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却风雪》莫矜

6、始料不及

　　已经很多天过去了，春狩那天的事冰忆现在想起来还是不禁一阵心悸。

　　她实在无法忘记毓轩一身是血地走过来，太可怕了。她第一次意识到，宫廷中的腥风血雨。而这几天，他发现爹爹也有些不对劲，有时会魂不守舍的。

　　有天她关心地询问爹爹，竟被爹爹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顿，冰忆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长这么大自己都没被爹爹骂过。那天爹爹还把大哥叫到房里说了什么，中间夹杂着几句也是态度非常不好，后来就看到大哥一脸懊丧地从里面走了出来，问他也是什么都不说。

　　冰忆直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令她惊讶的事太多了，她必须弄明白，把它理理清。

　　南宫毓轩的伤其实不是很严重，那天他自己划的，自有分寸。这几天他倒是挺担心太子的伤势。

　　他并不是真的想找太子做这个替死鬼，不然那天也不会救他了，只是没想到北冥鹰这么狠毒，竟在箭上下毒，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不过这样一来正好一箭双雕。

　　这日，南宫毓轩颇有情趣地站在院子里赏花。

　　看着一园春光，不禁诗兴大发——

　　俏枝肩头，流连西风徘徊过，谁人相怜？

　　争奈玉梢空落落。

　　且看花落，斗转星移几度秋，乾坤易改。

　　浑浑天地试吾手。

　　“好词！轩儿好雅兴。”南宫毓漓不知何时来到毓轩的身旁，“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你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在这赏花作诗。为兄佩服！”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先备好万全之策。我已有了这万全之策，试问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毓轩淡淡地一笑，“我此为胜券在握！”

　　“哈哈！”南宫毓漓爽朗地笑笑，“好一个‘胜券在握’！尽显了轩儿你的霸气。都说你和父王年少的时候最像，果不其然，为兄，自叹不如啊！”

　　“不，三哥，你错了...我即是我，我就是以我之手来掌握这片天。这无关于任何传承...”毓轩抬头望向天。

　　阳光下他的脸格外俊美，可是那一脸的霸气仍遮不住他眸子中淡淡的落寞。

　　毓轩闭上了眼，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回归了那个温和的在河边吹箫的少年。

　　“好了不说这个。想起来，那天还真是险啊！当时你就那么肯定对方会认错人？”

　　“当然，北冥鹰为保计划万无一失，怎会找知情的人？”

　　“轩儿想得果然周到，册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皇伯父对世子人选的态度还是捉摸不定，恐怕大哥他要有所行动了。”

　　“皇伯父是在考虑自古立长不立幼的祖训，否则光看我那天舍命救太子，他也该立我了。大哥到时只会狗急跳墙，我看北冥鹰不得不防。”

　　南宫毓漓看了毓轩一眼，点了点头。毓轩却默默地叹了口气，只是那声叹息轻微得几乎连他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圣旨到...”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园子外传来，毓轩兄弟俩赶忙迎上去。

　　“南宫毓漓，南宫毓轩听旨。”两人皆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宫毓漓，南宫毓轩春狩之日护驾有功，特命二人即刻进宫领赏。钦此。”老太监尖细的声音活像公鸡唱歌。

　　“谢主隆恩，南宫毓漓，南宫毓轩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接了旨，站起来对望了一眼，颇有深意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了，二位爷快准备一下，赶紧随奴才进宫吧。”

　　“那就有劳公公了。”

　　下了轿子，两人急急地向乾坤殿走去，却突然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

　　“呦！这不是轩五爷嘛。”毓轩转过头一看，是北冥雷。

　　“轩五爷这么着急的是要去哪？”北冥雷奸笑着。

　　“原来是雷大少爷。承蒙您关爱，我正要去皇伯父那受赏。”毓轩回敬给他一个自信的笑容。

　　“哦，难怪五爷这么急。对了，几日后册封令兄为世子，五爷会来吗？”

　　“当然要来，没了我，还叫册封吗？”毓轩读出了他话中的挑衅。说完，大笑着离开了。

　　北冥雷一个人在原地气得牙痒痒。

　　“哈哈！轩儿，你瞧你把那家伙嘴都气歪了。”南宫毓漓故意大声笑道。他这么一添油加醋，那家伙恐怕连鼻子也要气歪了。

　　“轩儿，我们这是正式宣战了，以后可要万般小心。”南宫毓漓低声对毓轩说。

　　“放心吧三哥，他们斗不过我的。”毓轩大步跨进了乾坤殿，那般的自信，也许世间只有他才有。

　　毓轩一进乾坤殿，就注意到了大哥。他正站在太子身边，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盯着毓轩。

