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没有雪》穗雪

4、Diamond Dust 04

　　徐清霁一般很少自己开车。
　　今天他没喝酒，正好把助理打发走，然后顺路来这边转一圈。

　　他从金丝雀码头那边驱车来这边，等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看到乔嘉身影。

　　夜晚雾色浓重。
　　白天站在最繁华CBD金融城高层的俊美男人，此刻神情看起来懒倦许多，他眉眼舒展，心情似是不错地替乔嘉打开副驾驶车门。

　　乔嘉走到车前，略微犹豫，刚想说些什么，就对视上徐清霁的视线。

　　徐清霁歪头，示意她上车。

　　那一秒。
　　乔嘉更像是鬼迷心窍。

　　她怕多说废话耽误时间，所以赶忙上了车。

　　进入车内，整个人也稍微暖和了些。

　　徐清霁打开车门，没着急开车，看向她，“你在‘澜缇’工作？”

　　“对。”乔嘉点头过后，又忍不住诧异，“你怎么知道？”

　　徐清霁觉得她这个问题还挺有意思的。

　　打听她在哪儿上班，似乎不是一件难事儿。

　　所以他很自然地略过了这个问题。

　　徐清霁：“之前跟你们老板见过面，他是剑桥毕业的，比我大几岁。”

　　乔嘉轻微点了下头。
　　这点他倒是没说错，“澜缇”的老板的确是剑桥毕业，她早就听说过。

　　车内暖气很足。
　　她忽然觉得脖颈前的围巾捂得她有些呼吸不通。

　　她摘下围巾，这才感觉整个人畅快了些。

　　须臾。
　　她拘谨地把围巾放在腿上，这才问到正题，“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清霁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缓慢地发动车子。
　　“顺路。”

　　有些蹩脚的理由。
　　但因为说出这话的主人太过于理所当然，所以听起来让人无法辩驳。

　　徐清霁本来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乔嘉当时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他话少，而且性格难伺候。

　　不过，他是天生的优越，并且脑子很聪明。

　　他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高中的时候也一直担任班长一职。

　　第一次去班级里面报道的时候。
　　乔嘉那天正好生理期，整个人靠在桌前，蜷缩起身体，尽量让自己减轻痛苦。

　　后来，她意识模糊之际，听到了面前有人敲击她桌子的声音。

　　她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到了男生高大修长的身影。

　　他穿着高中制服，白衬衫，黑色西裤，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要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

　　少年脸上神情淡淡，金丝边眼镜下的狭长双眸盯着她看了两秒，似是在判断她此刻的状态。

　　但是，他依旧没打算多管闲事。

　　他把手中的名单册放到桌上，声音保持礼貌疏离：
　　“同学，麻烦填下你的基本资料。”

　　乔嘉打起精神来，在名单上填下了自己的资料。

　　高中阶段，她跟徐清霁都没有太多接触。

　　但到了临高考冲刺阶段的那一年，她在老师的安排下，和徐清霁成为了同桌。

　　徐清霁是老师心目中的优等生，乐于助人的好班长，所以拜托他稍微照顾下乔嘉的成绩。

　　乔嘉略微有些偏科，所以成绩偶尔会发挥不稳定，在年级前十来回徘徊。

　　她算是勤能补拙的类型，上课从来不请假，成绩常年位居前列。

　　班主任是带课多年的老教师，知道乔嘉跟班里面其他的有钱少爷小姐不一样，他能看出来乔嘉身上有一股执拗劲，所以让常年第一的徐清霁再多拉她一把，争取高考不留遗憾。

　　而徐清霁也看出来班主任的想法，对于乔嘉同学的学习，格外上心。

　　乔嘉一开始心里面很是过意不去。
　　她知道徐清霁本是可以不帮自己的，可他还是帮了。

　　晚自习结束后，这人依旧会多留半个小时，帮她补习不懂的问题。

　　放假时候，他会出现在学校的图书馆，坐在她身边安静做题。

　　乔嘉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接连几个礼拜给徐清霁做了曲奇饼干作为自己的谢礼。

　　她递过去饼干盒子的时候，徐清霁显然是有些意外。
　　“这是什么？”他声音清冷地问道。

　　乔嘉不好意思地回复道：
　　“这是我自己做的饼干……我看你平时好像吃饭不多，所以想做些饼干送给你。”

