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父皇，我想杀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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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有过这样的经历：
你很恨某个人，或者很讨厌某个人，甚至想要把他“咔嚓”了。于是，你在脑海里幻想了无数遍的相遇情景。
比如说，一见面，你就抽了那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在他完全吓傻了——也就是屈服于你的淫威下时，你可以轻蔑地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漂亮地拍拍手，转身离去。
也比如说，你送给了他一记左勾拳，外加一记右勾拳，拿脚把他的脑袋踩在脚底咯吱咯吱地响，他痛哭流涕地向你祈求着，不住地忏悔着，悔恨当年啊之类的，这时候，你可以大人大量地把贵脚移到他的脸前，戏谑地说道：“好啊，舔我的脚，我可以饶了你。”那人如狗一般伏在你脚边，你仰天大笑……
比如说，他被你砍了几十刀，弃尸荒野……
再比如……
停！看看前面写的是什么？——“你在脑海里幻想了无数遍的相遇情景”。
幻想和现实差距是很大的，很多事不是你能预料到的，你的对手总是令你措不及防。
比如说，你还没给他那一记耳光，他已经给了你一记耳光……
比如说，他躲过了你送给他的左勾拳，而你来不及撤回的手打在了石柱上，咔嚓——骨折了……
比如说，你还没给他几刀，就被他架住了，手中的刀砰然落地……
再比如说，墨云卿遇到了明德皇帝。
……
“云卿，那么怕朕？”明德皇帝笑道，“朕又不认识路，你才是带路的，往后躲什么？”
墨云卿头略一沉，请罪道：“是儿臣糊涂了……可是，儿臣不敢僭越。”
明德皇帝看着这个八分像萧倩玉的儿子，叹了口气，把别扭的墨云卿拉了过来，说道：“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那么拘束干嘛？这里是郊外，不是宫里，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你我是以父子相称，又不是君臣相对。云卿，抬起头来，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墨云卿咬着嘴唇，眼里含着泪水抬起了头。
……
娘，我又看见父皇了。
他好像不恨我，一点儿也不恨，而且好像比以前还多想我了那么一点点儿。
瑭叔说，父皇换走了侍卫，是间接害死了娘，是父皇要娘死的。
起初我信，我真的很信，原本空荡荡的心里终于填满了罂粟般妖娆的恨意，满满的仇恨。可是在瑭叔这里，我不得不装一下样子，好让那个疑神疑鬼的瑭叔放下心来，不给我吃什么“万般皆忘”的黑乎乎的药丸。
我不要忘，更不能忘，是谁给了我最屈辱的历史，是谁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人，是谁把我夹在斗争漩涡里的？
父皇，我恨你，我想杀了你！
过了几天，我的心里静下来了，想得更多了。
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只能是让那个嫡子继承皇位，让那个逼母亲离开王府的嫡妃登上太后的位子，让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朝廷再一次动荡不安，让百姓再遭一次罪。自己呢？大概就会被那个登上皇位的弟弟找个罪名砍了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所以，渐渐地，我淡忘了对那个男人的恨意——再恨也只是恨现在被圈禁的二皇叔，那才是正主，还有那一群挨千刀的黑衣人！一想到这里，牙齿就咬得咯咯作响！
