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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言6 ...


  •   那之前,京城周边县城里,出了好几场少女奸杀案。
      被害人都是十三岁以下的幼女,现场触目惊心,好几位老刑警看了都连连咒骂。
      凶手反侦察能力极强,作案时极其谨慎,找不到完整的指纹,毛发,始终没有留下决定性的证据。
      2011年,类似的作案手法,竟然出现在了市区边缘,——只是那险些受害的少女年龄稍大些,十四岁,十分机敏,逃掉了,还报了警。
      按照少女的口供,京城公安锁定了地区,原本不是他们支队负责的地段,师傅那时候原本有其他任务,但他不知为何,对这个案子极其上心,数次跟上级打报告,要求去支援这条线。
      张明超问师傅:“师傅啊,这事儿是二支队谭队负责的,你那么上心干啥呢?到时候立了功,也是他们脸上的光。老谭一直对你不咸不淡的,你没发现吗?他就是嫉妒你!你非要去掺和他的事儿,他心里还有意见!”
      师傅说:“我不会和他抢功的。不论谁能破案,抓到耗子就行,你看见了那些现场照片吗?不能再有下一个受害者了。”
      张明超想起那些可怖的照片,那些破碎的躯体,斩断的手指,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师傅的肩膀:“好,我明天也写申请,到时候上级批了,我就跟你一起去。”
      师傅看了他一眼:“很危险的。”
      “哎,咱师徒同心,其利断金!”

      就在那时未婚妻菲菲突然查出怀孕了,有了女儿安安。
      他们的婚礼原本定在八月,不得不提早半个月举行。张明超休假准备婚礼去了,他准备,等婚礼过后就回来协助师傅,也和他说过好多回了。
      那两周,张明超忙得晕头转向,也没时间给师傅打个电话。

      2011年7月,江栩单枪匹马半夜去一条荒僻的小路上,那条路有很多汽修厂,和废弃的仓库,白天就弥漫着一股汽油味。
      凌晨三点,某个仓库燃烧起了大火,接着连环爆炸,将冬日的夜空映照得犹如死神降临的白昼。
      什么都没有留下,连一根头发丝也没有。

      他们从碎片中,发现了江栩的证件,也分析出了他的DNA。

      师傅,你到底怎么会一个人去那里?
      为什么不等徒弟一起?
      你到底得到了什么线索,隐秘到守口如瓶,没有上报领导,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一句?

      张明超足足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用特别手段,打开了师傅电脑里的文件夹。
      里面有这系列连环案所有公开的线索,还有一段录音,他直觉,这里面藏着关键的秘密。
      但他打开时已经损坏,无论如何也无法恢复。

      因为出事时并非工作时间,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江栩是在办案过程中牺牲的,局领导连夜开了好几次会,最后做出一个遗憾的决定——不能定因公殉职,也无法追认江栩为烈士。
      很快,师傅所有的东西就被清空,包括那盆生机盎然的小盆景。
      那间办公室也给了别人,这支队似乎从没存在过一个叫做江栩的男子,他安静而冷淡,笑起来却很暖。

      张明超目睹工人搬东西全过程,双眼通红:“怎么能这样!!!我师傅是去侦办案子的,谁他妈都知道,怎么能生生地将老鸹说成白的——这群王八羔——”
      他喘着粗气,冲进会议室,恶狠狠地将桌面上的“荣誉支队”水晶奖杯摔在地上。
      玻璃粉末飞溅,有一块划在了他的嘴角边,留下一个永远的,月牙儿形的伤痕。
      当时,一向器重他的王副局长专门过来做他思想工作,王副局长说:“小张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江栩出了事,谁心里不难过?可是规矩是这样。如果你真的想为他做点儿事,就找出他是去侦办案子的证据来。”
      菲菲也劝他:“咱们刚结婚,你你得振作起来,也为了我们娘儿两!”
      他懊丧地抱着头,坐了一宿。