　　当时，徐清霁对她表达了感谢，并且收下了饼干盒子。

　　乔嘉当时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所以接连做了好几个礼拜。

　　只是有一次，她负责班级卫生，走的最晚，却在无意间看到垃圾桶里面被扔掉的饼干盒子。

　　那一刻，乔嘉才明白。
　　像他这种有钱少爷，根本不会在意她送的廉价饼干。

　　她虽然无意去八卦徐清霁的私人生活，偶尔也能在同学的谈论中知道他父亲是京市赫赫有名的人物，家庭背景也十分雄厚且深不可测。

　　但他自己从未提过这些。

　　所以，在下一次周六约好要去图书馆的时候。
　　乔嘉失约了。

　　徐清霁给她发来了消息，问她为什么没来。

　　乔嘉故意撒谎，说是自己生病了，不打算去了。

　　但接下来的每次晚自习和每周六的图书馆做题日，乔嘉都失约了。

　　徐清霁自然不会无聊到再去问她是什么原因。

　　乔嘉上课的时候刻意跟徐清霁保持着距离，争取不去让他感到烦恼。

　　她小心翼翼又谨慎，徐清霁不是看不出来。

　　他几次看到乔嘉乌龟似的背影，都忍不住嗤笑。

　　她未免小心的过头了。

　　乔嘉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下去，直到——
　　有一次班级合唱团的活动要进行，她莫名巧妙地成为了领唱，在声乐室跟着训练了很久。

　　这一次。
　　她依旧是在训练，只不过次日就是真正登台的日子，她准备回家再多练习几次。

　　她收拾书包的时候，发现乐谱被自己落在了声乐室里面。

　　她背起书包，准备往声乐室那边走去。

　　刚走到声乐室门口，她就被一阵音乐声吸引。

　　这次合唱团，也有徐清霁的参与。

　　欢快的手风琴音乐声，貌似快乐，却能在乐曲中听到一股窒息压抑感。

　　乔嘉像是被吸引住，站在门口听了很久。

　　里面的音乐声一直没停，她便一直听着。

　　后来，她觉得自己待的实在是有些久了。

　　乐谱在里面，她也不打算拿了。
　　所以她转身要走。

　　只是转身走的时候，脚下的黑皮鞋触碰到门框边，发出了有些清晰凌厉的动静。

　　声乐室里面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乔嘉脸蛋骤然红了起来，有些尴尬地转头看过去。

　　徐清霁靠在窗边，手边是他自己带来学校的手风琴。

　　学校的乐器太老旧了，他用着不顺手且看不上，所以就把自己的私藏带来了。

　　乔嘉回头瞬间，正好撞到少年看过来的视线。

　　金黄色的细碎日光，完全的倾洒在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身上。

　　他姿态慵懒清贵，依旧是一副好学生模样，身前的手风琴让他看起来贵气更甚，只是——
　　他指间的香烟与他之前的形象大相径庭。

　　乔嘉忽然意识到，他刚才在弹奏手风琴的时候，指间的香烟一直是点燃着的。

　　这个模样的徐清霁，肆意又野性，令她内心有些慌乱。

　　少年清俊模样透露出一丝往日没有的叛逆与不羁。

　　乔嘉觉得自己今天不该来这边，也看到了不该看的场面。

　　她低头，声音有些绷紧，“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这边本该是他的地方，是她无意闯入，现在应该赶紧离开。

　　不料。
　　身后的少年却是冷淡开口：
　　“等下。”

　　乔嘉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

　　指尖的香烟已经快要燃到尽头。
　　他垂眸看了眼，然后一脸无所谓地扔到地上。

　　干净昂贵的白色运动鞋，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踩灭了烟头。

　　他睫毛低垂，看着地上熄灭了的烟头，头也没抬地说道：
　　“过来。”

　　乔嘉睫毛剧烈震颤，往窗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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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绪忽然飘到过去，乔嘉忍不住脸颊泛红，她双手托住脸，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

