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烧了一半的火柴

71、第 71 章

　　12月底结束后，梁夜安所在小组获得Q4季度奖。一年拿了两次团队季度奖，也算是对梁夜安升主管后工作能力的肯定了。
　　梁夜安很干脆，扣了1000留作这周五晚上的聚餐费用，剩下的按照Q4的部门贡献值和完成率，分了下去。
　　她想的是，也要过年了，大家都要回家，折合点现金买点实在的东西，应该是所有人都比较乐见的。
　　结果乔娜知道了这件事，当下脸色就不好了。
　　她俩以前对部门奖金的分配就有分歧，这一次算是杠上了。
　　乔娜对梁夜安，开会时能无视就无视，汇报时能点头就不说话，有不妥的就面无表情略带阴阳怪气地反问，私下里则是一句话也不多说。
　　两天下来，其他人都感觉到了乔娜和梁夜安之间的不对，不过也就梁夜安的组员和韩村知道这里面的真实原因。
　　梁夜安心里憋了一口气，愣是没找乔娜低头认错，但是有两次转身就去了洗手间，出来时眼睛还是红红的。
　　作为枕边人，许子衿前一天晚上就察觉到了梁夜安心情低落，但是问她又不说，只好第二天自己留意，大概猜到了和乔娜有关。
　　晚上梁夜安跟许子衿说，部门聚餐。
　　于是许子衿晚上便加了会班，下班的时候，看到公司里没剩几个人了，整个运营部就韩村还在加班，销售那边还有三四个人，想了想，又折回了办公室。
　　佯装在忙，隔几分钟，就去门口看一会。
　　终于逮着韩村关电脑。
　　许子衿立马关了办公室的灯，施施然走了出去：“还不下班吗？”
　　韩村腼腆一笑：“这就走了。”
　　“刚好我也走了”，许子衿说得自然，“周五了，顺便检查下电源。”
　　韩村不疑其他，和许子衿检查了运营部的主机，确认都关了电脑后，韩村把运营部这边的空调和灯都关了，和许子衿一起下电梯。
　　“许总今天也这么晚”，韩村日常寒暄。
　　许子衿笑叹了口气：“没人的时候就不用这么叫啦”。
　　韩村挠挠头：“也是叫惯了。”
　　许子衿刻意引话题：“安安这两天下了班都不约我，我就只好拿工作消遣了。”
　　韩村也算半个自己人，许子衿也就没啥避讳的。
　　“嗨，她啊，有时候也是一根筋，估计这两天心情也不好把。”
　　许子衿：“是不是和乔娜闹别扭了。”
　　这时候电梯来了，韩村沉默了会。
　　两个人进了电梯，许子衿笑着说道：“我私下里问她，她也不说。”
　　韩村为难地看了一眼许子衿，最后还是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就为了季度奖分配的事儿，两个人有点分歧”。
　　许子衿心里懊恼，她怎么就没往季度奖这事儿上面想呢。
　　这就对了。
　　剩下的也就不用打听了，和韩村分开后，许子衿打车去了梁夜安她们聚餐的地方。

　　梁夜安她们聚餐选在一家海底捞。天气渐冷，火锅暖身。
　　几个人碰杯，梁夜安打起精神跟她们说笑，吃到七八分饱的时候，大家筷子都慢了下来，就只有杨阳还在那锅里捞几下收尾。
　　徐雯：“夜安，奖金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梁夜安喝了口啤酒，云淡风轻地打断：“没什么。”
　　曲文琪：“其实也是小事，要不我们把钱都交回来，全部用来做部门以后的集体活动好了，就别因为这事儿闹这么僵了吧。”
　　几个人都应声，这也是她们几个私下里偷偷商量好的，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么点钱让他们的主管受闷气，也见不得梁夜安受委屈。
　　梁夜安突然就觉得胸口一闷，沉声道：“都分下去了还收回来像什么。再说了，是我们自己部门的奖金。”
　　言下之意，别人无权指手画脚。
　　几个人面面相觑，明显感觉到梁夜安脾气上来了。
　　梁夜安平时聚餐不喝酒，平日里也没喝酒的喜好，这次她们几个叫了几瓶啤酒，她突然也想喝一点，没想到一喝就喝了两瓶多，要不是肚子实在装不下了，估计还能喝。
　　不会醉人，只是稍微有点晕乎。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梁夜安打开，是许子衿的微信：【快结束了跟我说。】
　　梁夜安心里一软，但随即又觉得胸口很闷：【我今天没开车，而且喝了酒，待会我直接打车，你就不用等我了。】
　　这条消息发出去，没再收到许子衿的回信。
　　她其实挺想跟许子衿说说这件事的，但是，偏偏这又是工作上的事情，乔娜还是夹在她和许子衿中间的人，这要怎么说嘛，感觉像是告状似的。
　　梁夜安放回手机，继续跟她们聊天。
　　差不多九点多的时候，几个人散了场，一起从海底捞出来。
