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出院 ...
-
今天天气很不错，正适合江至出院。
按A市的习惯，刚生产完出院的女人是不能见风受累的，必须包裹得严严实实坐在轮椅上，被来接的家人推到车边，再小心翼翼抱上车，然后回家。
江至本来是不知道这个习惯的，或者说，作为一个男人，他本来该是那个推轮椅的或者是抱人上车的，再不济也是个开车的。可他现在，只能是那个轮椅上坐着的。
他一个男人，生了孩子。
做为一个曾经的霸总，他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孩子出生后的生活，一切美好未来的开始必然是他从医院接回自己的妻儿。
可如今，他只能虚弱地靠在轮椅靠背上，忍着身体的不适，蒙头被人推着，假装自己是个身材异常高大的产妇。
连自己的性别都不能坚持。
一个男人，被压了，生了孩子，还得假装是个女人。
他的性别仿佛从一开始就被否定了。
男人生孩子，多罕见呐。
这要是被发现了，那些苍蝇一样的媒体怕是会比他破产那会儿都猖狂。
江至已经替他们想好了自己生孩子被发现的报道了。
“惊！破产总裁为何现身妇产科！”
“震惊！江氏总裁失踪数月，归来竟在妇产科！”
“惊天秘闻！卢荥江至现身妇产科，究竟是道德沦丧还是人体奇妙！”
江至想到这儿，轻轻抬了抬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来，讽刺至极。
江至没来得及想更多，就被抱上了车。
抱他的是卢荥，那个压了他的人。
江至不想给卢荥更多身份上的界定，其实也不需要。
谁不知道他呢？
自从江氏破产后，卢家更上一层楼，只要是看财经报的，就没人不知道他。
卢荥和江至在一起后，江至就慢慢不去公司了，甚至网上办公也越来越少，却不愿放权给自己的男友，反而把公司交给一个能力不足的亲信，最终导致破产，便宜了卢家。
他们都说，卢荥和江至在一起是个阴谋，可笑的是，江至那么精明一个人，竟然也栽在坑里了。
江至也想笑，他想栽吗？他是那种恋爱脑吗？
他也不想啊，可是怀孕的事情他又不能预知。
凭什么所有不顺都要让他尝？
一次中药，男人怀孕，事业不顺，早产住院，甚至出院还得假装是个高大的女人……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个是江至想要的。
江至虚弱地握拳，觉得自己的人生讽刺极了。
他上车就沉默着，耳边孩子的哭声也恍若不闻。
孩子哭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想生的。
卢荥也不在意江至有什么想法，甚至觉得他的安静很合心。
孩子在哭，要是江至也要闹的话，他真的会废。
他受够了这段时间在医院的忙碌。
因为江至生孩子这事儿不能闹大，他连自己助理都没告诉，更别说请护工来。
双方家长年纪大了，经不起刺激，甚至就连江至怀孕这事儿都没告诉他们。
而家里又没有足够信任的保姆能来照顾江至或者孩子。
所以江至住院这段时间全靠卢荥忙前忙后，一边照顾保温室里的孩子，一边应付病床上的江至。
一边是求生的孩子，一边是寻死的大人，哪个都不能放着不管，卢荥心力交猝，短短十几天就瘦了二十多斤。
可他又不能不管。
孩子虽然不是当下主流的由女性生育的，但到底是他的孩子，他不能就那么把他扔那里不管。而且回家之后，保姆月嫂他信不过，总归是要亲自照顾孩子的，趁现在也好先学着上手。
而江至……卢荥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哄他睡觉，抽空看了一眼江至，见他裹得厚厚的靠在靠背上发呆，叹了一口气。
他们谁都没想到江至会怀孕，也没能预知之后发生的那一切。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开始是他卢荥一手策划，江至能接受自己在他们多年角逐中的失败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自己可以怀孕不是卢荥的阴谋”这个事实，那也不是江至的错。
卢荥可以光明正大耍阴招搞黄江至和别人的合作，但他不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江至因为一个新生命的突然出现而一蹶不振。
怀中的孩子已经睡着了，卢荥着实松了一口气，出租车也正好进了别墅区。