　　只是她刚才分神，都没注意到徐清霁开车的方向。

　　她刚来这边虽然路线还不是很清楚，但依稀能分辨这路线似乎不是回自己住的地方。

　　她往窗外看了眼，纠结道：
　　“这好像不是回我住处的路线……”

　　徐清霁轻笑了下，“才发现？”

　　乔嘉：“……”

　　她转头，有点认真地对视着徐清霁，“你要带我去哪儿？”

　　徐清霁能察觉到旁边女人挺较真地在看自己。

　　他转了下方向盘，往左边驶去，心不在焉地问道：
　　“上次给你推裴景山的联系方式，他通过了吗？”

　　乔嘉摇头：“没有。”

　　这个回答在徐清霁的意料之中。
　　裴景山不会随便加陌生人，而且他这段时间就是想在伦敦好好休假，所以除了已经安排好的工作，其他事情他更是不想理会。

　　他跟裴家人的的关系一向不错。
　　他昨晚只是给乔嘉推了联系方式，还没来得及告知裴景山，加他的那姑娘就是自己介绍的。

　　乔嘉正为这事儿犯愁，没想到徐清霁能主动提起来。

　　徐清霁：“他最近忙，主要是休假加工作，可能是没看到，不用着急。”

　　乔嘉：“那过两天我再加他试试看。”

　　徐清霁低笑：“不想加你的人，你再试几次也没有用。”

　　乔嘉：“……”

　　徐清霁这次也没跟她拐弯抹角，直接道：
　　“我让助理给你弄了份裴景山最近的行程计划表，在我家那边，拿给你看看，你要是不感兴趣，我现在送你回去也行。”

　　乔嘉：“你家？”

　　徐清霁挑眉：“不想去吗。”

　　乔嘉这次没说话。

　　她以为，徐清霁再见到她，不会再理她了。

　　相反的是，他看上去并不在意过去的事情。

　　如今的他，意气风发，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会为了之前的事情斤斤计较的模样。

　　乔嘉甚至有些庆幸的想，他们二人的那点事情，与他而言，或许只是人生中一个小小的插曲。

　　他后来遇到的那些女朋友，每个都很优秀。
　　如果不是这次她来伦敦出差，或许他早就把她忘了。

　　乔嘉心跳很乱，却没说出拒绝的话。

　　见她没拒绝，徐清霁便继续开车。

　　车子行驶到富人区别墅这边。

　　这片区域总共只有12套别墅，居住在这边的大多数是老牌资本和国际富豪。

　　别墅区域内配套完整，各种设施应有尽有，在私人屋顶露台上可以很好的观赏到伦敦市中心的风景。

　　车子缓缓停下。
　　乔嘉看了眼窗外。

　　这边跟公司给她安排的住宿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她刚来这边，还没来得及到处观赏，就直观地感受到她如今和徐清霁之间的差距。

　　徐清霁没察觉到她心中的弯弯绕，打开车门，示意她下车。

　　乔嘉下车匆忙，忘记围巾还放在车内。

　　她脚步加快，跟在徐清霁身后。

　　大门打开，一只白色西高地径直向这边跑来。

　　它声音洪亮，示威般地吼叫几声，尾巴因为主人的归家而忍不住晃动。
　　可家中今日出现了陌生人，它仍是警惕地打量着乔嘉。

　　乔嘉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徐清霁弯腰，一手捞起奶酪儿，顺便把桌子上的行程表递给乔嘉，“你看看。”

　　乔嘉接过他手中的行程表。

　　徐清霁下颌轻抬，示意：“坐下看。”

　　待乔嘉坐在沙发上后，他也抱着奶酪儿坐在她身旁。

　　乔嘉注意力被分散，忍不住看向他怀中的狗，问道：
　　“它叫什么名字？”

　　“奶酪儿。”

　　乔嘉低头，试图跟它关系亲近一些。

　　奶酪儿脾气不错，在发现她不是不速之客后，对她态度好了很多。

　　乔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奶酪儿热情的在脸上舔了下。

　　她低呼一声，然后赶忙后撤，擦去脸颊上的口水。

　　徐清霁轻笑了下，点着奶酪儿的额头，“人家第一次来，注意分寸。”

