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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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乐回到家后，又把寒假作业翻了一遍，但是感觉这上面的题目对于傅书承来说还是有些难度，于是，他又把初中的练习题又翻了一下。他依照科目挑了好多道题目，把明天应该让傅书承学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写了个教案。
做完这些，已经快十一点了，简乐把粉红色的小猪放在了床尾，抱着自己粉红色的小熊，满怀期待地挂着微笑睡了。
可惜，第二天不是一个好天气。
降温、狂风、暴雨，更糟糕的是妈妈又发病了。
她穿着白色的睡袍，像一个苍白的女鬼，赤脚站在窗边，大声地嚎叫着、哭着。
奶奶先被吵醒了，现在正歪坐在地上，揉着脚踝，表情上有隐忍的痛苦。
“你没事吧。”简乐先在奶奶的旁边蹲下，问道。
奶奶摇摇头，说：“没事，可能是脚扭到了。”
简乐小心翼翼地把奶奶搀扶出去，让她坐在沙发上，说：“你先坐着，我来照看我妈，等下我再带你去楼下诊所看看。”
奶奶点点头，傅书承又走进了母亲的卧室。
他走到母亲面前，先把大开着的窗户关上，正要把窗帘拉上的时候，母亲突然很用力地抓住了简乐的双臂，说：“壮国，你终于回来了。”
简乐不敢刺激母亲，只好顺着母亲的话语说：“嗯……我回来了。外面雨大，让我把窗帘拉上好不？”
母亲点点头，简乐舒了一口气，轻轻地拉上了窗帘。
“壮国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向我求婚呀。”李雪儿有些羞赧地说。
简乐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不敢不说，只好含糊其辞地说：“我尽快，尽快。”
没想到，母亲突然尖声高喊了起来：“你骗人！你不是壮国！你是谁！你把壮国藏哪里去了。还我壮国！”说话间，母亲的力量突然爆发了一般，把比她高一个头的简乐推到在了地上。
简乐没想到看起来瘦弱的母亲突然有那么大的力量，一时不察，竟然真的被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觉得手掌有些火辣辣的疼，估计是磨破皮了。
不过简乐并没有时间和心情去检查自己的手掌，因为李雪儿已经飞快地跑出了房间，又摸着门，准备开门往房子外跑。好在房间的门从内部反锁了，李雪儿一时半会想不到要用要是开门，正焦灼地满屋乱转，一边打着转还一边嚷嚷道：“你们这是非法囚禁！你们这是犯法的！”
“妈！妈！你醒醒啊！我是简乐。”
李雪儿慢慢平复了下来，又怀疑探究的目光看着简乐，然后摇摇头说：“你骗人！我家乐乐是漂亮闺女，可不是混小子。况且，壮国还没回来，乐乐也还没出生呢。”她慈爱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在发觉肚子平平的时候，又开始慌乱地喊着：“我的乐乐呢？我的乐乐呢？”
“造孽哦。”奶奶颓丧着锤着自己的膝盖。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而简乐的妈妈依旧在高声哀嚎着，一会儿喊着还我国壮，一会儿喊着你不是乐乐，你把乐乐藏哪里去了。
简乐不敢开门，怕一开门，自己的妈妈就跑出去了，现在母亲的状态实在不是很好，万一出了什么状态就不好了。
外面的敲门声也早早停下了，估计敲的是别人家的门。
外面的雨声从噼里啪啦变成了淅淅沥沥。随着雨势渐小、雨声渐悄，李雪儿终于变得安静了下来，只是缩在角落呜呜咽咽地哭。
简乐暗中舒了口气。他从桌子下拿出一罐奶粉，舀了两勺到玻璃杯里，又从柜子顶上取出了一片安眠药，放进了玻璃杯里，最后从保温杯里倒出了温水冲泡，用筷子搅拌着。
他坐在了母亲的前面，对她温柔地说：“喝杯牛奶，睡一觉，一切就会好了。”
李雪儿安静了下来，睁着红肿的眼睛，问：“你说的是真的么？”
简乐看着母亲眼睛里的纯净单纯和眼角上细密的鱼尾纹，不敢再看她，只是偏过头，微微点头。
李雪儿就乖乖地接过牛奶，一小口一小口地饮尽，玻璃杯底还残留着未化开的奶粉坨坨和安眠药的粉末。
喝完牛奶后，李雪儿又在墙角里坐了一小会，接着，就打起了哈欠。
“妈，我扶你去休息吧。”
