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烧了一半的火柴

43、第 43 章

　　中秋节连着周末一起放三天，梁夜安周六上午开车回了城北。
　　还特地绕路去知味观买了只现做的卤鸭，楼文玉很喜欢那家的味道。
　　梁夜安到的比较早，楼文玉出去买菜还没回来，楼子娟和小景已经到了，中秋节前，楼子娟是三令五申让梁夜安必须回来。
　　中国人骨子里，家和节日就是连在一起的。
　　楼文玉回来的时候，梁夜安在房间稍微处理下工作邮件。
　　中秋和国庆临近，大假小假的凑一起，事情只多不少。
　　刚从房间里出来，就听到厨房里，楼子娟压低的的声音：“好不容易一起吃个饭，你非要提……”
　　楼文玉的声音有点委屈，还有点哭腔：“是我要提吗？是我想提吗？”
　　然后是楼子娟长长的叹息声。
　　梁夜安没法装听不到，而且她这会装听不到待会饭桌上不代表不会提，于是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啊这是。”
　　“怎么了”，楼文玉看她出来有点收声，但是被她一问，又像是被踩了尾巴，“小萍的妈妈每天在小区里带小孩，我都不敢去那边，今天二娟的女儿都带男朋友回来了，你说我是怎么了。”
　　今天是中秋节。今天是中秋节。今天是中秋节。
　　梁夜安把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才忍住没有接楼文玉的话。
　　去他妈的吃饭，去他妈的过节，去他妈的别人的老公孩子关她什么事，又关楼文玉什么事！
　　有那么好几秒钟的时间，她真想什么都不管了，拿起钥匙就准备回自己那。
　　一旁的楼子娟拼命给她使眼色，梁夜安盯着楼文玉，抿着嘴足足看了有半分多钟，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回房间。
　　路过客厅的时候，看电视的小景惴惴不安地看了她一眼，想说话，又没敢开口。
　　有些人的愤怒和难过，不需要用言语来表达，就能让人感同身受。
　　进屋的时候，厨房那边还隐约传来楼文玉的声音：“我这一天天的跟过的什么似的……还不能跟她提……”
　　关上房门，梁夜安颓然地坐在床边。
　　她和楼文玉的关系，其实一直不怎么亲。
　　她爸爸去的早，她小的时候，楼文玉忙着工作忙着操持家务，很多时候是楼子娟陪着她。但是她和母亲的关系绝对说不上不好，她很懂事，楼文玉也不属于脾气暴躁的家长，相处不说融洽，但算得上和睦。
　　她实在想不明白，明明过了这么久，楼文玉对这件事情态度已经淡了很多，为什么要挑这么一个日子又开始老生常谈，谈也就罢了，这情绪是怎么回事，好像她是今天才出柜一样。
　　有一种回到原点的无力感。
　　梁夜安深深地感到不解：她出柜的时候是不是正好赶上了楼文玉的更年期啊。
　　吃饭的时候，梁夜安没怎么和楼文玉说话，谁也没提刚才的事情，但是氛围显而易见地冷了很多。
　　“光吃肉不咸么，吃点青菜。”梁夜安看小家伙好像也被影响了，就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小景。
　　小景把菜叶子夹还给梁夜安：“要吃菜的，根。”
　　梁夜安笑了下，夹了两筷子菜梗放到他碗里。
　　“也就你，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平时他压根连蔬菜都不让我买”，楼子娟看着一大一小，笑着说道。
　　“你乖乖地吃饭不挑食，姐姐下次带你去公园玩”，梁夜安朝楼景眨了下眼睛。
　　楼景顺杆提议：“姐姐，明天，我们去爬山？”
　　“爬山？”梁夜安疑惑地说道，“爬什么山？”
　　楼子娟一听这个就特无奈：“还不是你上次带他去参加你公司那个团建，回来之后他一直嚷嚷好玩，说哥哥很好，有很多好吃的。”
　　梁夜安听了有点乐，没想到楼景还惦记上了，就建议道：“反正我明天也没事，要不我们一起带楼景去动物园玩玩吧？”
　　“好呀好呀”，楼景很开心，接着问道“上次的哥哥去……”
　　一直不说话的楼文玉突然来了句：“你也说你后面两天没事，那我安排给你小崔见见，二娟跟我提过好几次了。”
　　被打断的楼景看了一眼楼文玉，没再说话。
　　饭桌上死一样的静默。
　　梁夜安捏了捏饭碗，低着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轻轻放下碗筷：“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站起来的时候，低头，咬着后槽牙，对朝楼文玉说道：“我说过了，相亲，我以后，不会再去。”
　　楼文玉拿着碗筷的手有点发抖，嘴唇也颤颤抖抖的。
　　楼子娟见状不妙，挥手推了一把梁夜安，眼神示意了下房间，然后拿走楼文玉的碗：“我给你盛点汤”，接着问小景，“大阿姨的排骨汤好喝吧？”
　　楼景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楼子娟敲门进来的时候，梁夜安就一直保持着在桌子前发呆的坐姿。
　　房间里也没开灯，桌子上的电脑显示屏已经黑掉了，只有显示器的电源还闪着一点白光。
　　“给”，楼子娟塞了个月饼给她。
　　梁夜安接过月饼，颠了颠，扯出一个笑：“也行，我这提前吃了月饼，待会等我妈睡了，我就回去了。”
　　楼子娟叹了口气，挨着她床沿坐下，说道：“你也别太怨她，也不是她非要在意别人的眼光，逛在这个小区里，出门十分钟就能碰到个熟人，有时候她不想去想都难。”
　　“那我给她换个地方”，梁夜安说道。
　　“换哪儿去”，楼子娟笑着说道，“有自己的房子不住，跟着你在外面租房吗？”
　　梁夜安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月饼。
　　楼子娟歪头看了眼她的神色，继续说道：“让你妈搬离这个地方，不是正面地处理，难道那些亲戚邻居，以后一辈子都不来往了吗？逢年过节都不走动了吗？”
　　“我知道”，梁夜安颓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她平时出门，碰到那些大伯大姨的，总免不了要说起这个事，但是这年头不结婚就这么罪无可恕吗？她大可以说我想自己找，说我暂时以工作为重，这些都是打发别人的理由啊。”
　　楼子娟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事儿，你得让她慢慢自己消化，只有她自己心里认同了，才可能把别人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而不是别人说一句，就能说到她心坎上。”
　　梁夜安不说话。
　　“你也不能一言不合就躲到你自己那边，你让她一个人想通，想到猴年马月去？”，楼子娟劝道，“你就周末有空，还不是每个周末都回来，她不了解你的生活，你的工作，你的喜怒哀乐，你让她怎么放心以后让你一个人生活，或者放心让你跟别的女人一起生活？”
　　梁夜安嘀咕了一句：“什么别的女人……”
　　楼子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跟小衿是怎么回事？”
　　梁夜安心里叹了一口气，灵魂拷问来了，可问题是，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她和许子衿是怎么回事。
　　楼子娟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多半还是暗恋中，这个事情，她也不好说什么。鼓励梁夜安继续喜欢，她肯定不会说，许子衿看上去就不太好追，要不是因为两个人小时候关系好，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楼子娟说不定都要劝她换个人喜欢了。但是让梁夜安放弃喜欢许子衿，她也不会说，因为说了也白搭，这人这些年眼里就没容得下别人过。
　　“我知道你工作辛苦，还要烦心这些事，压力很大，但是你选择这条路，本身就是很难的”，楼子娟看她眼睛有点红，抽了张纸放到她手里，“你不主动，你妈这个人只会顺着别人灌输她的思想去钻牛角尖。”
　　有时候委屈不一定会流泪，但是被安慰，这眼泪就控制不住。
　　尤其楼子娟的声音低缓沉静又温柔，梁夜安只有低着头拿餐巾纸抵着自己的眼角。
　　她想到了许子衿，想到那个人，又觉得心里更委屈。

