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哥》飞鸭

7、第 7 章

　　30.

　　在春雪消融的一天，小哥哥做完了眼角膜手术。

　　做手术的前一夜，他将我搂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额头。

　　“我如果说，不想你做手术，会不会生气？”我用手指摸他的喉结。

　　“不生气。”

　　“我就知道你这么说，是不是想赖我一辈子。”

　　“对。”

　　“我说真的，之前是我劝的你，你不高兴，我还和你吵架。但一想到你以后看得见了，我就有点小情绪，害怕又有点兴奋。”

　　“我知道。”他说，“怕我能看见了，不赖着你了。”

　　“知道你还说！”我生气地用脚踩他的腿。

　　“我还不知道你心里那些个小九九。”

　　“你这人真的好讨厌啊！”我挣脱他，坐了起来。

　　他拉着我坐了回去，在我耳边说：“你记不记得，问过我看见之后想做什么？”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

　　他沉默几秒，说：“想见你。”

　　32.

　　婚后的五年里，我们生育了一个孩子。

　　一日，我在厨房烧菜，他抱着孩子在旁边逗着。

　　“吃不吃番茄牛腩？”

　　“吃。”

　　“放点土豆进去好不好？”

　　“好。”

　　“胡萝卜也放进去了哦。”我看着咕噜里冒泡泡的锅子，翻动几下。

　　“嗯。”

　　我抬眼，本想问要不要加一勺糖进去。

　　他抱着孩子看着我，瞳孔里映着我的身影。

　　我们相视一笑，眼里满是对方闪闪发光的样子。

　　-全文完-

　　番外

　　娜娜的选择

　　一日倩倩找我玩，我告诉她，我恋爱了。

　　她追着我问，谁啊谁啊。

　　“上次和你说过的。”我拿着关东煮的圆筒，从里面抽出一条海带结分给她。

　　“啊？”她接过去，“残疾人吗？”

　　我点点头，将海鲜丸子塞进嘴里，“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挺有钱的吧？”

　　“啊，你想什么呢。”我笑着推了推她，“不过，是挺有钱的。”

　　“以后都瞎吗，不是说有钱人会做什么眼角膜手术啥的？”她又从我的桶里顺走一条香菇肉丸。

　　我也不知道，胡乱答：“有可能移植到写轮眼吧。”

　　倩倩张着嘴，差点烫到了：“你神经啊你！”

　　我笑话她，这么开不起玩笑，真是一点都不幽默。

　　“你说像他这么有钱的，如果能看得到，会不会不会选你。毕竟KTV的客人有钱的也多，最多只会拿钱哄哄我们。”

　　我漫不经心，心里却在意起来：“谁说不是。”看得见了，会不会不要我了。

　　“你也别太在意了，说不定，他一辈子眼瞎。”

　　哪有人这么咒别人男朋友的啊！你会不会说话了！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我生气，没理搭理她。

　　倩倩丝毫没注意我的表情变化，从我手里拿过关东煮：“汤给我留一点儿。”

　　我看她吸溜吸溜地喝着，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的。

　　回家路上，我一直在纠结，小哥哥是看得见好呢，还是看不见比较好。

　　满脑子想着这事情，我就心烦气躁的，将马路上的一颗小石子踢得噼啪作响。

　　如果，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能看得见，肯定不会选我。

　　但是哪有什么如果，他就看不见。

　　他只能喜欢我，一遍遍说想见我。

　　与其想着不可能的事情，想多了就钻牛角尖，还不如想开点。

　　小哥哥视角：

　　做完手术的几天后，拆掉纱布。我捂着双眼，光线从手指缝隙中漏进来。

　　刚才有些刺眼，我撇过头，眼睛又一下子紧闭回去。

　　有一双柔软的手牵着我，让我内心安定。

　　慢慢地睁开眼，已经能看清楚半米以内的物体。

　　医生说不能保证视力完全恢复，能做到视线内两三米的程度，已经算成功了。

　　我点点头，谢过了医生。

　　病房内，只剩下我和娜娜两个人。

　　窗外飞鸟鸣叫着离开，娜娜没和我说话。屋内一片安静。

　　我略带紧张，嗓子发干，竟然将我预演好几次的独白忘得一干二净。

　　正当我准备打破这一片寂静的时候，我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小俊，怎么样，你大伯说手术还算”二叔猛地转动门把手。