也许是折腾了一早上没力气了，也许是安眠药的药力发作了，李雪儿这次没有质问、没有哭嚎、也没有发脾气，只是乖乖地站了起来，轻轻推开简乐的手，回到了卧室，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简乐坐在床边，听见母亲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便轻轻地给她盖上棉被，掖好被角。
简乐看着母亲发呆，想着，如果睡一觉，母亲能回到十七年前，父亲能够安全地回到家，一起迎接自己的降世该有多好。但是，这样美好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了，父亲的生命永远停留在17年前的雨夜，而时间呀，一晃已经过去17年了。大家都在往前走，只有母亲的精神也随着逝去的父亲一起，停留在了混沌的时间里。
简乐叹了口气，走出了母亲的房间，轻轻地掩住了门。
奶奶还坐在沙发上，正在揉着自己的左脚。简乐凑过去，发现奶奶的左脚脚踝略微有些红肿。
“我带你去楼下诊所看看。”简乐皱着眉说。
奶奶撑着要站起来，一边站一边说：“哪那么娇贵，你去给我那瓶正骨水，我自己擦个几天就好了。”
起身到一半，奶奶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便又坐下了。
“你连起身都起不来了，看来去也去不成了，我得打电话让陈医生上来给你看看了。”
奶奶也不再阻拦了，简乐便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是陈医生么？我是简乐，是这样的，我奶奶扭到脚了，现在起身都不是很方便，你能过来看看么？……好好好，谢谢，我和奶奶就在家等你，不着急。”
等待的时候，简乐就慢慢地收拾着一片狼藉的地面，水迹、陈旧的抱枕、折页的书籍、皱巴巴的菜叶，铁皮杯子，横七竖八毫无规律地躺在地上。
简乐正收拾到一半，敲门声就响起了。
简乐连忙打开房门，一位秃顶白袍，戴着厚眼镜的中年男人拎着药箱站在门口。他扫了一眼客厅，皱眉说：“刚刚你妈妈又发病了？”
简乐点点头，医生说：“精神类药物还有么？市医院给你妈开的药是硫利达嗪么？虽然精神类药物有些副作用，但不吃的后果更严重些。”
“应该有吃的。”
医生叹了口气，说：“你妈妈也是苦命人，她现在怎么样了？”
“去睡了。”
“我先进去看看你奶奶的脚吧。”
简乐连忙侧身，把医生迎了进来。正要关门的时候，他才看见楼梯处站着一位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看起来有些像傅书承。
简乐有些慌张，如果是傅书承的话，那他是不是听到了母亲早上歇斯底里的喊声和摔打东西的声音呢？那他是不是知道了他家有个患病的母亲？他会疏离他么？会同情他么？
想到傅书承同情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他就觉得心口一窒，他宁愿傅书承的疏离，也不想看到他的同情，那会刺穿他脆弱的自尊心。
简乐在想要不要装作没看见那个疑似傅书承的身影，他的手已经在门把上了，只要轻轻一关，自己就能做一直鸵鸟，暂时逃避掉问题。
但是问题永远是逃避不掉的，简乐推开门，轻轻地唤了一声：“傅书承？”他内心希望自己认错人了，那个男孩也许是邻居家的亲戚。
不过，简乐的幻想泡汤了。
在听到了简乐的呼唤后，那个戴着卫衣帽子的男孩转身了，正是傅书承。
“让你见笑了。”简乐内心叹了口气，但还是向他微笑道。
“你妈是怎么回事？她还好吧”
傅书承的直接让简乐一愣，良久，他才说：“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的？”
“昨天从游戏厅出来的时候，你不是说了地址么？”
“那你都听到了？”
“基本都听到了。”
傅书承的直率，让简乐扑腾扑腾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他叹了口气说：“我是遗腹子，我出生那天我爸出车祸去世了，从此之后我妈妈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
他轻轻掀开眼皮，抬头看傅书承的反应，只见他的脸上没有嫌弃、也没有同情，倒是有一些惆怅和忧伤，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也不必太过于介怀了，顺其自然吧。”