　　楼子娟说了该说的，轻轻搂了搂梁夜安的肩膀，就起身出去了。
　　梁夜安看着桌子上刚拿出来的车钥匙，犹豫了一会，把它放进了包里，转身去浴室洗澡了。
　　楼子娟说得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哪有轻轻松松就走下去的。
　　其实客观来说，她能理解楼文玉，毕竟自己平时不在这住，什么闲言碎语她都听不到，这些负面的东西都落在本来就不怎么理解的楼文玉身上，自己又没有陪在她身边帮她消除或者疏散这些负面的情绪，指望楼文玉自己消化理解，是不是要求太高了点。
　　道理她都懂，其实每次自己也都打算好好表现好好说话，奈何有时候楼文玉真的是能快、狠、准地踩爆她的忍耐底线……
　　明天就不回自己那了，带楼景出去玩玩，早点回来，自己帮着做饭吧。
　　梁夜安冲着洗澡水的时候，把这些都想了个遍，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洗澡水也冲掉了她的一些坏情绪，身心都轻松了很多。
　　刚打开厕所门，就看到楼文玉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你晚饭也没吃多少，吃点水果吧”，说着把盘子放到了茶几上，自己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剧。
　　梁夜安没说自己已经刷了牙，没说已经吃了月饼，只说了一句“好”，端起盘子又补充了一句：“明天我开车，你一起跟我们去动物园玩玩吧？”
　　“我就不去了，也走不动，你们早点回来，我做晚饭”，楼文玉声音平静地回道。
　　梁夜安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拐道去了楼子娟他们的房间。
　　房门没关，她倚在门边朝楼子娟说道：“明天我们带楼景去动物园吧？”
　　楼子娟正在她房间外的阳台上洗着什么，头也不回地说：“好啊，晚点出发，中午带点吃的过去，下午早点回来，避开早晚高峰。”
　　楼景在床上自己拿着点读笔在点小书，听到说要去动物园，开心地在床上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