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滅》七*影

58、第五十八回

　　“夙影！你疯了？才从那死里逃生还想再回去？”天青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劲大得手臂一阵生疼。

　　“我不知道......那里好像有人在哭，我一定要去......”脑中有些混乱，我呆呆地望着前方，喃喃道。再说，不是还有你保护我吗？即使再危险的地方，又有何可怕......

　　“开什么玩笑，这里离藤林那么远，就算真有人在哭，你又怎么会听得到？”天青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大了起来，有点慌地喝道。

　　“一定要去。”我摇摇头，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就这么甩开了他的手，一声轻叱，蓝光闪过，凝霜已载着我向北边藤林飞去。

　　“夙影！”天青急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接着便是又一破空之声，“死丫头，伤势才刚好转就又到处乱跑，是想死啊？”

　　“嗯......如果哪天我真死了，你会高兴么？”我吐出一句。

　　“胡说什么？！”从后面赶上我的天青紧紧地皱起了眉，“你脑子烧坏了？今天怎么怪怪的，说什么傻话！”

　　我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低下头，暗暗催动内力，凝霜“倏”地一声加快了速度，与他之间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

　　我没有看到的是，天青没有即刻赶上来，只是立在慑天之上，望着前方那个被一片蓝光包围的背影，眉心纠结，隐隐地，不知为何，脸上竟显出悲痛之色。

　　藤林。苍老的古树环合包围的一大片幽绿色长藤出现在面前。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感觉恍若隔世。重又见到这片林，当初九死一生的地方，我定下要为他而死念头的地方......

　　落到林中央的空地上，我收回剑，蓝光一闪，凝霜被我收进袖中。环视四周，妖气消失得差不多的藤林其实透露出一股古朴的气息，给人以宁静祥和的感觉。我闭上眼，连呼吸也变得静缓下来。

　　“嘶——”细微的蠕动声音传到我耳中。还未待睁开眼，突然就感到一根细细的东西缠上了我的腰，并且越收越紧。

　　“这里的妖孽还未除尽？”天青的声音赶到，“漏网之鱼，我今日定要你......”他举起剑。

　　“慢！”我制止了他。身上那条细细的藤看来年纪还很小的样子，像是要拼命收紧将我勒死，却又是那么虚弱无力。

　　我试着将被束住的双手轻轻往外挣了一下，结果毫不费力地就腾出了一小个空间。

　　“唔......”从那细藤上发出了轻轻一声响，好像是用尽力气却还是乏力的痛呼。

　　“不碍事。”我对天青摇了摇头，继续缓缓扩大手臂的范围。同时感到那藤仍是有向内挤压的趋势，但那力量真是微不足道，像个三岁小孩在跟我比劲......

　　“你，想干什么？”我轻声问道。

　　“唔......坏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从那藤条上传来。

　　“坏人？”我有些好笑地问道，抬头只见天青也是一头雾水。

　　“你们杀了我爹爹，我发誓要报仇！我要你们陪葬！”那个细嫩的声音中满是仇恨。

　　“你爹爹？”我傻眼了。感情那些个藤还是有性生殖？

　　“就是这藤林中最厉害的藤妖！”它愤怒地叫道。

　　“就是那个差点把我们弄死的老妖怪？”我看着缠在自己身上的小藤，怎样看它和那可恶的藤妖一点不像啊......

　　“不许你这么说我爹爹！”小藤妖火了，一时间力道好像又加大了几分。

　　“那藤妖如此为恶，居然......”天青无语地上下打量那藤条。

　　“住嘴！爹爹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我快死的时候是爹爹将吸取的别人的精血给我，我才活下来......没有爹爹，根本就不可能有我！”

　　“......孩子，你先放手，我们好好谈谈。”我耐心地柔声劝解道。

　　“有什么好谈的！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杀我？凭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笑道。

　　“你说什么！”小藤妖怒了。

　　“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你爹？”我维持着那个姿势让它近不了身，却也没再挣。

　　“你们这些不可理喻的人类，爹爹杀你们是因为你们该死！你们......”它的声音有些发抖，藤身上泛起了阵阵红色。

　　“这话是什么道理？说弱肉强食还过得去，凭什么就你爹能杀人人就不能杀妖了？”我翻个白眼。

　　“爹爹待我那么好，他就不该死！”小藤妖争辩道。

　　“......你几岁啊......”我叹了口气。这孩子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我真没心情继续跟它闹下去，就算哭声是它发出的我也不管了，回房睡觉去......

　　“我刚满一个甲子......不对，凭什么你问了我就要说！”

　　“......”天青的眼神从一开始的纠结到现在像在看怪物，“一个甲子......六十岁啊......”

　　“什么？六十？！”我瞅瞅它，觉得肺里像憋了鼓气，“整我啊？比我大三倍还多怎么还跟个弱智儿童似的......”