　　他话音未落，只听见娜娜说：“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我的手停顿在半空中，想让她就在这里，不用避开他。

　　门咔嗒一声关上，将我们二人隔开。

　　这场手术是二叔安排的，他忙于事业，到现在才出现。

　　“怎么样，能看见了？”

　　我点点头。其实他不用背上良心债的，之前手术失败也不是他的原因。

　　他因为内疚，总是对我百般忍让。

　　“太好了！”他坐拉着我的手，“我帮你又找了个看护，现在你能看见了，就不用。”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要赶走娜娜吗？”

　　二叔沉默一会儿才说：“我知道年轻人恋爱的时候冲动，但是汪俊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问他：“你说我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

　　他咳嗽几声：“这个公司是我们三兄弟一起创办的，你爸爸是他的独子，你要做什么，不用我多说什么吧。”

　　他继续说：“我后来又调查过她，别的我也不好说什么，感觉像是在背后说人坏话，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孩子，你觉得？”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在二叔眼里，娜娜和我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们像两条水平线本就不会相交。但我现在也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他说的这些也是为我好，站在他的立场说这些话，确实没毛病。

　　放弃娜娜，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最好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能在事业上帮助自己。

　　我想起娜娜刚来的时候，坐在窗口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想想活着真是没意思呢。”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小小年纪，想什么呢。”

　　“一想着死啊死的，反过来想想，其实吧，活着更要用尽全力。”

　　“真是累呐。”我自嘲道。

　　看不见的生活，一日复一日，生命格外漫长和虚无。

　　想到死，活着就要格外认真。

　　有一瞬间的错觉，我们正在某一处重叠。

　　我回过神，回二叔：“娜娜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小俊啊，二叔是过来人，也经常去夜总会应酬客户，有些事情你没经历过，二叔也理解。”

　　我有些不耐烦，我敬重他是我的长辈，但这么明里暗里说，就很让人厌烦：“二叔，也去应酬过对吧？”

　　他解释：“那只是生意上的事情，客户要求的。”

　　“你说一个不满20岁的女孩子在那里，是她的错，还是社会的错？”

　　如果没有人有这个需求，她不会出现在那里。她也能像一个正常的小姑娘一样长大，平坦宽阔的道路谁不想走？谁会选择去走艰难坎坷的路？

　　二叔沉默良久，没有说话。最后只是摇摇头。

　　“所以。”我抿着嘴，说话极慢，“请二叔以后，不要为难她了。”

　　他站起身，直直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二叔见过黑暗吗？”我抬头看他，“深不见底的暗，像是来到一片虚空，整个世界失去了意义。”

　　我将头埋在双手之中，叹了口气：“我见过的。”

　　最后，听着他的脚步声离开。

　　我想人是很难理解一个人的。有时候，连亲人之间都难相互理解。

　　我能明白他说这番话的意思，但我有自己的选择。

　　天暗下来，倦鸟归巢。

　　我让护士推着我去外面公园走走。

　　“就在这儿吧。”我向她摆摆手致谢。

　　我手转动轮椅，慢慢靠近，坐在她身边。

　　“怎么，就一会儿的时间，不认识我了？”我抬眼去看她。

　　“你认错人了吧？”她夹着嗓子说话。

　　这句话，差点没让我笑出声，我忍着说：“那不好意思啊，你长得真像我的女朋友。”

　　“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儿的？”

　　我想了想：“心善，体贴，菩萨转世。”

　　她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在我胸口捶了一拳：“几百年前的黄历你都翻出来！”

　　我拉住她刚想抽回的手，握在手掌里：“难道不是吗？”

　　她又羞涩又紧张，赶紧翻下袖子，将手腕处的刀痕掩盖起来。

　　“小心眼！”

　　这个伤口，在我们一起做的时候，摸到过，现在亲眼见到，还是有些触目惊心的。

　　肯定很疼的吧。

　　她不想让我见到。有些伤口表面上恢复了，但还是会在心里留下痕迹。

　　我将娜娜的手心触在自己的心窝上，拉着她坐在我腿上：“女朋友找着了。”

　　她扭着身子，想挣脱出来，却被我越搂越紧。

　　“看了一眼，你就记住了？”

　　我去吻她的后颈：“嗯，记在心里了。”

　　“我好看吗？”

　　“好看，美若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