“乐乐，你在跟谁说话啊？进来给陈医生倒杯茶吧。”
“你也进来吧，不过现在房子有点乱，你自己找落脚的地方。”
本来认为傅书承会客套一下，说一番“现在你不方便吧？”之类的套话，没想到的是他真的直愣愣地就进来了。
“这是你同学？”奶奶眯着眼睛看着傅书承。
“这是傅书承，本来今天约了他一块儿做作业的。”
“傅书承是吧，真俊，快坐快坐。”奶奶向沙发边边挪了一下，忘记了自己的伤脚，一下子疼得龇牙咧齿。
傅书承乖乖地坐在了奶奶的一旁，简乐拿了两个纸杯，向里面丢了几根茶叶。保温杯里的水不够烫，他便又去烧了一壶开水，给他们泡茶。
陈医生坐在小板凳上，按着奶奶的脚，询问她的感觉检查她的伤口。
揉了个几分钟，陈医生从药箱里拿出了一瓶云南白药和消炎药，说：“没什么大问题，应该就是脚腕扭伤了，没有伤筋动骨，最近少走动，多卧床休息，云南白药一天喷三次，至于消炎药，吃了脚踝消肿会快一些，不吃也没什么大碍，你看看你要不要吃。”
“算了，药也不能乱吃，我就开点云南白药吧。”
“行，那一共二十四点五元。”
奶奶摸了下袄子的口袋，从里面翻出了三块五，她对简乐说：“乐乐，去我鞋架上把零钱包拿过来。”
“诶，不用，我这刚好有。”傅书承从牛仔裤里翻出了一张挺新的五十元。
“这可使不得，哪能让你个学生仔掏钱。”
陈医生也把手收了回来，简乐三两步就走到了鞋架，打开了一个破旧的小零钱包，数出了二十一元。
“那这段时间，你就少走点路，不要再扭伤了。”陈医生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嘱咐着。
送走陈医生后，只留下简乐、傅书承和奶奶在客厅里，简乐觉得这情形稍微有些尴尬。
不过奶奶看起来很高兴，她对傅书承嘘寒问暖的。傅书承的脸上也挂着微笑，简短地回答奶奶问的问题。
简乐又从厨房里翻出了一小袋砂糖橘，便拿出来招待傅书承了。
“那你们先聊着，我先收拾一下客厅。”简乐无奈地看着满地乱扔的东西，颇有些头疼。
“我帮你一块儿吧。”
“你这孩子，你是客人，坐着就好了。”
“奶奶，别那么生疏，我以后还要常来您这，跟简乐补习功课呢。”
“哎呀，那敢情好，那你小心些，别割到手了。”
傅书承蹲在简乐对角，娴熟地把地上的东西归类在一起，残坏破损的东西放一边、弄脏了的东西放一边、完好干净的东西又放在一边。
简乐抬头看见傅书承一丝不苟地整理收拾着，颇有些惊讶地说：“我还认为你两手不沾阳春水，没想到你整理东西那么利落。”
傅书承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盯着地上残碎的玩具小雕像，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良久，也没有说话。
两人便都沉默了下来，满屋子只有收拾东西偶尔发出的碰撞声和摩擦声。
“哎哟，你们两个年轻人，怎么个顶个的闷嘴葫芦。”奶奶坐在沙发上，实在看不下去了，试图稍微活跃一下气氛。“乐乐，你跟你同学唠唠啊。”
“啊？”突然被戳到的简乐有些许懵，他抬眼看了一下对角的傅书承，只见他正在收拾着地上零散的小卡片，于是简乐福至心灵，说：“傅书承，等下我把我的英语单词卡片给你吧，你带回家，没事干的时候就记一记吧。”
傅书承把手中的卡片叠好，放在一边，一边放一边说：“好。”
客厅里又陷入了沉默。
这次奶奶决定亲自出手，开启了户口调查模式：“傅同学啊，你家也在宁镇么？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啊？”
“我外婆家在这，平常也就节假日来一下，没见过我属实正常。”
“你外公外婆怎么称呼啊，这宁镇说大不大，说不定我都认得嘞。”
“我外公是冯祈，外婆是詹梁。”
“哎呦，老冯家的乖外孙啊，你妈妈是哪位啊。”
傅书承低垂着眼睛，沉默了一小会儿，简乐连忙对奶奶撒娇说：“哎呀，奶奶，你问那么具体干啥呀？查户口么？”
奶奶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转移话题说：“看我这老太婆都招人嫌了，还是你们自个儿聊吧。”
简乐今天连早餐都没吃，这时候已经有些饿了，他看了下钟，现在也已经十一点半了。
“我们先弄点东西吃，吃完再收拾吧。”简乐提议道。
奶奶也看了一下钟，说：“瞧我这脑子，别让客人饿到了。最近宁镇开了家大盘鸡店，听他们说还挺好吃的，要不试试？”