　　梁夜安可能是不太喝酒，只是啤酒而已，居然有点踩棉花的感觉，轻飘飘的，台阶还踩空了一档，幸亏旁边的曲文琪眼疾手快。
　　还没等梁夜安说谢谢，几个人就看到等位区那边走过来的许子衿。
　　几人都傻眼了，“许总”。
　　梁夜安也傻眼了。
　　许子衿笑得和煦：“这个季度你们组辛苦了，你们的夜安姐有没有好好招待你们啊？”
　　曲文琪先缓过来，回道：“今晚吃得很好，许总要是不介意，下次跟我们一起啊。”
　　“好啊”，许子衿也不客气，场面话当然是信手拈来，接着扶过梁夜安的手臂，“把你们的主管交给我吧，你们也都早点回吧，路上小心。”
　　几个人发现，她们的许总和她们的梁主管，总能给她们刷新新的认知。
　　虽然早就知道许子衿和梁夜安私下里关系好，但是没想到能让许总这么晚来接人回去，震惊之余也有点怪怪的，不过都没多说什么，和许子衿梁夜安道了别，也就各自走了。
　　梁夜安心里开心，一路被许子衿带着进电梯，然后往商场外面走，就只知道盯着许子衿的侧脸看。
　　许子衿也没不耐烦，只是语气颇为无奈：“你这是喝了多少啊，眼睛都直了。”
　　梁夜安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
　　许子衿猜：“红酒？”
　　梁夜安“嘿嘿”一笑，“两瓶啤酒。”
　　许子衿忍不住笑了：“出息。”
　　等到了商场外面，许子衿扶着她站好，然后打开手机叫车。
　　梁夜安身子靠了点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听我说喝酒了，不放心，所以过来接我？”
　　许子衿盯着手机上的打车软件说道：“你不喝酒我也会来接你”。
　　漫不经心的回答，却让夜安嘴角上扬，“为什么？”
　　许子衿转过身，看了她几秒，然后替她拢了拢外套：“因为我放在心上的人，她不开心。”
　　梁夜安突然眼眶一热。
　　她微微弯腰，把头靠在许子衿肩膀上，呼吸着她身上好闻清冽的香气，平复着自己内心杂乱无章的烦恼。
　　车很快来了，许子衿牵着梁夜安的手，进了后座。
　　两个人路上都没说什么话，后视镜正对中间，梁夜安就往许子衿那边挪了点。
　　许子衿一直握着梁夜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梁夜安的手背。
　　梁夜安被她这无声的宽慰安抚，心情好了很多，身体也随着放松了，两个人偶尔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扬起笑意。
　　到家后，许子衿把两个人外套脱了挂了起来，走过去开了空调，稍稍打开了点客厅的窗，对梁夜安说道：“你先去洗吧？”
　　话还没说完，腰上就感觉一紧，随即就被人从背后紧紧搂在了怀里。
　　这会儿，许子衿身上是一件V领的薄款毛衣，梁夜安是一件羊绒衫，两个人贴在一块儿，许子衿能感觉到背后身躯的柔软。
　　许子衿放松身子，任她抱了会，然后转过身，替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柔声道：“不开心可以跟我说说的，你别老记着我是领导，回到家，我也是你的女朋友。”
　　梁夜安看了她一眼，只一眼，许子衿深邃的眼眸里，藏不住的关心和温柔，就彻底把她征服了，她忍不住贴上去，紧紧搂着许子衿，脸埋进许子衿的脖颈里，瓮声瓮气地撒娇：“我是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许子衿被她蹭的有点异样的感觉，但是还是轻轻抚着梁夜安的背，转回心思哄道：“我感觉你前几天就有心事，一直等着你开口呢。”
　　梁夜安把许子衿拉到沙发上，深吸一口气，问道：“如果我想离职，你会不开心吗？”
　　许子衿松了一口气，轻轻笑了声：“我还当是什么呢，你的职业规划你自己做主，考虑好了就行。”
　　梁夜安奇怪道：“你都不问为什么啊？而且我辞职的话，白天就见不到你了……”
　　许子衿搂过她，说道：“我看出来了，你在乔娜手底下，很束手束脚。”
　　梁夜安认真看了许子衿好一会，确定她是真的没有不开心，才接着说道：“乔娜姐对我很好，我跟她只是一些理念上不一样，以前我不是主管，没什么权利，反正她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感觉矛盾也不是特别明显。但是我当了主管后，一方面我有权，一方面我又觉得我什么权都没有，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我也不想顶撞她。而且……”
　　许子衿等着她的下文。
　　梁夜安撇撇嘴：“而且……我在她那受了气还不好回来跟你说，也不好表现，总觉得是在你面前打她小报告……弄得我心里很郁闷。”