他低头检查完孩子有没有被包好后，又给江至拉了拉蒙着头的围巾：“等会儿我抱你下车的时候记得把头埋我怀里，知道吗？一开车门会有股风，小心吹到自己。”
说完，他不等江至回话，就把车门开了一个小缝让父子俩先适应着，然后才慢慢开大车门，下车从后备箱把婴儿车和轮椅拿出来。
接下来的事，卢荥已经很熟练了，这段时间大人孩子他都没少抱来抱去，回家之后再去健身房试一下，他的臂力肯定好了不少。
出租车司机开车走了，卢荥像带他们出院时那样，一手推着一个，迅速回了家。
别墅有电梯，推两个人上楼其实不难。
难的是，在送孩子进婴儿房的时候，江至忽然就抓住了婴儿车：“他跟我一起。”
卢荥纳闷地挑眉：“之前也没见你对孩子这么上心，今天这是突然转性了？”
江至不说话，只是倔强地抓着婴儿车。
卢荥心想，江至毕竟是孩子的生身父亲，想和孩子亲近也没错，于是说：“那我把孩子安排在你房间了。”
江至点头，乖极了，仿佛之前一醒来就大吵大闹寻死觅活的人不是他。
卢荥心里有些迟疑，但到底想偷懒的念头占了上风。
十几天对于之前的他来说不算什么，每天按部就班上班开会就算过了一天。
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真的是度日如年。
晚上睡不安稳，不是操心孩子就是应付突然醒来后大闹的江至。白天也休息不了，一个睡了，就赶紧抱另一个去做检查。有时候烦江至的闹，躲走廊休息一会儿，没一会儿就被护士叫回去安抚江至。
江至一个男人生了孩子，其实也不算什么事，别人知道就知道呗，最多有媒体来采访。可问题就是，江至破产没多久，话题正热着，一旦被曝出来，那就不单单是一个男人生了孩子的事情了。
而且江至现在的状态不好，总是歇斯底里，稍有不注意就想不开，还不配合医院治疗。护士护工多点还好，但问题就是他自欺欺人地不想被别人知道他能生孩子，连护士靠近都不行，只能他来。
卢荥回想了一下那十来天的痛苦生活，再想了一下自己卧室那记忆中柔软舒适很好睡的床，果断把孩子推进了江至的房间。
“孩子还小，哭就是不舒服了，不是饿了就是拉了尿了，对应着看就行。”
卢荥看着江至面无表情的脸，忽然就不放心了：“算了，也不需要你照顾他，他哭了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来照顾。”
江至只是看他，没说话，卢荥眼皮一跳，努力压下心底不好的预感，补充道：“我有点累了，想去睡一会儿，不过你一打电话我就过来了。你身体还没彻底好，但他毕竟是你的孩子，你们也需要相处一下的。你听到他哭给我打个电话就行，可以吗？”
江至垂下眼皮，不说话，卢荥就当他答应了。
虎毒不食子，江至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就算再不喜欢，也不至于任由孩子哭。
卢荥安置好父子俩，就放心地回去睡了。
自古以来，照顾孩子的多是母亲，父亲只起一个紧急情况顶班的作用，既然江至主动摇照顾孩子，那就没他的事了。
终于能好好睡一觉！
卢荥回了房间，草草洗漱后倒头就睡。
然而，江至躺在床上却一直都没睡着。
从前，他社死的时候，睡觉之前脑子里都会循环播放社死时的场景，越想越恼怒，可最后还是能装作无事发生地睡着。
可现在，这个能力没了。
他不需要闭眼，就能回想起在医院的点点滴滴。
医生护士们的惊讶，出入病房的躲躲藏藏……
一夜之间，他作为男人的一切就被否定了。
他能生孩子，不是因为卢荥为了打败他而做的手脚，而是因为他本来就能生。
笑死了，他除了外表，还有什么能证明他是个男人？
江至眼睛看着天花板，忽然就想到了幼儿园时老师的提问：“男生和女生有什么区别呢？”
他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哦，他记着呢。
“女生长大能生孩子，男生不能。”
他亲口说的话，在二十多年后否定他自己。
瞧他多严谨，能不能生孩子的前提是长大。
那他长大了没？
二十八了。
够大了，成年十年了。
他算男人吗？
江至下意识忽略这个问题。
他年年体检，为什么从前就没有医生发现他身体里不对劲？
为什么？
是谁贿赂医生？
他想干什么？
江至马上就否定自己。
每年体检结果出来后，他都随机挑另外的医院随便找个医生重新看他的体检结果，不会有人手眼通天把所有医生都贿赂的。
所以，最早，一切的变化就从去年体检后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出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