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一个怪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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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荥沉默，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心虚。
本来，江予安是不需要变成单亲家庭的孩子的，但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他嘴里说着要照顾他，其实还是抛弃了他。
卢荥低头，看看怀中乖乖巧巧的孩子，内心的愧疚突然就涌了上来：“那他……”
江至打断了他没说出口的话：“你想说什么呢？卢总。”
一声卢总，让卢荥恢复了理智，他是卢总，手下有不知道多少张等着吃饭的嘴。
江予安一个人。
目前的价值是负数。
卢荥上了头的情绪瞬间憋了回去，他理智道：“江予安……江圆圆成年后，我会给他一笔钱的。”
江至挑眉，对这个话题表示很惊讶。
他是想利用卢荥微不足道的愧疚转移话题的，没想到卢荥的愧疚竟然这么值钱。
“这小破孩成年了你才给钱？那他成年之前的生活费你就不管了？”
卢荥冷静道：“我会定时打钱的。你放心，抚养费我不会少。”
“不会少是多少？”江至追问，嘴角含笑，“你知道现在养个小孩子多费钱吗？”
卢荥也笑：“江至，你要东山再起那是你的事。”
他警告道：“江予安的每一笔消费我都会记录下来，能给实物就不会给你打钱，你放心，他的抚养费，你打不了主意。”
江至打算薅羊毛的想法被看出来了，倒也不气馁：“难道我给他买点零食还要给你打电话要钱吗？”
卢荥嗤笑一声：“江至，江大总裁，你是落魄了，不代表你身无分文了。”
卢荥颠了颠怀里不知道安安静静在作什么妖的小孩，不想跟江至掰扯抚养费的问题。
“江至，吃早餐。”
江至也不失望，坐下来享受他的早餐。
卢荥也抱着孩子坐在床脚一起吃，慢慢的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低头看了眼江予安，微微皱眉，把他往外抱了抱。
卢荥的衬衫被拉出来一些，他表情空了一瞬：“江予安，那个不能吃！”
江至好奇，仔细一看，发现江予安把卢荥的衬衫含出了好大一片水渍，偏偏这处的衬衫并不贴身，之前才一直没发现。
直到卢荥弯腰在矮矮的床桌上吃早餐，把那一块的布料扯到前面来，他才发现江予安作了什么妖。
卢荥把衬衫从江予安嘴里救下来，把他朝着自己身后的脸转到前面来：“乖圆圆，那不能吃，爸爸给你尝口粥。”
说着，卢荥拿筷子蘸了一下碗里的清粥，伸到江予安嘴边。
江予安给面子地舔了两口，美滋滋地开始干别的。
卢荥松了一口气，就听江至给他出馊主意：“你不如就别穿衣服了，衣服上有细菌，不如你光膀子抱着？他饿了还能找地方吃两口空气。”
卢荥看着江至幸灾乐祸的脸，平静道：“好啊，我就知道你打着圆圆的名义馋我的身子。”
“看样子那天晚上你……”
卢荥反击江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至砸了一根筷子过来：“闭嘴！”
那天晚上神志不清地被占了便宜，是江至的痛点。
他恨自己掉以轻心，也恨卢荥无所不用其极。
从那一晚开始，他的一切就仿佛被否定了。
他从不知道，怀孕期间会那么难受，难受到难以兼顾公司。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公司里挑的那个临时副总竟然只是个花架子！
江至恨得牙痒痒，他识人不清，精力不济，导致公司破产。
他可以认。
但这一切的起因是什么！是卢荥的阴招！
江至恶狠狠地盯着卢荥，一字一顿：“卢荥，不要以为我给你脸了。”
他寄人篱下，还有了个拖油瓶，凭什么卢荥还可以把这一切的开始当个玩笑说出来！
凭什么！
江至恨极，这段时间的轻松仿佛只是过眼云烟，他的精神只是得到了极短的放松，却又马上被绷紧。
他垂眸，快速地瞥了一眼卢荥怀中一无所觉的小破孩，咬紧牙关，指甲把手心掐出四个深深的引子来。
江至努力说服自己，慢慢来，慢慢来。
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他都会慢慢报复回来。
忍一忍，忍一忍就好。
江至拿着剩下的一根筷子，扎了一个小包子放嘴里，嚼了几下，又舀了一口粥放嘴里。
他仿佛平静下来了。
“不要再提这个了。”
卢荥知道，江至此时心有余而力不足，暂时没那个本事报复他，自然会忍气吞声。