“都行。”简乐和傅书承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两个倒是都不挑，还挺像。”奶奶一边说，一边从茶几上捞过来一张皱巴巴的广告单，拨打了上面的电话。
很快，大盘鸡就送到了。
简乐去门边接，傅书承去洗手间洗了个手。
奶奶不太方便走动，简乐就干脆把大盘鸡放在了茶几上。
奶奶招呼傅书承坐下，就开始拆外卖。
简乐去房间，忐忑地叫醒了母亲。
也许是吃了药的原因，被唤醒的母亲显得没什么精神，情绪也不是很高，但至少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了，简乐稍微舒了口气。
“我头有些疼。”妈妈泪汪汪地对简乐说。
“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吃完后再睡。”
妈妈点点头，扶着简乐的手站了起来。
走到客厅，妈妈疑惑地说：“怎么这里这么乱。”
“没什么，大扫除呢。”
妈妈跟着简乐走到了沙发处，在奶奶身边坐下。
外卖包装已经拆好了，米饭都分好了，中间的大盘鸡油光闪亮，旁边的土豆看起来煮得很烂，闻起来很香。
简乐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大盘鸡上，而简乐妈妈的目光落在了坐在一旁小沙发上的傅书承上，她皱眉问道：“这小伙子是谁啊，怎么在这儿。”
“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傅书承，我的同学。”
“阿姨好。”傅书承乖乖地站起来，打了个招呼。
“你坐，你坐。”
简乐的妈妈虽然看起来很客气，但她转眼就拉住了简乐，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囡囡啊，你才高三，可不能耍朋友啊。”
简乐无奈地摇摇头，小声安抚道：“妈，我们就普通朋友关系，他是来跟我补习功课的。”
简乐的妈妈又抬眼看了一眼傅书承，说：“这小伙子倒还挺俊，等你高考完了，有机会可以发展一下。”
简乐看傅书承向这边望了过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妈妈的胡言乱语，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再小声对母亲说：“妈，你别想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也对也对，还是先专心学习的好，考个好大学比别的什么都重要。”
简乐夹了个鸡腿放在妈妈碗里，说：“你今天头疼，吃个鸡腿补补营养吧。”
“不要，这太油了，闻起来犯恶心。”妈妈皱着眉头说，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又把鸡腿夹到了简乐的碗里，说：“你正在长身体，还是你吃吧。”
而奶奶也顺势把另一只鸡腿夹到了傅书承的碗里，说：“是的，你们年轻人消耗大，一人一个鸡腿啊。”
简乐看向母亲，只见她皱着眉头，鼻子也皱在了一起，还不时拍着胸口。
“妈，你觉得难受的话，你先坐在那边餐桌上吧，我给你点个清淡些的。”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敲门声，“外卖！”
简乐去开门，外卖小哥说：“十元啊。”
简乐接过外卖，摸了摸裤袋，没有搜出一毛钱，他看了看一旁的鞋柜，刚好上面有一张十元纸钞，便给了外卖小哥。
关上门后，奶奶对简乐说：“我就猜到你妈估计吃不得这些油腻的，又给她点了笼小笼包和皮蛋瘦肉粥，给你妈端去吧。”
妈妈就喝了半碗粥，吃了两个包子就闹着要睡觉。
简乐的饭吃到一半，又哄她喝了杯掺了精神类药片粉末的牛奶，哄她进了房间。
她又闹着头疼，简乐又十分耐心地给她按摩着太阳穴，直到她昏昏欲睡，再轻轻地把她放倒在床上，轻轻掩上了门。
等他出来的时候，奶奶和傅书承已经吃完了，桌上还没吃完的饭已经凉了。
奶奶已经习惯了，说：“我再给你去热热。”
“算了，也吃得差不多了，就这样吧。”
“诶，别浪费啊，况且你也没吃饱，怪不得你看起来那么瘦，再去吃点。”傅书承瘫在沙发上说。
“没事，也差不多了。”
奶奶打了个哈欠，简乐又说：“奶奶，要不我背你回房间睡会吧？”
“好，那你好好招待你同学啊。”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第 26 章