　　看上去太子已经痊愈了，这样就好，他本不想让任何人成为这场阴谋的牺牲者的。

　　毓轩无奈地笑笑：如果不是为了王府的安危，我有必要这么做吗？世子的位子那么重要吗？真的要...兄弟相残吗？大哥...你未免太鼠目寸光了吧？

　　“轩儿，上次你保护太子有功。朕说了要赏你的，说吧，想要什么？”皇甫嵩端坐龙椅上，一脸威严。

　　“多谢皇伯父厚爱，毓轩，并无所求。”

　　“好！轩儿宠辱不惊，果然有我王家风范。”皇甫嵩满意地笑笑。

　　毓轩露出一个谦逊的笑容，并没说什么。

　　“轩儿，你看这样可好，朕将赏你--世子之位。”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反应最大的当属南宫毓哲

　　“皇伯父，此事万万不可啊！自古立长不立幼，而且，轩儿他年少无知，并无担当...”

　　“哲儿，你为什反应这么激烈？”皇甫嵩皱皱白眉。

　　“皇伯父，我...”

　　“古训着实重要，不过朕需要像轩儿这样有学识有胆气的人。”他语气中的暗讽不言自谕。

　　“皇伯父，您有所不知，轩儿还小，经常会意气用事，有时甚至目中无人啊！”

　　“哦？确有此事？”

　　“皇伯父，您且听我细细说来...”

　　“皇伯父，我想这只是个误会罢了，不值一提。”南宫毓漓早沉不住气了，他拉了拉毓轩，“轩儿，快跟皇伯父解释一下。”

　　毓轩不紧不慢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露出个孩童般的笑容：“不妨事，皇伯父想听故事，就让大哥说罢。”

　　此时的南宫毓漓和南宫毓哲不知道有多惊讶。

　　“大哥？快说吧，皇伯父在等了。”毓轩竟笑着催促。

　　南宫毓哲这才回过神，又狠狠瞪了毓轩一眼。

　　“皇伯父，是这样的，前几日有人亲见轩儿在向晚阁将我那副《春意图》无端烧毁了，上面还有皇伯父的题字呢！”

　　南宫毓漓听到这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皇甫嵩皱了皱眉头问毓轩：“轩儿，可有此事？”

　　“回皇伯父，大哥说的......”南宫毓漓紧张地看着他，这个台阶不好下了。 “大哥说的千真万确！”什么！南宫毓漓差点惊呼出声，轩儿他是不要命了吧！

　　皇甫嵩的眉头却不可思议的放松了，甚至笑着对毓轩说：“那轩儿能给朕一个原因吗？”

　　“因为...那幅画脏了，确实不配再顶着千古一画之名了。”

　　“一派胡言！千古一画是皇伯父赐的名号，岂是你说不配就不配的。况那画挂在那多年，也不曾有人敢弄脏过它。”南宫毓哲怒道。

　　“是我，我一个不留神将墨泼在画上了...大哥，这也算是冒犯圣上之罪吗？”这下南宫毓哲真没话好说了。

　　“好了，为这点小事与兄弟计较，你还像一个做大哥的吗？”皇甫嵩此时极其不悦，说实话他当时也是一时兴起才题了那几个字，根本没当回事。南宫毓哲没想到他竟弄巧成拙。

　　无缘无故生出这事来，皇甫嵩转而寻求别的意见：“这世子之事...柳丞相，你怎么看？”

　　皇甫嵩话一出口，殿上就站出一位年逾五旬的老者。

　　毓轩打量着他，留着最老土的山羊胡子，双鬓花白，却掩不住那狭长的眸子中投射出的奸猾的精光。

　　柳澈看了毓轩一眼，回道：“回皇上，两位王子都是人中龙凤。依老臣之见，五王子确有经天纬地之才，更有...王者之气...”

　　“王者之气”，这让皇甫嵩不禁愣了一下。

　　毓轩显然也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暗忖他的老谋深算。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不过，自古是立长不立幼，却是不得不考虑。”

　　毓轩沉思片刻也道：“皇伯父，柳丞相说的对，祖训不可忘，况且轩儿并无意世子之位，这赏，做不得真。”

　　“也罢，让朕考虑考虑，这件事，暂且搁置吧。”皇甫嵩失神地叹了口气，显然对柳澈的话耿耿于怀。

　　出了皇宫总算松了口气，南宫毓漓仍然心有余悸，毓轩却一直一脸淡然。

　　南宫毓漓有些慌：“刚才明明是大好时机了，哎...几日后就册封了，皇伯父到底要如何决断啊。”

　　“我早知不会这么简单，明天，我们该去见见九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