　　许子衿轻轻揉揉她的头发，“离职的事情不用考虑我，而且白天我们本来交集也不多。”
　　梁夜安被她安慰，反而心里不好受，委屈巴巴地说道：“我刚升主管，你刚来公司那会，我还在想，同在一个公司挺好的，甚至我觉得我工作动力都很足……想着尽可能……”
　　许子衿叹息一声，打断她：“傻不傻……”
　　许子衿老早就觉察到了梁夜安这种想法，上次放到她组里的一个客户，梁夜安自己加班加点也要给这个客户做好，反而让客户得寸进尺，这件事许子衿后来也没再提，心里却一直是知道的，梁夜安把工作也带了点私心进去，这种状态其实反而不利。
　　但是这又是人之常情，难免的，许子衿交代的，梁夜安于公于私，都会更努力更付出。
　　“这公司也不是我的，我就跟公司签了合约而已，集团和一家投资方对赌，胜了，借壳上市，输了，业务由投资方进行调整”，许子衿慢慢地给她解释，“说白了，我也是一个打工的，你这个小傻妞，我也就是拿一份底薪加提成而已。”
　　梁夜安声音闷闷的：“我也知道……”
　　许子衿：“你是个感性的人，又重情义，乔娜栽培你，你对乔娜呢，也是亦师亦友，但是你们俩理念又真的不一样，长此以往，分歧确实会越来越多，你又不喜欢做阳奉阴违的事情，换一份工作，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梁夜安听着许子衿耐心的安慰，心里纠结浑浊混乱的心情，舒缓了很多。
　　“还有一件事情，我也想跟你说……”
　　许子衿失笑，“你这心里，是憋了多少事情啊，还跟假期一样攒一起才休么？”
　　梁夜安听着许子衿轻松的语气，心里也不禁放松了很多，她伏在许子衿的怀里，把玩着许子衿的纤细白净的手指，说道：“我想开了部门里新招的那对新人，或者开掉刘子超。”
　　许子衿稍微想了想，才有点印象，“就是你们调侃的，入职都要入一家公司的那对小情侣？”
　　梁夜安点点头，“我把办公室恋情想的太简单了，或者应该说是，他们两个小年轻也太不避嫌了。刘子超保护欲太强了，而且也太冲动，有几次高岚仪接到不怎么好说话的客户电话，直接被刘子超接过去，我说了几次他当面认错快，过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许子衿：“那高岚仪能胜任现在的工作吗？”
　　梁夜安：“我觉得可以，凡事都是锻炼出来的，而且高岚仪性格偏沉稳，也很耐心，给她点时间，攒足了底气，我觉得她可以应付客户的。”
　　许子衿：“你都有决断了，直接去做就是了，不就开除一个人么。还是说，不忍心棒打鸳鸯？”
　　“那倒不是，我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做好人的”，梁夜安为难道：“只不过现在招人不好招，我又怕她们要走一起走，没人给我干活。”
　　“其实这本来是人事部的事情，不过现在公司规模不大，人事部那几个，也都是小姑娘，让她们去找员工谈话，她们比员工还紧张”。
　　梁夜安想到前台就笑了，“其实前台那妹子来了挺久了，但是吧，人家心思就只是在前台。”
　　许子衿有印象，“就是那个订票会把座位分开订的那个？”
　　梁夜安大笑：“对对对，前台是本地人，有着与生俱来的亲切和乐观，还有本地人的通病——不思上进。”
　　许子衿好奇：“这话怎么说？”
　　“别的小姑娘当前台，都是作为跳板，干上一两年要么去大公司的人力资源部要么就是在本单位转岗谋个更上面的职位，就我们公司的前台，一干三年，屁股坐穿。今年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不往更好的方向谋划谋划。她说，这里挺好的呀，能坐着上班。”
　　许子衿被她逗乐了，笑了会，给她出主意：“你可以建议刘子超去销售部试试，他要不同意，至少心理上有个缓冲。”
　　梁夜安眼睛一亮：“我发现你们做领导的，脑子真是转得快啊。”
　　许子衿笑了，“经历多了，坏点子就多了。”
　　梁夜安笑得停不下来来。
　　许子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抱着她，“不过，你都打算离职了，怎么还盘算这么多？将就着用到你离职不就好了。”
　　梁夜安：“我升主管，严格来说，还不到一年呢，不想这么快，不然简历上不好看，我自己也觉得再磨炼一阵子比较好，到明年开春后再说吧。”
　　许子衿亲了亲她额前的碎发，“好。”
　　梁夜安觑了她一眼：“我说什么你都好？”
　　许子衿笑得比灯光还柔：“嗯”。
　　情字爱字浑然不沾的一个字，就是甜到了梁夜安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