卢荥也不怕江至哪天东山再起后再报复他。
他算计江至那天，就已经把所有事都做绝了，甚至不惜亲自上场。
他把江至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
在这个领域，这个江至最熟悉的领域，市场已经饱合。
就算江至要换一个领域重新开始，，那也不是说着玩玩的。
市场就那么大，江至想成功，必然得动别人的蛋糕，到时候得罪的就不只是他了。
况且……卢荥看了眼低着头的江至，默默补完心里的话。
江至是不至于身无分文，但压根不够他东山再起，要想再积累资金，怕是要么犯法，要么背德。
卢荥了解他的老对手，自然明白江至不会走上这样的路。
那么，江至的复起，只能像这个掉进粥碗里的包子一样，软趴趴的，不足为惧。
只是一瞬间，卢荥心里百转千回。
卢荥一口吃掉那个软了的口感不好的包子，像是预知了自己的成功那样，站在胜利者的角度道：“好，不提了。”
江至咀嚼的动作顿了顿，打定主意从小孩子报复起。
他不动手，自有各种意外。
江至的心重新冷硬下来。
江至沉默地吃完早餐，沉默地看着卢荥把小破孩放进婴儿床，看他收拾了东西准备下楼。
“圆圆白天跟着你，没问题吧？”
卢荥这话他自己问着都心虚。
可孩子以后毕竟还是要跟着江至的，他插手太多就不像话了。
而且，注定要分离的父子，还培养什么感情呢？
卢荥冷漠地想，活到成年，不过给一笔钱，活不到，那就更省钱。
早放手，少伤心。
得到江至低沉的“没问题”的回答，卢荥转身就走。
卢荥一走，江至就把视线放在江予安身上。
江予安很乖，躺在床上不吵不闹，只自己抱着脚丫子啃。
江至轻轻笑了笑：“你身体可真健康呐。”
江予安听不懂江至在说什么，懵懂地四处乱看。
江至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觉得有些累，就躺在床上发呆。
“从小，我就知道，人活着必须得有意义。”
“你说，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是让我身败名裂吗？”
江至低声念叨着那个自己取的饱含诅咒的名字：“夭殇。夭儿啊……”
江至只觉得自己很累，累到了骨子里。
曾经，他很少能有这样大把大把的躺在床上的时间，他每天早早起床，收拾收拾就去公司，就算是休假也一定会处理文件，他就像个全年无休的机器，但他甘之如饴。
他的伯父犯了法，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光明正大地站在顶端，告诉他，不犯法也可以让公司变得更好，不犯法也可以享受到更多。
就算再累，他也只觉得那是他的动力。
可是，突然有一天，机器运转不了了。
江至看着天花板发呆。
命运弄人。
江至忽然想起少年时期看的小说，那个时期他看过的小说不知道有多少，男频、女频、言情、耽美，他都看。
他见过睡了一觉就从此恩恩爱爱的主角们，见过怀孕生子之后就深爱孩子的男男女女。
他对这些剧情嗤之以鼻，可现在，这些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他这才知道，怀孕原来那么痛苦。
江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有一条疤，还有一些丑陋的纹路。
这些都可以消掉，他可以不在意。
但他忘不了，自己身体里没有那一套器官却硬生生地给江予安腾出一个地方的痛苦。
太痛了，实在太痛了，什么都在错位。
有的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扯着自己的肠道，捏一把他的胃。
他记得他曾见过的，江予安被包裹在一层薄薄的薄膜里，就像独立在他身体里的一个蛋。
那个蛋壳是那么的薄，那么灵活，可以凸起一块，踹一脚他的胃，让他突然吐出来，没有任何准备。
别人吐血，他吐饭，甚至一不小心还呛到了鼻腔里。
江至哆嗦了一下，脸色发白。
太痛苦了，痛苦到不像个人。
江至想起来，卢荥曾讽刺过他，说他的听力被剥胎盘的时候一起剥掉了。
可卢荥怎么会知道，江予安是在一个独立球体一样的东西里被拿出来的。
那个球体，就像细胞一样，不需要固定的通道就可以吸收来自四面八方的营养。
那么可怕。
江予安在他身体里的时候，就想着杀掉他，他不亲自动手，已经算是仁慈了，不是吗？
江至苍白着脸看着江予安，只觉得荒谬。
江予安的来历不正常，他的生命力也不正常。
太可怕了，就像个怪物。
一个要先杀死他的怪物。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一个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