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二十六 下弦 动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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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下弦 动摇
我原以为，我能够淡漠地踩着沿途的尸首，毫不犹豫地砍尽再不斩大人的路上所有的阻碍。
然后我发觉，我从来没有正视过的所谓死亡，却以如此残忍的形式迷惘我剑之所向。
“白……”
七海的声音有着疲倦的颤音。我没有回应，只低下头，让那被血块粘连成块的发丝挡在眼前，遮住眼前少女平静安详的奠容。再不斩大人站在我的身后，看了千鹤一眼，瞬身到远处休憩去了。森林里传来潺潺的水声，是刚才大人使用忍术残留的水在盲目地流溢。
我温柔地将苦无从千鹤的胸前拔了出来，在鲜血还没来得及喷涌而出之时，将双手死死地按在那个致命的伤口处，粘稠的红液在指缝里挣脱出来，我几乎要听不见自己哽咽的声音：“秘术，涅槃之术。”
手下便是少女的心脏部位，血流止了，重新搭建的血管和肌肉让那处除了衣裳上的切口外光滑如初，千鹤幼嫩的肌肤还微微地泛着粉色，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只是感觉不到心脏的搏动罢了。
我松开手，千鹤缓缓地往前倒去，倒入我的怀抱里。我双手环住她的后背，那细碎的棕发调皮地拂在我沾满的血液的手背上。少女的身子娇弱得像棵小苗，而我却还狠狠地勒紧了怀抱，耳旁恍惚地传来温柔的叮嘱。
——白，还是没有办法就那样放开你不管……
好温暖的怀抱……
‘白……她死了……’
七海在我脑海里轻轻地说，每一个字都撞在我的神经上，让我的心脏抽搐了一下，没有疼，只是好冷。
地上的面具半埋入尘土之中，花纹鲜艳得刺眼，画着的眼睛妖媚地挑起，无言地讥笑着一切。
“死了？”我无意识地反问，总觉得这个词我不管怎么用力，都理解不了。
“就像从前杀的人一样。”七海从树上跳下来，看着我无神的眼和用尽全力拥着千鹤的手，将手揉上我的发顶，尽管那里也结着血块。
“从前……杀的人……”我重复，仿佛叹息。然后终于松了手，少女跌落在尘土里，微笑依旧。
“她会去……另一个地方……的吧……”就像我从前一样……我呢喃，拾起千鹤的面具，轻轻地覆盖在自己的脸上。一滴水珠从高高的叶片上滑出，滴在面具的眼角下，顺着那弧度滑到了我的下巴尖。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滴在阳光下滴落，淋漓地飘洒着，我掩饰在面具里的脸颊也湿了，咸的，也许是雨，也许不是。
尽管知道，即使假面覆脸对于七海而言也是虚设的，但……让我软弱一次好了……
“秘术，冷月霜华。”
麻生千鹤静静地躺在冰棺里，沉进了湖底。
再不斩大人看了看我脸上的雾忍暗杀队面具，沉声：“那是个优秀的女孩。”
“嗯。”我点头，面具挡住了迷蒙的双眼。
“白，你动摇了吗？”大人夹杂着凌厉的低声有着惯常的沙哑。
“没有。”我的双眼此刻一定还是无神的。我一向如此，不会改了。
“迷茫的话，很容易死掉啊，白。”再不斩大人转脸面向水流，“你可以有羁绊，有牵挂……这样的忍者才能爆发出潜力，但是如果让过去绊住脚的话，就很难挣脱出来了。白，你是个性子淡的人，本来我是很放心的，但是现在……”
“好了，大叔，担心白就直说嘛，绕来绕去的我都急了，怎么会有人这样的闷骚啊……”七海双腿勾着个树杈倒挂着晃荡，两手枕在脑后，草绿的发丝在空中轻轻摆动。再不斩大人全身猛地绷紧，额角爆出青筋：“白，这个小子叫什么？”
“七海。”我回答得毫无停顿。
七海脚一松，头朝地“嘭”地坠落在树底下，双手胡乱挥舞，语气咬牙切齿：“喂喂，白想都不想就出卖我！”
不是你之前答应跟随大人的？
“你有点同胞爱会死啊混蛋！”七海话音刚落，再不斩大人的大刀就到了他眼前。他哇哇大叫着连忙把“那个人”放了出来，霎时间，紫瞳黯淡无光，脸上的笑容扭曲而残忍，浑身的肌肉盘虬而起：“血……食物……”
俩人混战起来，七海不懂忍术，“那个人”也是个肉搏派，每每不顾大刀的威胁硬是挤到了再不斩大人的空门处两手乱爪，野兽的作风让再不斩大人也不敢轻视，眼里闪过赞赏，斩首大刀冷光汹汹，同样不使忍术，一场纯粹的近身战酣畅淋漓。
我收拾好衣着，抓过七海扔在草丛里的傻兔子和放着干粮的背包，掏出压得不成样子的饭团，毫无芥蒂地填补腹中的空虚，一人一兔目光相似地发着愣望着那两个人斗的汗水四溅，不约而同地打个冷颤。
方才的小雨令身上的衣物都湿透了，傻兔子的毛也湿嗒嗒地耷拉着，看上去更呆了。
抬头，天空里鱼鳞样的云没有飘动，只是舒展着软绵的奶白装点着或深或浅的蓝。雪不会停，雨不会止，云不会散去，艳阳不会陨灭，只有人，脆弱而不堪一击。
“好了，我承认你。你可以像白一样成为我的部下，也可以仅仅以白的同伴的身份一同上路，但是，我邀请你一同参与我的忍者村计划，怎么样，同意吗？”
再不斩大人停止了攻击，见七海一脸饥渴地望着他，号称鬼人的大人也感到莫名的寒冷：“白，这小子怎么回事？”
“他饿了……想……吃肉……”我嚼着饭团干巴巴地回道。
“……”再不斩大人挡下七海咬向他手臂的牙齿，绷带后的嘴唇动了动，终于言语，“……他是什么品种……（再不斩你吐槽了喂！）”
然后混战继续。傻兔子瘫在草堆里打了个饱嗝，懒懒地翻个身继续酣眠。
我原以为，千鹤的死会让我的脚步迟疑，然后在前进的路上被自己的意志砍杀。
然后我发觉，除非自己的性命之线被轻描淡写地割断，否则我永远不会尝试了解死亡的含义，我只会懵懂地好奇，继续目中无人地按自己的方式去诠释悲伤。
“呐，白。”
“嗯？”
“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父母了。然后在村子里的人的心声里，我听到了。母亲和父亲害怕我，想要饿死我，结果他们是被‘那个东西’生啖入腹……”
“七海。”
“什么？”
“不疼……了吧？”
“……不了……”
“我也是。”
“……谢谢。”
“我说才对……这个……”
流萤零落，树的剪影蓊蓊郁郁。是夜，山头吐月，半残不全。秋，也将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二十六 下弦 动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