　　乔嘉红了下脸，然后认真去看手中的行程表。

　　徐清霁：“明天是俱乐部会员日，裴景山应该会去打高尔夫球。”

　　乔嘉若有所思地点头。

　　徐清霁很直白：“你跟他生活圈子不同，恐怕不容易接近他，明天你跟我去，这样也方便些。”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自己，乔嘉其实有话想问，但又不敢问出口。

　　她视线晃动瞬间，却在客厅一角看到有些熟悉的物件。

　　那是——
　　他当年的手风琴。

　　似是注意到乔嘉视线，徐清霁也跟着看过去，解释着：“当年一起带着过来了。”

　　乔嘉点头，忍不住在那上面多停留了几秒。

　　那是专属于徐清霁的手风琴。
　　上面还有他的英文名字刻在上面，听说那是他的声乐老师专门为他在德国定制的，只属于他一人。

　　但他自打来伦敦这边后，事情多，人也很忙，几乎没什么时间去碰那东西。

　　其实他有的时候也不是经常回家，这别墅豪华空旷，莫名有些冷清，看起来人气不足。

　　家中的狗有管家和保姆来照顾，不牢他费心，他平时只负责赚钱，然后偶尔回来休息。

　　乔嘉睫毛垂下，继续去看手中的纸。

　　这上面的行程列的很详细，一看就是助理整理好的。

　　只是，看到这上面的行程，乔嘉才知道徐清霁刚才说的很对，她跟裴景山的圈子不同，若是想找他谈合作，恐怕还真的不好融入。

　　徐清霁刚才的确要说帮她，乔嘉心里面却是过意不去。

　　这世界总是得失守恒的。
　　她平白无故接受徐清霁的好意，不知道要用什么来回报。

　　她摇摇头，“不能这么麻烦你。”

　　徐清霁垂眸，“不想去？”

　　乔嘉一脸认真：“总是麻烦你，不好。”

　　徐清霁内心暗想，终究是长大了几岁，也没当初那么好骗的。

　　但这橄榄枝他是递出去了，接不接，是她自己的事情。

　　她既然不愿意麻烦自己，徐清霁也懒得再提。

　　他把奶酪儿放在沙发上，然后走到冰箱那边。

　　徐清霁离开这边，也没说要去做什么。

　　乔嘉只得去跟奶酪儿玩。

　　所以，等两分钟后，徐清霁再次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奶酪儿已经在乔嘉怀里了。

　　他把手中的甜点放在桌前，然后勾唇道：
　　“叛变的倒是够快。”

　　显然，他这话是对奶酪儿说的。

　　乔嘉好歹是客人，徐清霁也讲究待客之道。

　　他端过来的甜点是焦糖泡芙香草可可塔，样子看起来精美，女孩子应该会喜欢。

　　乔嘉看见桌上的甜点，又忍不住沮丧的想，这些年，有没有女孩子来过他家里？

　　但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

　　她捧场的去享用徐清霁端过来的甜点。

　　徐清霁去旁边端了杯温水过来，问她味道怎么样。

　　乔嘉本来是想说太甜了，齁的她牙齿都有些疼了。
　　可她不好意思说，兀自点头，只回复说很好吃。

　　后来，面前的人没说话了。

　　乔嘉有些好奇地抬头去看，却发现徐清霁略微俯身，正在柜子那边翻找着什么。

　　男人袖口微卷，背影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精贵的纯白衬衫贴合腰部线条，衬托着宽肩窄腰，身材比例绝佳。

　　他拿出来医药箱，手边是温水杯。

　　乔嘉看了一阵，然后忍不住走到他身后，温声问道：
　　“又胃痛了？”

　　轻描淡写的问话，却令面前翻找东西的男人骤然顿住。

　　他指尖停顿在某处，转身想去看她，却没想到她就站在身后距离自己很近的位置。

　　薄唇堪堪擦过她额头，带着些薄荷气息，侵袭至全身。

　　乔嘉差点站不稳，却被他及时扶住。
　　分秒流逝的瞬间。
　　她指尖绷紧，不敢抬头，能听到男人胸膛里的心跳声。

　　这一秒，她脸颊贴在男人紧实有力的胸肌上，还能感受到起伏的肌肉线条。
　　乔嘉呼吸急促，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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