      ***

      张明超痛苦地闭上眼,脖子上青筋毕现。
      师傅,你当时是不是很孤单,是不是很疼呢?
      对不起。
      如果我当时在,如果我当时配合你,如果我在准备婚礼的空隙中给你打个电话……
      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十一年了,换了支队,升了职,当上了支队长,有了两个孩子。
      可他一直没有搬家,住在将军庙。
      师傅走以后,他又开始抽烟,抽得愈发凶了。
      他好像是在等着,师傅突然大步走出来,夺走他手里的烟:“给我戒了。”
      十一年过去,他还是没找到决定性的证据,证明师傅是在办案过程中牺牲的。
      他是个废物。

      “张队?”
      他猛然醒悟过来,发现自己在行驶的警车上,窗外是萧瑟的冬日,面前是那个认识不久的叫做周凉的女孩子。
      他几乎在瞬间就后悔自己的鲁莽。
      师傅的事情,怎么能随意跟人说呢?
      至今为止,他为何牺牲,都是一个谜。
      在他张明超心中,这是最狰狞的伤口,是他埋藏在心底的痛。
      “没什么,我一下子走神了。”声音像烟雾一样随风飘散。
      “哦。”周凉瞟了眼张队眼角发红,没有问下去,目光在他左侧嘴角的月牙形状伤痕上停留了片刻。

      抽完一支烟,张明超又恢复了冷静和机敏的眼神:“对了,周凉,桑珊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想带你去的那个地方在哪里?在场的有些什么人?”
      周凉思索了片刻,她是真的不知道那个肮脏交易的地方在哪里。
      至于有些什么人——她只看到了拉皮条的,也就是郑华容的丈夫,知道他姓刘,但这个怎么能告诉张队他才不会怀疑呢?
      她已经告诉张队,桑珊和自己的交往并不深,按照正常逻辑,桑珊不可能告诉自己她和郑老师的交易的。

      而那个心理变态,扭曲玩弄女孩子的所谓“主人”,没有露脸,声音也做过处理,更加无从查起。
      如果他连在桑珊面前都要带变声器,想必是个极其谨慎的老手,也许桑珊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人。
      也许他是“张总”,也许是“章总”,可是这两个姓太普遍了,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周凉?”
      她斟酌着开口:“她说是一个高级的会所……但是她没跟我说具体的名称,也没告诉我是什么人,但是……”
      “但是什么?”
      “张队,我想跟你说我个人的一点看法,只是直觉,没有证据证明,可不可以?”
      “当然。”
      周凉说:“我们郑院长,你们能不能着重问问她?”
      “郑院长?”
      “是的。”周凉说得很谨慎,“郑院长和桑珊有时候会单独在一边低声聊些什么,但是你问我证据,我也没法很明确地拿出来。”
      “也许这就是女人的直觉?”
      张明超回想了一下当时郑华容的表情,也觉得有些异样,他颔了颔首:“我会注意的。”
      不过周凉也清楚,就算她这么说了,也没多大用,郑华容一定会矢口否认的。
      没有直接证据,这些人根本不会怕。
      可是直接证据在哪里呢?

      地铁站到了,周凉道了声:“张队,再见”就跳下车。
      她复盘了一下自己今天说的话。
      其实,她一直以来所遵循的原则,就是不要和警方扯上什么关系。
      可是这一次,她真的有几分愤怒。
      她喜欢的作家说过,人的一切痛苦,本质都是源于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回到房间,她脑海中浮现曾教授今天对自己说的话,他无奈的模样,又想起何院长那几分阴鸷的眼神。
      期末考试只有一个月了,她还得去争取一等奖学金。

      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便打开电脑,开始继续她的项目课题论文来。
      她的提纲已经有了,只是需要在上面增添内容。就像一栋大厦已经有了整体架构的钢筋,只是缺乏填充的砖瓦,她一点一点理清思路。
      期间,翻阅了几本参考文献,心中越来越有把握,很快便写了一千多字,眼看初见规模。
      “新闻的社会导向”……
      “网络新闻的传播效应”……
      她写着写着,突然注意到自己新闻专业的大群连续刷了好多条新消息。
      这个大群没有老师,是全专业各个年级的学生,包括本科和研究生自发组织的微信群,足足有两百多人,聊天八卦吐槽交流信息,什么都有。

