刹那间，全场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宁玉的身上，灼热到似乎能在她衣服上烧出无数个洞来。

　　宁玉蹙眉。
　　订口头婚约时她在场，那么认真的样子，绝不是玩笑话。
　　也就是说……她被退婚了，以如此荒谬的方式。

　　谷渊豪的发言以惺惺作态结尾：“最后，感谢大家的谅解！”

　　主持人接过话筒，愣在了原地。
　　事情的走向和他们告诉他的，完全不一样啊！
　　“请大家安静一下！”
　　他这句是吼着发出声的，然而没有人听他的。

　　宁玉对情绪的感知可以说得上是被动技能。短短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情绪。
　　幸灾乐祸、同情、看热闹不嫌事大……人类能产生的情绪，几乎尽数分散在了花园内的众人身上。

　　而最深刻的感觉，是空了的心脏，空到只剩下表皮的外壳。

　　她忽然明白过来谷渊豪如此声势浩大的用意了。
　　拉她上台，也是造势。

　　这阵子谷家企业的股价大起大落，很不稳定，大半是婚约引起的。
　　今天这件事闹得越大，吃瓜群众越多，股价越会暴涨。

　　商场如战场。
　　她的心情和宁家的脸面不在谷渊豪父子的考虑范围内，当然要榨干最后一滴利用价值。

　　宁玉感到自己的心似乎一直在下坠。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被金钱所裹挟着的，牺牲品。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出自《圣经旧约》
林深：我才是真正旺她事业的人，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