皇宫，本来就离我很遥远，也许我曾经想要争夺来什么，为母妃争夺来什么，现在说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母妃死了，我被瑭叔关在这个小院里，天天见到的也就是——变态瑭叔，段公子，小混蛋缪川，几间院子里的丫鬟仆人，药铺的煎药伙计，看门的张大爷，喂鸡的李大婶，做菜的蔡师傅，跑腿的小黄瓜……这样的皇子，还能有什么争权的资本？简直是废物一个！说出去还不够人家笑话的。
所以我倒也不瞎想了，放下了最初来时的试探和戒备，把那种胆小怯懦，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可怜模样收起来了，露出了真面目。
表情很淡，不怎么笑，但是看起来很温柔——缪川是这样评价我的。
原来母妃就劝我：“你看人家孩子多活泼！又说又笑又打又闹的！卿儿你呀，简直就像是八十岁的老爷爷，瞎装什么深沉！”
我极为不屑地辩解道：“那是，小爷我是谁？哪里能和一帮只会玩泥巴的小屁孩相提并论？”
母妃哈哈大笑，拿手指挑了我的下巴说道：“行啊！来！爷给妞笑一个！”
我终于忍不住了，吃吃地笑了起来。
母妃就是这样一个很特别的人，她有一种不同于这个时期的女子所拥有的魅力。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和你开玩笑，可是当你做错了事的时候，她会认真严肃地惩罚你；她喜欢和你谈心，她喜欢和别人互相交换观点，不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
母妃还说过，身份有高低，生命却没有。
就是这样一位奇女子，最后还是免除不了命运的枷锁，死在了政变里。
母妃和我在一起的记忆就成了我所拥有的一切。
她让我笑，我便天天笑，对着天笑，对着地笑，对着老少爷们笑，对着大姑娘小媳妇笑。
谁都不知道，我究竟为了谁，为什么笑。
大家只说，云卿，你笑起来真好看，像一朵清淡飘过的云彩。
云淡风轻，云轻——云卿，墨云卿。
谁知那几日许瑭的几句训斥，引来了无数从前的记忆。
严厉的教育，被板子抽得红肿的手掌，咬破了的嘴唇中舔到的甜腥味，无能的感觉。
好笨哦，好笨哦，只能被先生打板子，只能被父王训斥。
他们根本不懂——我是故意的。
我的进度和聪明已经远远超出了几位兄弟姐妹，可是先生和父王就像是贪婪无尽的骗子，你给的越多，他们要的越多。我学完了这个，就让我学那个，马不停蹄。
我疲了，我倦了，一个养在郊外的皇孙，非嫡非长，学这么多做什么？学那么好又给谁看？将来还不是给新皇帝当抹布用，用完了就丢！
所以我故意背书的时候漏几段，打几个磕绊，先生就怒发冲冠了，棕褐色的小木板就噼噼啪啪地落在手心里。那时候，我突然觉得疼痛是一件好东西，他让你有了一种活着的真实感，让你麻木不堪的心跳动了几下。
从那以后，我的课业虽然也还是佼佼者之一，但经常小错不断，进度减慢，害得先生跑去父王那里痛哭流涕，说他把一带神童打傻了……
我暗自觉得好笑，又偷着把课业温习和预习了几遍，从母妃的书房里抽了本史书一个人静静地读，不时地记下来一些很是启发我的句子，垒成小摞，不久拿着线绳穿成了一本有时间就翻翻看。
就这样，还是手掌心又麻又痒又疼，心里却还在笑。
对瑭叔也是一样，他让我跑步，好，那我跑；你让我背药名，好，那我记；你让我除草，好，那我除。
越接近痛苦，却越接近真实——活着的真实。
……
墨云卿眼角噙着泪，直勾勾地看着明德皇帝，神思复杂。
明德皇帝的声音很轻，很静：“云卿，虽然之前你母妃下葬的时候，我还没有找到你，你没有去送你母妃最后一程，可是，我还是留了一些东西给你的。八月十五那天册立太子，你身为皇子是必须要回去的，但如果你实在不想去的话……不用勉强。如果你和我回去一趟的话，我顺便就把那些东西交给你。”
墨云卿长长的睫毛闪了闪，问道：“什么东西？”
“一些人，还有一些你有权利知道的事。”明德皇帝比了比墨云卿，嗯，长高了，也长肉了，看来阿瑭这里地方不错。
墨云卿大震，一些人……难道我可以随便处置那些害死母妃的人吗？包括二皇叔？
墨云卿急忙要问下去，却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嗯？什么事啊？不知臣弟是否有权利知道呢？”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父皇，我想杀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