      周凉对加群并没有兴趣,但这个群有本专业的兼职信息,便没有退。
      她抓起来顺便看了一眼,就见到有个很活跃的头像——班上的一个很有人气的活泼女生——在发:“你们听说了那个事情吗??据说某艺术学校内网都爆炸了,都在传!!”
      后面好几个“可怕”的微信自带表情。
      “什么事情啊?要说就说明白啊。”
      “就是,别卖关子。”
      “我知道,我有个高中同学在那个学校,是不是有个舞蹈系的女学生噶了?”
      “啊?为什么啊?怎么回事啊?”
      “艺术学校嘛,你们懂的。”
      “听说那个女生是学校有名的家禽,200块只要,最后传染上了XX病,吓死人了,觉得没脸见人所以就……”
      发言的是一个平时很正经,不怎么多话的女生。
      “我怎么听说她是个富二代,特别乱,好像有什么心理疾病,xing瘾,一没男人就活不下去,到处跟人YP,外加吸食违禁药物,最后就疯了,玩太嗨从楼上掉下去了,摔成不知道什么样子……”
      发言的是个平时穿着时尚的男生。
      “啊,这么吓人啊!!”
      说是吓人,但口气明显很兴奋。
      “幸好不是咱学校的!”
      “那种人怎么能考上咱们学校呀!”
      这个话题既耸动又刺激,很快各种各样的猜测和其他群的截图就不停在刷屏。
      这个群自从建立,就没这么热闹过。

      原本大家基本都在苦逼地准备课题论文,但是聊刺激八卦比写论文无疑有趣太多,简直越聊越停不下来。
      一开始还是以恐慌情绪为主。
      到了后来越聊越嗨,表情包满天飞,还有很多人发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搔首弄姿暴露女孩照片,当然,都不是桑珊本人。
      吃瓜群众们点评:
      “这个胸,啧啧。”
      “这腿,又长又直又白……”
      众人好像忘记了这是一桩悲剧,开始讨论起死者的身材来了。

      突然有另一个活跃的ID在群里说:
      “我有个爆炸性消息,你们要不要听?”
      “快说快说。”
      “我有个朋友的朋友和那女生短暂在一起过……说她很变态的……要求很奇葩……原本还想继续交往下去,但他给吓坏了,第二天就跑了,把她都给删了!”
      “哇!!那到底是什么要求啊?”
      “哎呀,群里怎么好聊这个!”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关系嘛!”
      进入了另一轮高峰。

      周凉原本不想去管,将手机放下,继续投入论文的奋战。
      但她再也难以集中精神。
      她不明白,有人离开了这个世界,以这样可怕的方式,为什么同龄人们会这样开心?好像过节一样?

      那个“主人”说过,桑珊还没有达到他的要求。
      那他到底是什么要求?
      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把她逼疯的?
      她总觉得这个人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古怪。

      捡起手机,打开收件箱,端详当时桑珊给她发的短信。
      她注意到她发了一句:“我有话跟你说”。
      当时自己根本没有细看,就退出了。

      到底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自己当时如果稍微多一点点的耐心,会不会,就不至于有这样的结局?

      ***

      周凉心头似乎被什么揪住了,她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下,才似乎缓解了一点心中的干渴。
      接着退出短信界面,打开同城吃喝玩乐app。
      找着和她看到的那个画面,类似的娱乐场所。
      没有。
      没有。
      她整整翻了两个小时,看得眼睛发酸,晚饭都忘了吃。
      仍然没有。

      当然,这也是她一早预料到的。
      随便给人出手10万,这样的人,背景多么强大,出手多么豪横,别说专属于自己的私密会所,就算专属自己的一座酒店,都不是难事。
      但是她还是怀着那么一点希望。
      毕竟,有头有脸的人,一定不会是单身。
      有家有室的人,如果在自己家宅里搞这种勾当,不说别的,被孩子看到自然不妥。
      可是她料错了,真的没有这样一号娱乐会所。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这地方绝不对外。
      太难了,想查到这个神秘的“主人”,就像大海捞针。

      她皱着眉,克制住心中的厌恶,再次瞟了一眼班级微信群,想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新消息。
      结果就看见一场寡不敌众的斗争。
      半小时前,在大家聊得最嗨的时候,一个很少冒头,也没改成真实姓名的微信头像发言:
      “一个人死了,你们这么开心,不太好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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