　　“你说什么？！”它再度发力，藤条开始陷到我的皮肤里。没想到虽然力气比不过我，但藤条本身具有的韧度它还是充分拥有，此刻已经缠得我有了些许痛意。

　　“呵，你只知你爹待你好，可是他吸干别人精血，那些人，他们没有家人吗？没有爹没有孩子吗？你爹不能死，你爹养你，那他们就该死，他们就没爹娘要养，没孩子要带吗？”身上的藤条僵滞了。我顿了顿，继续道，“是谁给你爹这个权力能让他见人就杀让他有权决定别人生死？”

　　“爹......爹他......他没有！”小藤妖还想反驳，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抬眼看了看天青，他双手环胸，面上神情若有所思，见我停下，便用眼神示意我说下去。我暗暗笑了笑，还甲子呢，藤妖的智力发育和年龄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太好骗了。

　　“没有？没有什么？是没有那个权力还是你认为他没有犯错？你爹杀了多少人，自你有记忆以来，便是数不清了吧？他活了千百年，那死在他手下的亡魂更是不计其数，你靠着他给你的精血过活，却从没想过那些痛失亲人的人是如何痛不欲生。现在你不过是尝到了那亿万分之一的痛楚，就受不了了？既然如此，你让那些人怎么办？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人死在你爹手中，却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们没有丝毫能力可与他斗争。”藤条渐渐无力地垂了下去。我看着那滑落的枝条颓丧地缩在地上，“你设身处地为他们想想，如果你是他们，你连像现在缠住我的力量都没有，是不是有种想自杀谢罪的感觉？”

　　“你......你别说了......”细软的声音带着颤意。

　　“说说你就不爱听，那些人命呢，你爹一条命还不够偿还的，你待如何？”我的声音中微带戏谑。

　　“师妹！”天青打断了我，有些不忍地走过来，俯视那瑟瑟发抖的藤条。

　　“你若想替你爹报仇，好啊，咱们一件事归一件事管。我们杀了你爹，你向我们报仇，可你现在对我们而言根本构不成威胁。何不再回去修炼几年，等到时有信心打得败我们，再来找我们索‘债’？另外，你爹杀了那么多人，他现在死了，可罪孽偿还不清，既然你那么爱戴他，那便是由你替他顶替替他偿还。你不可再以吸食人的精血增强功力，藤类乃是有灵气的植物，光靠吸收天地灵气便可增加修为，何苦用那血戾煞气集中的偏法？即使今后出了藤林，你也要行善积德，多助人，结善缘，如此，千百年后，你爹才能从十八层地狱被释放，重入轮回，免受永劫之苦。你......可曾听懂？”

　　“......”藤条一动不动，静静卧在地上。

　　“......”我转头看看天青，他也不说话，只是等着，倒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说他也是师兄，就这样看着师妹在自己面前说大道理又一声不吭的这么久......

　　“你想你爹好，就按师妹说的做吧。他日你想要报仇，尽管来便是。不过千万不能踏上你爹的老路，恶念终究不胜正，你还小，现在改还不晚。”天青终于开了口，道。

　　“我们走吧。”天青转身，示意了我一下，右手间光华一闪，慑天剑凌空出现。

　　“咦，不对啊？”我盯着那把泛着玄紫色光芒的剑，“我记得好像那天，你的剑就掉在这林子里不知所踪了啊？”

　　“......笨丫头，剑没了我不要死啊？燕国是什么地方，难不成连武器店都没有？再说了，都不用我开口，燕王很大方地就赠了我一把宫廷铸剑师所铸的慑天。”

　　“......”

　　“以后剑呢，随身携带。没听说过么，修行之人袖中能容纳万物。经过上次那件事，你可知道我辈如果没有剑在手，是件多么危险的事了。所以像我们这种修行高的人就会将剑收于袖中了，然后......”天青开始指导。

　　“喂！”我打断他，“别在这儿说教了，‘像我们这种修行高的人’......你是怎样，挑衅啊？”我一手叉腰，斜眼瞪他。

　　“啧，你怎么就喜欢挑人刺呢？”天青万分“痛心”地摇摇头，“别忘了柳林遇险是谁救的你！还跟我比修行......”

　　“你！......”我一口气憋在喉咙口，最后只得满脸愤恨地发出一长声：“嘁——”

　　狠狠一挥手，凝霜即刻便横空在面前。我吐出一口气，正想跃上剑身，却突然感觉脚腕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我......”细细软软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顿住脚步，看到天青脸上现出戒备的神色，右手搭到了慑天剑柄上。藤林中风吹过叶条的“沙沙”声仿佛也在那一刻消失了。

　　我对天青使了个眼色，右手微微抬起，在离剑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住，“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我......想跟着你们出去......”它的声音弱了下来，“可以吗？”

　　不止是我，听到这句话，天青也被吓得不轻。我正愣神间，他已果断地替我作出回答：“绝对不行！”

　　“为什么？！”小藤妖不服气又带些委屈地争辩道。

　　“我们是修仙门派的，怎么说你也是妖，怎么可能跟着我们？再说了，要是让师父长老们知道我们私放了一个妖怪的性命，不但你会被打得灰飞烟灭，我们也会受重罚再被贬出派！此等冒险之事，万万不可做的！”天青坚决道。

　　“......”藤条慢慢地抽了回去，竟好似有种恋恋不舍的感觉。

　　我有些不忍心，正想开口说话，却突觉手臂被扯了一下。回头只见天青蹙眉摇头，还未等我多作言语，便被带上剑身。我知道这件事上他是绝对持反对态度的，我自然不是不知轻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和他开个玩笑逗逗嘴，什么时候该保持沉默。像现在，即使我个人再怎么有自己的想法，毕竟还是琼华的人，凡是又怎能以自己为首位......小藤妖，你应该会照着我说的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